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跪求偿人情

  医无能面上一白,惊得人立即站起来。
  “什么?!权老狗在这儿?!还没人跟我说啊!我只听陆汀说你被言狗官快带到京城了,我想他应当会带你走水定县就过来了,怎么权老狗也在这儿?!不行不行,我得赶快走!”
  医无能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医箱,神色慌张,是当真惧怕这个权公。
  又不讲理又难缠的人,谁不怕?
  阿弥立即要下床去拽医无能,但身上处处都疼,被言照清拦了一把,推回床上。
  言照清大步上前,一按医无能的肩。
  “是叫你帮忙治塔玉的。”
  “塔玉?”医无能吃惊,下意识瞟一眼阿弥,又下意识否认道:“什么塔玉?没听说过。”
  阿弥无奈道:“你也不必诓我,你一说假话就不敢看人的。我虽然没想起来,但都说我有个塔玉嬢嬢,她跟我娘一样也是北游人。”
  医无能踟蹰,但还是问道:“她怎么了?”
  “被热油泼了,大半边身子的皮肤都坏了。权公说要你才能给她换皮。”言照清言简意赅,这般说道。
  医无能皱眉,“换皮?这是伤得多重才叫权老狗想出一个换皮的法子?”
  话正说着,权公已经到了门外,问着门外的秦不知,“那没用的在里头?”
  秦不知要拦,同他嚷嚷,“你说谁没用的呢?”
  权公功夫又不差,三两下将秦不知甩开,一拳砸开——也没落门闩的门,差些叫反弹的门扇拍回他脸上。
  “哎!我就知道那是你用的药粉香呢!走,快跟我走!有个女的,全身的皮坏了大半边了,你得同我携手合作,扒了她的皮,再叫她长出来。”
  不由分说,权公就上前拉拽医无能,顺带将医无能的医箱一提。
  医无能哇哇叫,“谁要同你携手合作了?!那个人我不想救!她那相公可不是什么好人,差些把我害惨了!我救她做什么?!她出卖了南理城,多少百姓因她而死?她如今要死,也是罪有应得,由她死去!”
  医无能瞅了个空,看准权公瘸腿的弱点,手一绕,就从权公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权公气得面上发寒,“就你这样的也配叫大夫?我——”
  倏地住了嘴,是瞧见了在言照清的搀扶下跪在地的阿弥,是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医无能的后头。
  医无能顺着他怪异的停顿和注视往后看,也是怔住了。
  “弥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阿弥以头磕地,道:“不管她如何出卖过我们,出卖过南理,她遭此罪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我没有起那口舌争端,她就不会被我波及,遭此横祸。阿医,我知道你疼我,我如今快到京城,眼看事情已无回旋之地,我是只能被狗皇帝砍头的了。那你能不能行行好,替我救下塔玉嬢嬢,也算是给我积个阴德,让我在阎王老爷那儿少一桩罪?”
  医无能一窒,“你……”
  阿弥直起身,看着医无能的眼睛,道:“阿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这浮屠是为我而造。”
  说罢,又重重磕下头,头点着地,没再起来,实则也是起不来。
  医无能重重一叹,“她当年——哎,罢了罢了,这都是命,你的命,她的命。但若说你要死在我前头,我不管别人,我医无能第一个不答应!”
  没什么威胁力地横一眼言照清,医无能拂袖,从权公手上夺过自己的医箱,有意重重踏着脚步下楼。到了楼下,才喊佩服发怔的权公:
  “人在哪儿呢?!叫我去哪儿治啊?!”
  权公急忙也跟着下楼,先斥骂一句,“瞎嚷嚷什么?跟我来!”
  这一去,又是斗嘴去的。
  阿弥松一口气,身子一歪,侧躺在地,再不愿起身。
  疲累,还是疲累。地面也冰凉,碰着她发烫发辣的脸,又吸走她身上的热,叫她觉得舒服。
  但总有人不想她如愿,就着她的侧躺姿势将她从地上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再投一把湿布巾,给她擦干净脸。
  他也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给她擦脸、擦手,专注地看她,莫名其妙的,就叫阿弥觉得不自在。
  “你们的狗皇帝要见我?”
  她还没忘记这件事情。
  言照清看着她的眼,“嗯”了一声。
  阿弥想了想,“陆汀跟他说我娘是北游人,所以他要见我?”
  言照清微微勾了勾唇角,将她的乱发用手指略微梳理一下,又“嗯”了一声。
  她一向聪明,她想问题的角度和他相似。李皇的后宫到现在只有一后二妃,登基之后再没纳过新的妃子,怎可能到现在了因为陆汀说到南理阿弥貌美如花,他就起这种念头?
  新立九年,有个百姓得了李皇的召见之后,竟然在殿上发狂,要用随身的拐杖刺杀李皇。自那之后,李皇就没再召见过外人,宫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臣子,连新科状元们都只能远远站在殿堂后头,见李皇一面。新立九年至今已经有七年,前年有在临北立过显赫大功的平民,比阿弥的护卫南理之举更是叫李皇称赞,都没能得到李皇的召见。
  “他是不是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娘长得一样?”
  阿弥抬头问言照清,被言照清拥到怀里头。
  “医无能刚才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言照清下巴摩挲着阿弥的发顶,低声问。
  察觉怀里人被识破之后的不安,言照清笑出声,将人紧紧抱住了。
  “明天进京,约莫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你们的人若是还来,医无能给你的东西不要用在别人身上,就用在我身上。我的腰上会缠你的软剑,你到时候用软剑杀我,然后劫持秦不知,骑上你的骅骝,不要返回南理城了,去临北城。最好是回北游去,再也不要回来。”
  阿弥听得一愣一愣的,费劲在言照清怀里抬头,看那个轻声说话的人。
  “杀了你?言照清,你疯了?”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
  言照清好像喟叹一样,眉眼落下来。
  阿弥只觉得面上有温热的气息扑来,言照清一张脸放大,放大到她双目失焦,唇上有个冰凉而温柔的触感,像春天的蝶轻触她的唇,酸,又有丝丝甜。
  “阿弥,阿弥。”
  阿弥觉得言照清可能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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