第二百五十四章 心里的坎

  还能是谁?正是我最不想见的人——陆若琪!
  所谓不想见,并不是说我有多恨她,或是有多么的埋怨她,也不是怕她赶我。
  而是,我不想让她见到我的现状。包括我的容貌、我的脆弱、我的不堪、我的悲伤……
  陆若琪好像比以前瘦了许多,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
  她也完全没想到我会来,所以话只说一半,整个人愣在那里。
  我把刚放下的行李又提了起来,转身对陆国华说道:“我还是去大队长那凑合一宿吧,他的房子大……”
  “站住!”
  陆国华又把我拉进来,说道:“来都来了,走什么?”
  我咬牙小声说道:“参谋长你套路我。”
  “我没有。稍安勿躁,这是命令。”
  陆国华放下手里的钥匙,笑着对陆若琪说道:“大闺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昨天,可你昨天没回来。”
  陆若琪虽然在回答,但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
  其实我挺尴尬的,要不是碍于陆国华,我早就夺门而出了。
  “啊,部队太忙了,你要是打电话,我昨天肯定回来啊。”
  陆国华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刚才你说饿了是吧?这已经八点了,想吃什么?我还是先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本来啊,我们俩是打算吃方便面的。”
  “我要吃锅包肉,菜我买了,都在冰箱里。”
  “好,那个……”
  见陆若琪一直看着我,陆国华便解释道:“陈锋要转单位,暂住一晚,你们聊?回屋等着也行。”
  陆若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凝视着我。陆国华见这种情况,也不好掺和,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许走。
  接着,陆国华便走进了厨房。
  陆国华做菜还是很好吃的,毕竟陆若琪的妈妈走的早,这些年是又当爹又当妈。
  尽管陆国华对陆若琪的要求很严格,但多是三观上的,对于这个闺女,向来宝贝的很,家务活从来不让陆若琪干,以至于陆若琪现在也不怎么会做饭。
  这些年来,陆国华也从未想过找老伴的事,部队和女儿似乎成了他的全部。何况陆若琪对母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可能接纳。
  其实我从始至终,都挺能理解陆国华的,尤其是在得知内情后。不过陆若琪也挺可怜的,她对父亲的怨念,完全是因为对母亲的眷恋。
  陆若琪走近我,盯着我的脸颊说道:“怎么弄的?我看看。”
  我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说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好好陪你老爸吧。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和你爸怄气。我不知道你在家,先走了。”
  “站住!”
  陆若琪叫住我,又走上前,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你让我看看,伤怎么样。”
  我内心是很煎熬的,谁愿意摊开伤疤给别人看的,除了显示自己的可怜,换来些同情和怜悯,又能有什么用呢?
  失去的东西,只有自己最清楚,而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只能靠自己。
  何况,要揭开我伤疤的是陆若琪。
  但也正是陆若琪,才能让我此刻无惧揭伤疤的痛苦。
  我看着她,撕开敷在面颊上的纱布。陆若琪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看得出来,她应该不是被我现在的容貌吓到了,因为她的眼泪随之流了下来,而她的表情也似乎在告诉我,她很揪心。
  “好看吗?”
  我含笑了问了一句,内心的酸楚无法言喻,这是负伤后,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觉得痛苦。
  陆若琪抓着我的军装,颤抖着问道:“这是烫伤吗?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像是嘶吼出来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陆国华从厨房里走出来,但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插手,转身又回去了。
  “保密。”
  我看着陆若琪,嗤笑着问道:“你此刻的眼泪算什么?同情还是怜悯?抱歉,我真的不需要。”
  “你能别这么说吗?!我是在心疼你啊!”
  “犯得着心疼我吗?心疼你的邱浩然去吧,我们已经分手了,请对我冷漠点。”
  陆若琪气愤道:“就算分手了又怎么样?我们真的能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然呢?你要脚踏两只船啊?你当初算的挺清的,若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不能做到,今天是意外,你刚才若是把客厅的灯打开,我根本不会进来。”
  “我知道你现在烦闷,我不跟你计较。”
  陆若琪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看着我的伤口说道:“只烫伤了皮肤组织,结疤后没什么印的,我找国外的同学买点特效药,没事的……”
  “不需要,我根本不在乎。”
  我把纱布重新贴在脸上,绕开陆若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心里思索着,也不知道大队长今天回家没,去那蹭一宿也不错。
  虽说去首长那蹭住有点不好,但总比现在尴尬的处境要好。
  陆国华适时的走出来,挥舞着铲子说道:“你们俩能别吵吗?要聊就好好聊,不聊就各自回房间去。”
  这房子一共三室,次卧是陆若琪的房间,窗户在北侧,所以我进来时没看到灯光。
  而除了主卧,还有一间书房,里面有一张单人床,我每次来都住那个房间。
  就算以前和陆若琪在一起时,也从不住她房间。
  要是我和陆若琪一个房间,陆国华有可能半夜冲进来把我毙了……
  我提着背囊就要去书房,结果被陆若琪摁下了。
  “怎么?不让住?那我走。”
  “随便你住,我们能不能聊聊?”
  我又坐下,装作轻松的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问道:“聊什么?聊复合还是聊我毁容啊?”
  “都行,你定。”
  我调着电视频道,说道:“聊跑男吧,baby真漂亮。”
  陆若琪没有说话,而是坐在我对面盯着我。
  她眼睛特别大,眨的我不忍再扯开话题。
  “好,那聊复合吧,毁容也算是复合的一部分嘛。”
  当初小爷帅的时候,一脚把我踢了,现在我毁容了,怎么可能还要我?
  记得有个段子这么说的:男人找女人,如果只看长相,那叫审美。但女人找男人,如果只看长相,那叫好色。
  嗯,我算是很有审美的,陆若琪也算是好色的。所以我当初追求她,而且废了好大力气,而邱浩然追求陆若琪,很快就搞定了。
  陆若琪擦了擦脸颊的泪痕,说道:“好啊,那就聊复合,我不嫌弃你现在是个丑八怪。”
  我惊讶的看着她,哼笑道:“好啊,今晚我睡你房间。”
  “能有点出息吗?领证吧?你符合结婚条件了吧?”
  “符合,但你能别开玩笑吗?”
  (结婚年龄条件是,男25周岁、女23周岁,义务兵除外,士官不允许在驻地附近找对象,个别部队例外。现役军人一律不允许和居住在某些地区的人通婚。)
  “我没开玩笑。”
  “我现在不禁逗,容易当真。”
  陆若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就当真呗。”
  “行,我这就回家取户口本去。”我提着背囊就要走。
  小丫头片子疯了是吧?我现在比谁都疯,简直是烂人一个,连命都无所谓,我还怕结婚吗?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哼。”
  陆若琪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心里还有我吗?”
  “我心里谁都没有。”
  我看着陆若琪,认真的问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把我当备胎吗?”
  “我……”
  “陆若琪,你作为我的初恋,在我心里挺美好的,我相信你找那个邱浩然不是看中了钱,我祝你幸福。但请别来招惹我,否则那是在贬低你自己。”
  陆若琪正要反驳,这时陆国华从厨房里走出来,吆喝道:“吃饭了,吃完饭有的是时间聊。”
  在我看来已经聊完了,反正该说的话都说了。
  至于陆若琪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我一点都不在乎。
  不是我完全忘了陆若琪,而是爱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算是一种奢饰品,根本不属于我。
  不管是陆若琪和那个邱浩然感情出现问题,还是已经分手,都不能说明我和陆若琪就能复合,这是我心里的坎,很难过去。
  旧情复燃谈何容易,不仅要抚平当初的伤疤,也要挽回那份炙热的心。
  我已经决心走出这段感情,拥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但却唯独缺少回头的勇气。在我看来,人生的每个选择,都是不归路。
  饭菜很简单,除了锅包肉都是小菜,也难怪陆国华做的这么快。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陆国华拿来一瓶酒,冲我问道:“喝点?”
  正有此意!
  陆若琪在旁说道:“他有伤,不能喝。”
  我:“……”
  这话都说了,我也不好意思要解酒喝了。
  何况,陆国华也不给我了,讪笑道:“行,那我自己喝。”
  不让喝拉倒,吃饭总行了吧?
  或许是因为和陆若琪聊了一会儿,我也不觉得尴尬,专心吃饭,连话也不说。
  在我快吃完的时候,陆若琪说道:“爸,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正好陈锋在这,要是单独和你说的话,还挺难为情的。”
  陆国华:“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关我什么事。”
  陆若琪对我说道:“你在这,我就没那么难为情了。”
  这是什么逻辑?
  陆若琪拿过陆国华小杯白酒,一口气喝掉,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也鼓起了勇气,问道:“爸,你考虑过退休吗?”
  陆国华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难得回来一次,爸挺开心的,咱们父女俩不要聊不开心的事,好吗?”
  “那……换个单位呢?”
  陆国华笑了:“爸在东北虎干了二十多年,对这支部队有感情。现在虽然累点、忙点,但我体力、精力都还能应付。”
  我一直没说话,这是人家的家事,跟我有啥关系?
  而且我觉得,这不是陆若琪真正想说的。
  如我所料,陆若琪又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以后不能总陪在你身边,也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可以考虑你的个人问题了……”
  一句话,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了。
  惊得我都不敢吃了。
  陆国华沉默着,又喝了杯白酒,低着头说道:“若琪啊……”
  “爸,以前是我不懂事。”
  陆若琪咬着嘴唇,眼睛泛红的说道:“我妈走了15年了……”
  “5642天。”
  陆若琪惊讶的看着父亲。
  陆国华看着女儿,苦笑道:“若琪,那件事是你心里的坎,可对我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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