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恩将仇报小逆贼

  言照清咬着牙,将心口的箭用力拔出。
  好在穿了护心软甲,除了箭尖戳穿瞬间的刺痛,利箭并没有往他心口深入几分,只是破了胸口一层皮。
  言照清脸色阴郁,瞧着被他下意识扔到地上的阿弥,怒气攻上心头,恼怒蚕食着他的理智,叫他举起了手里的刀。
  这只小狐狸实在是不知好歹,他自认他在未识破她的身份,或是一时莫名其妙被迷惑时候,对她已经算是比其他陌生人好上许多了,但她给他的回报都是什么?!
  在法场给扮作小乞儿的她五枚铜板,换来她从他手上抢走许之还,嘲讽他,还在万民坊中放水要淹死他。
  他从秦自得手下救下她,换来她用箭刺他,要杀他。
  法场的五枚铜板就算了,她原本就是计划着劫法场的。
  那现在呢?!
  他若是没赶到,她早就被秦自得掐死了!他于她是救命的恩情,她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用箭扎他?!
  灯笼被扔在地,里头的蜡烛倾斜着,在熏了许久之后,这会儿才突然点着了灯笼纸,将整个灯笼烧着起来。
  略有些熊熊燃烧意思的火光照亮言照清因为愤怒而发颤的手,横刀也跟着他的发颤微微抖动。
  杀了她算了!
  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她还是废太子党!是逆贼!
  但是……正因为她是废太子党,是逆贼,才不应该死在他的私刑之中。
  该从她嘴里撬出一些东西,再叫她死在三司会审之后。
  言照清一忍再忍,终究还是败在理智上头。
  算了算了,秦自得要杀她,外头的衙役拼死要救她,她在废太子党中该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得留着她,说不好能继续用她做饵,将废太子党的一尾尾大鱼钓出来。
  她应当也该知道废太子党不少情报。
  执金吾才哥儿提着灯笼来寻言照清的时候,就看得自家参将面色铁青,将手中一支箭用力往地上一扔,怒意滔滔。瞧见他同另外一个执金吾到,言照清吩咐他们二人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秦自得带回房间里头,之后自己像扛着一只麻袋似的,将那瘦弱的小劫犯往肩头一甩,怒气冲天扛着人往外头去。
  才哥儿同另外一个执金吾面面相觑,许久不曾见过言照清这般暴怒模样,都有些不习惯。
  “找东西将那气窗封了。”
  又听见走进甬道的言照清冻邦邦地往后抛下一句。
  其实若是藏在密道之中也不错,但气窗外头若是有人等着,那么小的口子,不管是头还是脚先出去,都会被外头的人斩杀。
  两头都堵,没有口子可以逃出生天,言照清就不予考虑,带着阿弥回到房中。
  这儿再不济,实在打不过,还有三个方向可任选逃离,何故要在逼仄的 密道之中等死?
  言照清将人随意扔在一张太师椅上,有执金吾靠过来,低声说着外头的情况。
  他们这一处占了天时地利,外头的衙役所剩不多,一时也不敢攻进来,但尚不清楚外头有没有援兵。
  言照清垂眸想一想,留了一个执金吾在房中看着阿弥,其余人一同往外头闯一闯,若是能将县衙拿下,这固若金汤的高墙县衙就是他们抵抗外头的宝地。
  “现今还不知道南理城中有多少逆贼党羽,也不知道李穆川给南理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若是百姓被擅动策反,咱们在这小小的房中不吝于坐以待毙。县衙虽小,但高墙挡着,易守难攻,咱们人不多,尽力坚守几日,等桂陇的人到,便可解围。”
  执金吾应了一声,将指令传达给众人。
  雨声甚大,言照清对雀州知之甚少,不知道雀州的雨是不是都这样又大又急又重,打在房顶瓦片上,就好像战场上的擂鼓,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
  才哥儿同另外一个执金吾将气窗封好,提着灯笼合力将秦自得扛了出来,并将密道入口用柜子挡死。
  房中有了光亮,言照清借着那光去看秦自得。
  出气多,进气少,又翻了白眼,纵使言照清不通医术,也知道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秦自得了。
  再看那只小狐狸,同样出气多、进气少,面色青白,额上发着冷汗,整个人像抖筛一样发着抖。
  她可能也活不成了。
  言照清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宽大的太师椅上小小一只人,面无表情,觉得遗憾。
  废太子党的线索就要断在这儿?这个可能知道李穆川落脚地的人,就要死在这儿?
  “画了狐狸的瓶子是止血的药丸,一天一粒。画兔子的是解毒的药丸,一天三次,每次一粒。你可看好她吃下去,一天都断不得,吃上十天就好了。”
  一阵雷声落下,轰隆声中,言照清想到将他扎得被秦自得塞到棺材里头的大夫瓮声瓮气的话,摸一摸怀里头,那三个瓶子倒是坚固得很,方才打斗一番,居然没破没裂。
  将三个药瓶依次放在太师椅旁的小几上,言照清借光翻出画了狐狸的,倒出一颗,再取了画了兔子的,倒出一颗。轮到那瓶“消肿止血非常棒药高”的时候,言照清犹豫了一下。
  多少?
  但是“消肿止血非常棒药高”也是止血的,还需要么?
  言照清难得有些踟蹰。
  执金吾都已准备好,瞧着自己的参将捏着一个小瓷瓶,面上浮现难以抉择的神色。好半晌,就见他猛地放下那瓶,取了先头拿过的瓶子,往掌心又倒了一倒,再一捏椅子上那瘦小的人的下巴,迫人家开了口,用力将自己手里的药拍到她嘴里。
  真是拍进去的,拍了之后,还用力捂了下她的口鼻,逼着昏死的人咽下去。
  才哥儿瞧着那小姑娘蹙起的眉,眼角隐隐的泪,感同身受咽了下口水,不自觉捂了自己的嘴,觉得言照清这一举动,除了“粗暴”二字,没有别的词能贴切形容。
  言照清心里头却只想着,吃药做什么要分一天三次?一天三次,每次一颗,不就是一天三颗么?一次吃完跟分三次吃完有什么不同?做什么要这么麻烦?
  塞了药,言照清将药瓶又收回自己怀中,吩咐人看好秦自得和小狐狸,横刀出鞘,带着其他人兵分几路,分头往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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