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 第116节

  “她是想跟你说说下嫁的事吧。”皇帝直截了当,皇长子微愣。
  皇帝苦笑:“那天给她挑的驸马,她不喜欢,父皇知道。你们两个都太懂事,有话偏爱自己闷着……其实不用这样。”他握了握儿子的手,“一会儿她来,你就跟她说这事没定,她若自己有喜欢的人,可以来跟朕说;若一时没有,朕也不急着把她嫁出去。”
  皇长子点点头应了,皇帝给他盖好了被子,便起身往正殿去:“朕去看会儿折子,你歇着。”
  侧殿并不大,几步的工夫,皇帝便已出了殿门。正要往正殿走,眼见一宦官疾步跑来就停了脚,皱眉道:“怎么这么慌?”
  “皇上……”那宦官赶忙也停了。他急得都没注意到皇帝已然走了出来,还道人仍在殿里,这话心呼好悬,吓得一身冷汗。
  他躬着身禀道:“逸、逸亲王妃进宫来了,来得很急。”
  皇帝一愣,只问:“是要见皇后还是定太妃?”
  “都不是……”那宦官的目光盯着地面,“王妃说要见您,说有要事,还说……失礼之处,请您恕罪。”
  皇帝便不由自主地在猜是不是六弟那边有了进展?没做多想,当即吩咐请人进来,待得人到了跟前,才被这“失礼之处”弄得皱眉。
  玉引一条茶绿色的裙子褶皱不堪,裙襕处被尘土染得都看不见花纹了,发髻也微见凌乱,鬓发被汗水贴在脸上,黑而细的一条。
  “王妃你这是……”皇帝睇着她。
  玉引跪地一拜:“皇上恕罪,妾身接了王爷的信,拿不准有多严重,只好赶紧赶过来……骑马来的。”
  皇帝:“……”
  一命妇,自己骑马进宫?没听说过。
  他就让玉引把信呈上来,玉引想起身却发觉身上酸得像要散架,腿也不听使唤,只得直接将信交给过来接信的宦官。
  皇帝边道了句“扶王妃坐”边拆了信,从头至尾认真读了一遍,心里却犯嘀咕——六弟这信,怎么写得不清不楚的?
  从信中的措辞及要求里,能看出确实很急,但究竟有什么急事,他愣是半句也没说。
  而且开头还说了两句家事。这不是捣乱吗?真有急事倒是说个明白啊,或者直接让人将信送到宫里啊?
  皇帝疑惑地看向玉引,刚缓过气儿来的玉引颔首解释道:“妾身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王爷信里说得急,掐指一算信在路上又耽搁了几日……觉着或许今明两日王爷便该到了,所以急着赶过来禀给皇上。”
  玉引说着,起身一福:“看王爷这意思,是要禀事之后再立刻带人离京。妾身想,如若王爷来时有别的大人正觐见、又或是夜里……”
  皇帝听到这儿,可算明白她为什么急得连仪态都不顾了。
  他当即吩咐了下去:“逸亲王若觐见,随时请进来。如是夜里,也随时把朕喊起来。”
  玉引松了口气,却显然并没有告退的意思。
  皇帝眉头微蹙:“王妃还有事?”
  “皇上,妾身能不能……”玉引为这个私念而窘迫,又实在压制不住这个念头,迟疑了半晌,闷声道,“妾身能不能在宫里等一等王爷?瞧信里的意思,他大抵是没时间回府的,妾身很有些时日没见他了。”
  皇帝:“……”
  他捂着嘴轻咳了一声,觉得后槽牙酸的慌。
  六弟跟这位王妃的感情,他大致知道一点儿——这俩人刚成婚不久的时候,他有一回去逸郡王府,想到书房里坐坐、喝杯茶都不行,就是因为这王妃在书房里睡着。
  啧,六弟白日里在书房忙他的事,都要把王妃搁在身边,这是多腻歪?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俩人的孩子都挺大的了吧?对,是挺大的了,都请封世子了!
  这两口子怎么还这样!
  皇帝心里头哭笑不得,瞟了眼玉引,跟她说:“王妃先去陪陪定太妃吧,该收拾的收拾妥当再过来。六弟再快,估计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哦……
  玉引乖乖地福身告退,依言去向定太妃问安。
  皇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是让她更衣梳洗之后再回来。她这副样子待在乾清宫里,确实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不想以这个样子见孟君淮。
  他们都近两个月没见面了,她才不想让他看见她脏兮兮的。
  .
  京城北郊,快马直驰向城门,烟尘席卷中传出一阵咳嗽,即有锦衣卫喊道:“等等,停一下!”
  喊话那人说着说罢就下了马,疾步踏上马车,揭开帘子询问:“殿下,您……”
  “没事。”孟君淮抬了抬眼皮,蹙眉说,“则旭,你别总叫人停,会误大事。”
  “您歇一歇吧!”劝话的人显有些急,“咱就是慢一些,天明之前也必定入京了。”
  “不,天黑之前必须入京。”孟君淮倚着身后的靠垫缓了口气,跟他说,“你不用担心,进了宫皇上自会传御医来看我,到时我便多歇一歇。你可以先回府看看你姑母,或者去谢家跟你师父回个话。只一样,若王妃问你什么,你不许跟她说这事。”
  孟君淮说着又一阵咳嗽,腹部的伤口被震得厉害,他捂着缓了会儿,信念一时有些动摇,却到底忍住了没松口。
  他们是在去山东的途中遭了夜袭,锦衣卫伤了好几个人,他被一剑刺中腹部,到现在伤都没好。
  原本,他们以为那只是山匪,后来却意外地发现几个杀手都是宦官。
  孟君淮的头一个念头,便是这件事十有八|九与皇长子的病有关,否则他们暗杀他一个亲王干什么?他就想赶紧将此事禀进宫去,却没想到自那日开始,暗杀接二连三。
  对方显然掌握了他们的动向。如是这样,差人送信进宫便也不会太顺利。
  孟君淮苦恼了两日,后来发现家书来往正常,便猜是对方不愿让京里察觉异样,所以不敢断他与府中的书信往来。
  所以他虽不想让玉引知道这些事,也只得借她的手去传这个话。
  他想,现下事情该是禀进宫了吧。皇兄能赶紧得空见他就好,见完之后他立刻走,决不在京里多留,决不让她知道他受伤了的事。
  尤则旭看他坚持便也没别的法子,只得上马继续赶路。一行人半刻不停地往京城赶,进了城门又半刻不停地往皇宫赶。到宫门口时,刚好听见子时的钟声。
  早有宫人候在那里,见他们来了,有两个疾奔向乾清宫禀话,另几个看见孟君淮时一惊:“殿下?!”
  他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扶住他,又喊来了煖轿扶他上去,接着便也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中,玉引等孟君淮等得魂不守舍。
  她总时不时往殿外看,好像多看一眼就能早一点见到他似的,弄得殿里候着的宫女都忍不住想笑。
  后来,端柔公主孟瑜婧来了,去陪皇长子说了会儿话后就过来陪她,见她总往外看,端柔公主便说:“婶婶,我那儿有个望远镜,是西洋人送来的,拿来给您用用?”
  被这么个小姑娘打趣,玉引一下子脸红得都不行了。
  现下,她终于听说他带着人进了宫。
  她不好直接去殿门口等,因为他肯定要先进去见皇帝,她坐也坐不住,就在侧殿里踱来踱去地打转。
  好像又等了好久,玉引听到了脚步声。
  是锦衣卫的靴子踏出的声音,人似乎不少,正一起往这边来。
  而后,她突然听到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声中,有人惊呼:“殿下!”
  “没事……”孟君淮摆摆手继续往里走,乍见有人从侧殿冲出来又一停。
  然后他便这样怔住了,望着站在门边面色发白的人,一下子手足无措。
  玉引也怔住了,她只是怕他有什么不妥于是忍不住跑出来看看,却没想到他是这样被人扶进来,而且腹部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
  “君淮……”她连声音都发了虚,宫女怕她出事,赶忙上前将她扶住,轻轻道:“王妃,您别急。”
  孟君淮又滞了会儿,挥手让随来的锦衣卫都退远些,独自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她的手凉得太厉害,被他的温度包裹时不禁一栗。
  下一瞬,他只觉胸口被人一撞,然后撞进来的人就情绪爆发般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他们以为那只是山匪,后来却意外地发现几个杀手都是宦官。
  阿箫:Σ( ° △ °|||)︴等等?孟君淮你解释解释你们怎么“意外发现”他们是宦官的?你们谁把他们扒了?
  孟君淮:…………………………你自己写的文你装什么无辜啊!!!不是该你跟读者解释吗!!!!
  阿箫:_(:3」∠)_是这样吗?该我解释?
  孟君淮:你快解释!!!!!!
  阿箫:_(:3」∠)_哦,其实脑补的是,看到了腰牌,而已。
  孟君淮:(╯‵□′)╯︵┻━┻所以你刚才瞎给自己加什么戏!
  阿箫:_(:3」∠)_没什么,嫉妒杨公公在小剧场的知名度,想把主场抢回来而已,谁还不是小公举啊
  杨恩禄:………………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124章 排查
  孟君淮全未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她,加之本来“精打细算”地要隐瞒,这回蓦被撞见,除却将她搂住之外一时做不出其他反应。
  玉引则是对他受伤的事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觉心里难过得很,一哭就哭得停不下来。
  皇帝在寝殿里等了片刻没等到人进殿,又依稀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往楼下走去。
  孟君淮面朝着大殿,看见皇帝从二楼下来,搂住她的手一紧:“玉引。”
  玉引下意识地侧眸看去,扭头看见了皇帝,赶紧退到一边,忍住泪低头:“皇上。”
  皇帝略一点头,看看孟君淮又看向玉引,道:“王妃让我们先将正事说了,六弟不必急着再出京,回府把伤养好再说。”
  二人齐应了声“是”,孟君淮捏了捏玉引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就跟着皇帝往二楼的寝殿去。
  玉引退回侧殿等候,兄弟二人到寝殿落了座,皇帝就打趣了一句:“你们夫妻两个真可以,这都成婚几年了?”
  “……”孟君淮顿时窘迫,清了清嗓子,回说,“这不是……小别胜新婚吗,再者她从未见过臣弟受伤,所以……”
  “行了,别解释了。夫妻和睦是好事,朕又没怪你们。”皇帝说话间,有宦官进来奉了茶,二人就静了会儿,待得那宦官出去,皇帝才又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孟君淮便一五一十地将受伤的经过与后续的凶险说了,皇帝蹙着眉听,当中一语不发,直待他说完后才道了四个字:“穷凶极恶。”
  “是。”孟君淮颔首,“臣弟也觉十分震惊,是以未敢在信中同王妃细说。”
  “所以,你是觉得皇长子的病,和这些个宦官有关?”皇帝道。
  孟君淮点头:“若无关,臣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皇帝“嗯”了一声,目光停在他面上:“可东西两厂,现下都在咱们兄弟手里。”
  这句话,让孟君淮喉中一噎。
  是的,打从皇兄登基开始,就清洗了东西两厂。西厂给了十一弟,东厂是七弟管着。从前有权有势的大宦官能砍的全砍了,当时众人都是“宁可错杀”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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