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敌当前

  什么是什么时候?
  言照清一开始还有些糊涂,但立即醒悟过来:必是阿弥的话里头带了什么暗语,到约定的时候了。
  一台破城车从密林之中被推出来,车又高又重,几十个蛮子都拉不住,从山上下来的土路又凹凸不平,这前头带着粗壮又尖的桩子的破城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歪歪扭扭颠簸着从山上滑下来似的,中途蛮子们拉不住,车歪了,压倒了好几个人。
  言照清瞧着那些人被车轮一抡而过,在地上连个动弹都没有,好似还往被水泡过的土里凹陷下去几分。
  言照清着急,搭箭上膛,在女墙凸起当中的方孔上头将弓弩对着侧下方,“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将她拉上来。”
  阿德倒是沉得住气,“等着,阿弥自己有想法。”
  跟在破城车后头的,是几个被用绳索连在一起的人。言照清眯眼仔细瞧那些小黑点,阿德在旁道:“你的桂陇兵出来了。”
  言照清数了数,果然是十个人,只是连在一起,串成一串,怕是难救。
  言照清问阿德:“这样的破城车可能破你们的城门?”
  城门夹铁,不是说连黑土都没法炸开么?
  阿德道:“不能,穆先生设计的城墙和城门都是最好的,无坚不摧,蛮子也知道的。”
  言照清立即就明白了西南蛮人的想法,“他们倒是留了个脑子,破城车一靠近,要是咱们开城门进这几人,哪怕只是一条缝,那破城车只要立即冲过来,城门就关不上。”
  阿德抬目远眺,“他们这是翻山来的,没经过昨天半夜我们在官道上挖的沟。”
  才哥儿嗤笑一声,“山路难走,还带着这么个破车,也是难为他们了。”
  破城车下来三辆,仗着下山的斜坡落势,直冲过来的速度非常快,但只行至三分之一,势头就疲软了下来,后头纯靠人力推动。
  才哥儿正嗤笑这些蛮子傻,若是有马怎的不用马拉的时候,密林之中飞奔出近百匹马来。
  翻山越岭,北侧的蛮子是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到达的,不必非走官道。现在只能祈祷北侧没有火炮车,若然火炮越过城墙落到城里头……
  一旁的南理猎人也是这样想,并且讲了出来。
  话音才落,两辆火炮车从密林里头被推出来,直直行到射程范围内,炮筒抬了起来。
  言照清瞥了一眼阿德,瞧见阿德脸上也有失策的懊恼。
  阿弥在下头敲的暗语被人传达出来,“北侧火炮三台,一台林中。”
  言照清左右瞧,约莫二百余人持着弓弩在城墙边待命,先前被阿弥叫去取火油的,此刻也同部分桂陇兵将一坛一坛的火油运上来,压低身子,将坛子放在这一侧女墙脚下。
  阿弥还在下头同蛮子交涉,看模样是在等着那十个桂陇兵近前。有着红甲的蛮子从后头的林中驰骋快马一跃而出,言照清看了一眼,看出头上的红缨是蛮子主帅的标识,那必定就是西南蛮的太子。
  西南蛮的事情,言照清知道的不多,这国家不算小,夹在李朝和大海之间,西北边有西度,再往外都是些小国家,这几年已经被西南蛮吞并得差不多了。
  西南蛮王有儿子十四个,五年前西南蛮有意同李朝交好,为能一同参与南部海路的商贸,分一杯羹,蛮王曾令太子上京参拜李皇。来的太子听说是在蛮王的儿子中排第三的,经历了长途跋涉,到了京城水土不服,返回路上没捱住,才出亓州,人就没了。后头是五王子继任了太子位,但位子没坐热,换成了八王子。等到今年年初,又听闻是十王子做了太子。
  言照清看着那人驰马而来,瞧四五个猎人手中套了粗麻绳的圈子,系在腰上的那圈绳子之后同样有螺旋状的铁环。
  言照清看那绳子的长度,一下子就明白了阿德们想做什么,叫来在远处待命的席子墨,交待叫五百桂陇兵上来,悄声些。
  阿德意外觑他一眼,沉默看了逐渐近前的破城车一瞬,才道:“还需要几个胆子大、敢往下跳的。”
  言照清便又叫席子墨,寻几个敢学着阿弥方才的样子往下跳的桂陇兵。
  人很快寻到,也很快被带到一旁做准备。
  言照清再低头看下去,蛮太子已经策马行至路程一半,但谨慎停在了那处,不再往前了。
  有传令兵从蛮太子那儿听令了来传话,让阿弥解了腰上的绳子。
  阿弥指一指那十个被俘的桂陇兵,“等人齐。”
  不止十个桂陇兵齐了,蛮子们也齐了,近八千人自北侧山上下来,也没个规矩,松松散散地站着,前头是他们压阵的破城车和火炮,再前头是他们一人一马为一骑的蛮太子。
  黑压压的蛮子,形成了黑云压城的强势,正这会儿,南面和东面又有火炮炸声轰隆作响,虽离城远,但也足够叫城中人心内紧张。
  言照清招人,问两三侧城下形势,很快就有桂陇兵来答,西南的城门和东门城下也有蛮子来至,没有火炮只有人,西南只有以前人,东侧人多一些,三千余人,看那趋势是要沿着南理城往北门这处来合拢,集中攻打北门。
  西南侧的昨日被他们扰乱过,言照清便打算从西南侧入手,交待席子墨带兵三千出城,将西南的剿杀了,断了他们合拢的路。
  “尽全力全数剿杀,不必恋战,也要注意截住他们往前通风报信的路。”
  席子墨领命下去,言照清奔赴城墙内侧,瞧见底下的桂陇兵和自发围拢过来的百姓迅速整齐列队,蓄势待发。
  言照清再奔到外墙,听阿德道:“将你做的同阿弥传到了。”
  鼓声从角楼传来,能传到别处角楼,也能落到下头,叫底下的人听着。南理的鼓声包含着讯息,言照清知道,但知道得不清楚。
  “她说什么了?”
  言照清问阿德,瞧那只小狐狸正慢慢解着腰上的绳子,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期盼,盼得到她一句心悦诚服的夸赞。
  阿德莫名其妙看他,“没说什么啊。”
  “哦。”言照清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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