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

  罗冠杰被刚才的狂风暴雨砸的脑袋直蒙,等他站在门里,他才发现索兰图的脸色并不比外面的天气强多少,反正进都进来了,他这脸皮早就挥泪酬宾大甩卖了。
  索兰图跟林帅只一日未见,但是他明显觉察到林帅看手机的次数愈加频繁,对于心仪之人的异常举动必然是明察秋毫。
  索兰图今天来一来是想刺探一下虚实,二来,就是怕自己最近一直在白石沟冷落了林帅,本来天公作美,今儿会是一个浪漫的风雨交加约会,谁曾想,俩人正吃着喝着,林帅接了两个电话,这屋里就空了,空了不要紧,还来了一个这么碍眼的替补,独处佳人变成心头冤家,换谁脸色也不会太好,加上之前俩人已经对饮了一阵儿,索兰图有点儿微醺上头。
  “那个我衣服都湿透了,我能不能先进去把衣服换换。”
  离得很近,罗冠杰能闻到一点儿索兰图身上的酒味,对方阴沉个脸,扔下一双拖鞋转身就走。
  罗冠杰急忙跑去卫生间,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裤,在穿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要感冒了。
  他简单洗了把脸,刚才那阵大雨,短短几步路,他除了内裤勉强还算干爽,他已经从头湿到脚。晾好衣服,罗冠杰也不能就这么出去,他从卫生间探出个头,道:
  “帮忙帮到底,能不能给我找身衣服,我衣服都湿透了。”
  索兰图自己一个人在桌前喝着闷酒,面对罗冠杰的声音,充耳不闻,罗冠杰看他没动,又大喊一声:
  “喂,姓索的,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要是不给我找,我可就看什么穿什么了。”
  索兰图拗不过,在林帅衣柜里随便翻了两件衣服丢给他,还是自顾自的一人喝酒。
  罗冠杰知道索兰图的心思,每次见到林帅这人脸上都是喜上眉梢,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脸的苦大仇深,索兰图虽然烦自己,但是这种程度的厌恶很难让索兰图这么个人情绪如此波动,罗冠杰脑子一转,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喂,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霜打的茄子似的,啥大不了的事儿啊。”
  罗冠杰也不用人请,自己就着林帅的位置坐下,他是真饿了,在医院就忙活的没顾上吃饭,加上刚才大雨倾盆,浇的他饥寒交迫。
  索兰图依旧沉默不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白酒,到最后不过瘾,直接对瓶吹。喝酒罗冠杰有经验,有时候人一抑郁,特别容易醉,更何况还这么对瓶吹,他真怕索兰图喝死。
  “哥们儿,你这么喝是怕自己死的慢么?”
  罗冠杰拽着酒瓶,这种天气,要是索兰图喝的酒精中毒,他可不想顶风冒雨把人在弄去医院洗胃。
  “放开。”索兰图阴沉的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好赖啊,我这是为你好,天底下没啥事至于你这样,看在你之前借我钱的份上,说说你是遇见什么感情难题了,把你为难成这样?”
  罗冠杰看的出索兰图是个不太愿意表达自己感情的人,甚至有点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可越是这样的人感情就越炽热,横竖今天也得跟这个人一起带着,找个话题也没那么无聊。
  索拉图不理,从身后又拿出一瓶打开准备继续喝,罗冠杰这回直接把自己的杯推过去,说道:
  “得了,反正自己一个人喝也没意思,我陪你喝啊。”
  罗冠杰自诩酒量不错,俩人分担总比都进了一个人肚子强,难得索兰图这次没有反对,直接给罗冠杰倒满,自己也倒了一杯,罗冠杰吃的差不多,端起酒杯一碰,说道:
  “行了,别耷拉着个脸,你这人平时看着就不近人情,现在这老脸一拉,生产队的驴看见你都想叫二舅,来吧。”
  罗冠杰一口干了半杯,这酒度数不低,味道是纯粮食酿造,要放在过去,罗冠杰是看都不会看这种档次的酒,如今在东山县,他想喝好的也不见得有,入乡随俗,这酒正经够味儿。
  俩人一杯一杯的喝,罗冠杰瞅着索兰图难受那样儿,于心不忍,一看就是为情所困,趁着俩人的热乎劲儿,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
  “我说,你跟哥说啊,到底咋的了,你这挺大个老爷们自己在这儿喝闷酒,人家领你情么?”
  索兰图已经喝多了,眼神有点呆滞,一抬头正撞上罗冠杰的目光,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他从来无人可说,压抑太久,他确实需要一个渠道去释放、发泄,可是他不敢。
  “关你什么事?”索兰图大着舌头说道。
  “嘿,你说你这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跟你说,你在这儿就算喝死,林帅也不会知道,守在你身边的,就只有我,你死活也看不上的烂泥。你说你这么喝图什么。”
  既然索兰图不主动开口,罗冠杰就自己找突破口,想着刚才林帅匆匆出门的样子,好像是为了工作,如果真是这样,何至于此呢?
  “他去找范琳琳了。”
  “这样,哎,不是我说你啊,这个小林啊一看就是个直的,就算没有范琳琳也有张琳琳高琳琳,所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据罗冠杰的观察,这个林帅对索兰图是一点儿歪心思没有,而且人家跟自己一样只对妹子动心,但是看着索兰图痴情的模样,他虽然无法体会,但是确实有点不是滋味。
  “你不懂。”索兰图虽然酒精已经上头,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个高度自控的人,任何情况他都不允许自己被情绪左右,哪怕喝多了,他心里也绷紧着一根神经。
  “嘿,这有啥不懂得啊,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不都那么一回事儿,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到手了,也就那么回事。”
  “林帅不一样。”
  索兰图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和这个人说这么多,但是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任何方面他都自律的滴水不漏。
  今天,林帅出门前的神情,还有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知道林帅范琳琳二人关系已经突飞猛进。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两条腿的男人,这年头什么都缺,就不缺人。”罗冠杰满不在乎道。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
  “嘿,你真是不知好歹,老子这好心开导你,你还跟我横。你跟我说说,他哪里不一样。”
  索兰图沉默,林帅到底哪里不一样?是因为他阳光?乐观?还是说他是总是对自己关心备至?都不是,可能只是在一个恰巧的时间遇见了他,这份心里的依赖并不是可以形象化的东西,只是一种感觉,一份寄托。
  “你看你,问你都说不出来,你压根儿也不知道人家哪里好,你就稀里糊涂的掉进去了,哥跟你说,哥在这方面有经验,你这心里状态,哥上了初三就彻底的摒弃了。这都是纯情小男孩玩的把戏,咱这么大人,谁不是把硬件条件摆一摆,然后择优录取啊。”
  罗冠杰别的方面可谓是草包窝囊废,但是要说感情史,那他真是万人导师,从他懂事身边就不缺人,他这辈子喜欢的人很多,却从来不爱谁,他知道可以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她,但是爱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在他心里有一定的阴影,他妈总说他爸爱自己,却让她等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得到。罗冠杰很小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就是爱,他宁可他爸不爱他妈。
  “你的感情这么衡量吗?这不是做买卖。”
  “我瞅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你家怎么教你的?男人真的有爱情么?男人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只要对自己有利,反正过久了不都那么回事儿。”
  罗冠杰回忆起自己在罗家的日子,他清楚的感受到罗臻桓对叶翠梅的客气与忍让,俩人就好像合作伙伴一般经营这个家,仿佛他待的不是一个家,更像是一个条例分明的企业。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索兰图反驳道。
  罗冠杰喝的也有点多,看着索兰图认真的样子,嘿嘿的傻笑,索兰图被他笑的有点恼,继续喝闷酒。
  “我怎么没见过啊,我见过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到死连陪伴都没有,我还见过一个男人为了名声事业,跟一个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俩人分居二十年,每天人前恩爱有加,回到家里分江而治。我正是因为见太多,所以才不信了。”
  罗冠杰其实很少提到自己家庭,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吃喝玩乐一门灵儿,实际上,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看人脸色,也明白了人情世故,努力啊,还是讨好啊,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哗众取宠的宠物狗,主人喜欢你抱着你又亲又摸,主人忙了烦了,恨不得你不吃不喝,赶紧滚蛋。所以,还不如潇洒一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往心里,这样就不会失落,也不会伤心。
  索兰图没想到这个人嘴里能说出这么严肃的话,他以前只听说过一些关于罗家的一些传闻,不过都是市井流言,他也不关心。从他认识罗冠杰开始,他就认定了这人是个草包富二代,是个只会花钱滥情的公子哥。
  看着罗冠杰若有所思的神情,索兰图觉得他可能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人和人不一样。”索兰图补充道。
  “是,不一样。不提那些了,你真的很喜欢林帅?”
  索兰图没有回答,眼睛却不停地看着手机,他手机没有锁,罗冠杰也瞄了一眼,是朋友圈,索兰图随手刷新了一下,盯着手机不在动作。
  罗冠杰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偷看人家朋友圈,他自己也有林帅微信,也掏出手机瞅了一眼。
  果然林帅更新了朋友圈,倒是很简单只有两个表情,是两颗心。罗冠杰点进朋友圈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封面是一对儿人影儿,林帅的头像也从之前的篮球明星换成了卡通图案,明显还是情侣的。
  种种迹象表明:索兰图的单相思彻底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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