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你

  “冠杰,你怎么……”
  “打扰到你们了?我去车上睡了。”
  罗冠杰睡眠质量向来不错,但是今晚啤酒喝太多不得不起夜,睡得晕晕乎乎老远看见两个人影。
  直到宋希声的那句话才让他彻底醒了过来,罗冠杰很后悔走过来,他连两人剩下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回到保姆车上。可能最近过的太顺利了,让他有点儿忘乎所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徒有其表的公子哥”。
  罗冠杰一人仰在车上,苦笑,一个是自以为谦和有礼的知音好友,一个是虽然开始看不对眼,但是相处下来却没有那么讨厌的合作伙伴,结果,自己在他们眼里竟然就是这样。
  尤其想到索兰图默认一般的反应,罗冠杰眼眶发酸。他知道扭转形象这件事绝不是一朝一夕,他没必要那么在乎外人眼光,他只是不明白,宋希声如果说接触尚浅,不了解自己的改变,难道朝夕相对这么久的索兰图也不了解吗?还说说自己的努力在索兰图看来也只是装腔作势?
  他以为现在已经可以让他和曾经的自己划一个浅浅的界限,实际上,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象,在别人眼里,自己还是一个窝囊废。
  索兰图没想到罗冠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他知道罗冠杰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内心却极其敏感,他想追上去,但是脚上好像灌了铅,嘴都张开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宋希声心里也略感忐忑,只不过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对话,似乎没有太多对自己不利的发言,只是本来是共度良宵,现在变成孤枕难眠。
  第二日一早,其余三人都没有休息好,显得异常疲倦,只有林帅一人精神抖擞,众人也都没有了继续游玩的兴致,罗冠杰索兰图把林帅送回住处,车上只有两人。
  “昨天……”
  索兰图想了想自己昨天确实有做的法确实欠妥,他想解释。
  “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精英,你好好开车吧。”
  罗冠杰不想听索兰图继续昨天的话题,至少这一晚他还是没能消化掉这种挫败感。
  说完罗冠杰直接靠在座椅后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索兰图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被罗冠杰一扎,瞬间泄气了,他强迫自己把视野固定向前,可是他总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罗冠杰。
  他在想什么?是在怨我对他的努力无视?还是明知宋希声心怀不轨,没有提醒?抑或是因为我跟林帅回归朋友关系,让他觉得自己的苦心白费?
  无论是哪一种,罗冠杰现在的反应,都在提醒他,罗冠杰不高兴了,而他却不会哄人。
  这次索兰图车开的很慢,他想延长俩人的独处时间,也许,罗冠杰憋不住就会大骂自己一顿,那么他绝不还嘴,让他出气。
  可是等了很久,罗冠杰依旧安安静静的靠在椅背上。以前他总让副驾喋喋不休的罗冠杰闭嘴,如今真的安静下来,他心里却空荡荡的。
  “你放平座椅吧。”
  索兰图这次语气意外的温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放在过去,罗冠杰肯定会逮住机会欺压一番,今天他多想跟从前一样,可是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个人,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罗冠杰不承认自己幼稚,但是他却只能跟小朋友一样装睡不理人。
  索兰图看着罗冠杰抖动的睫毛,他知道这人压根儿没睡。
  索兰图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罗冠杰跟自己吵一架,也许他就可以就着引子,该道歉道歉,该解释解释。只是罗冠杰无声无息的排斥,让索兰图不会了。
  以前要么不在乎,要么他占理,索兰图从来不用低头认错,现如今,他想要找到罗冠杰的突破口,却发现这人好像受了惊的扇贝,已经把自己紧紧的关在贝壳之中,与世隔绝。
  索兰图继续开车,只是还是时不时的从后视镜悄悄看着罗冠杰拙劣的表演。
  到了养殖场,车还没停稳,罗冠杰就急不可耐的下了车。
  接下来的日子,罗冠杰表现得无比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勤奋,连一直瞧不上他的白大爷都经常夸奖他进步神速。
  只是现在罗冠杰和索兰图的位置调了过来,几次在食堂遇见罗冠杰,还没等他张嘴,罗冠杰连饭都没吃完就收起碗筷。
  从那天开始,索兰图都是等他从食堂出来,他在进去。
  罗冠杰一直躲着索兰图,以前总是欺负索兰图手洗衣服,现在也都亲历亲为。索兰图几次看见他没冲干净泡沫,他又默默的拿回来,洗干净在挂回去。
  索兰图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以为罗冠杰会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逐渐淡忘这件事,然后恢复的跟之前一样,他现在只能等,多为他做点事,表达内心的愧疚。
  中秋节后没几天就是国庆节,林帅打电话问索兰图要不要回家看看,索兰图本来回不回去无所谓,只是他姐索兰澜十月二号回国,她姐姐知道他来了这么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总也不放心,命令他这次必须回北京。
  罗冠杰最近忙且充实,他不知道自己这么玩命图什么,置气吗?以前那么多人说过自己草包,他何曾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一笑了之,躺平任嘲。如今快三十的年纪,他突然不甘心,不甘于被别人这么评价,尤其是索兰图,他不希望被这个人看不起。
  索兰图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好像皎皎明月,清冷孤高,不染世俗,而自己被比的就好像一瘫烂泥,还是臭水沟里的陈年老泥,世人都羡慕明月高悬,对自己纷纷嗤之以鼻。有一天月亮把投影照在自己身上,他以为自己跟月亮一样了,至少自己努力多引点儿清水过来,就能涤干净身上的污秽,也许有一天他会跟月亮成为朋友,却不曾想,月亮联合身边的繁星一起耻笑自己,自己越努力就越像个笑话,竟然妄图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罗冠杰不甘又委屈,却只能任由别人看不起,他知道现在的他依旧没有反驳的资格。
  他后悔自己以前太过放纵,他更后悔自己在索兰图面前太过坦诚,毫无保留,连自己那点儿丢人现眼的往事也亲手奉上。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罗冠杰一定抽自己两巴掌,让自己闭嘴。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不在觉得养猪丢人,搁猪草辛苦,记录母猪发情期太麻烦。他甚至感慨曾经的自己多么无知,原来每一件事看起来那么普通,做起来都又那么多学问。
  上到养殖场技术员,下到到普通饲养员,罗冠杰逮到人,都要问个遍,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老板可能中邪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每天忙到整个猪场都没人了,才回去休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戴墨镜放猪,最后被猪撵掉鞋的“罗老板”。
  好几次,胖婶儿打饭见到罗冠杰累瘦了,叮嘱他不要这么拼命,罗冠杰总是笑着答应,然后继续阳奉阴违。
  临走前一天,索兰图想问罗冠杰要不要一起回去,后来考虑到他哥和他后妈的态度,他还是觉得还是别火上浇油。
  思前想后,他更不想不辞而别,这么多天以来,索兰图第一次主动敲罗冠杰的门。
  “你……我……过两天,我要跟林帅回北京,你有什么要带的么?”
  门开的一瞬间,索兰图才意识到,自己以前跟罗冠杰对话,从来没有称呼。
  “哦?是么,进展不错啊,别的不用了,有正点的妞儿带两个,没有就算了。”
  罗冠杰高中没刻苦读书,最近他闷在宿舍连本带利一起补上了。有借的,有从网上下载的,他只有不停的看书,才能感觉到自己在进步,每当他停下来,他就感觉有人在他后背刺字,不是“精忠报国”而是“徒有其表”。
  因为这个评价,他现在跟工人穿一样的工作服,没想到这衣服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干起活来却特别实用。
  “冠杰,之前,那件事,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索兰图不知道罗冠杰有没有放下那件事,至少自己没有,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淡化,他甚至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解释道歉的最佳时机。
  罗冠杰开门继续假装风流浪荡,索兰图心里有气,可是看见罗冠杰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还有晒黑的皮肤,他心软了,还是先道了歉。
  “哟,担不起,担不起,你们没说错,我可不就这样儿,浪荡公子哥,不是想女人,就是吃喝玩乐,最近只不过发现没什么可玩的,也没有健身房,在不锻炼锻炼,身材走形,以后没法泡妹子了。”
  罗冠杰故作轻松,既然他在别人眼里已经是这样样子,他不如将错就错。
  “你……”
  索兰图被罗冠杰噎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尽管理智告诉他,罗冠杰在说气话。但是看见他眉飞色舞的说起别的女人,索兰图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揍罗冠杰一顿,可是他能揍谁呢?气到最后,也只不过,死死盯着罗冠杰说不出话而已。
  “我什么我?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我回去看片儿了。”
  罗冠杰不是不记得那次俩人的尴尬,之后他再次打开文件夹,不论女主是谁,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天索兰图的模样。然后思绪就不受控制一般,想起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罗冠杰大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别人只给自己一点阳光,自己居然念念不忘至今。
  以至于,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看过片子,也没再想起之前花花草草,罗冠杰恨索兰图,这个人不但看不起自己,还剥夺了他当男人的大半乐趣。
  罗冠杰没好气摔上门,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见索兰图和林帅一起回北京,自己反应会这么大,当初不是自己撮合的他俩么?如今俩人修成正果,自己该高兴才对,可是他总觉得这俩人好像情侣回京见家长,把自己丢在山沟沟里。
  罗冠杰恶狠狠的抓了一把葡萄塞进嘴里,酸的他五官扭曲。自打没有索兰图服侍自己,罗冠杰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衣服洗的七荤八素就不说了,连买的水果都没有索兰图买的好吃。
  罗冠杰觉得自己之前太过依赖索兰图,冷不丁被自己依赖的人嫌弃,他还是觉得难受,算了,都走吧,走了好,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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