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节

  一群官员起身行礼,三五成群仓惶离开。
  武翰林笑了笑,道:“小七,你终于来了,唉,一来就让你看了我们衙门的笑话,真是惭愧惭愧。”
  王七麟抱拳行礼,道:“郡守大人羞煞卑职,卑职刚刚入城,先来拜会郡守大人,看看有无什么指示。”
  武翰林摆手道:“私下里没有那么多礼节,你不必叫我郡守大人,叫我机秘先生就好。”
  这点比较有趣,武翰林的字是机秘。
  文人取字有许多说法,最常见的是将名字的意义进行延伸,也就是说表字意为名字意思的延伸。
  最有名的是李白字太白,太白指太白金星,这是对白意的延伸。杜牧字牧之。牧之即放牧,延伸解释了牧的含义,等等。
  机密这个字也是对翰林这名字的延伸,翰林是个官职,唐代为朝廷撰拟文书的官叫翰林,是个普通官职。
  到了唐玄宗时期他设翰林学士,这个官职成为皇帝机要秘书,简称机秘。
  王七麟从善如流,他没有过分客气,便重新抱拳道:“卑职见过机密先生。”
  他觉得机密这个表字不怎么样,不过肯定比自己给老钟取的‘祖安’要好的多。
  幸好新汉朝不可能有人知道祖安这次的真实含义,否则钟无期一定会天罡将他给正法掉。
  武翰林说道:“我本来希望你能在上个月就过来,结果这钱笑在郡城家大业大,而且与管辖上原府的铜尉祝渊关系很好,祝渊亲自上门来找我,想把钱笑给留下来。”
  “可我留下他做什么?如果不是怕朝廷忌惮,我都想把祝渊给换掉!”
  “提起祝渊,我要在你面前说他几句坏话,你日后可莫要把这些话传进他耳朵里。”
  武翰林说这话是表达一个姿态,将王七麟当做自己人的姿态。
  王七麟自然连连承诺。
  武翰林道:“祝渊此人什么都好,为人正直,我很欣赏他,可是他天天跟僵尸待在一起,怕是脑子都僵化了。”
  “我看了他办理诡案的档案录,唉,就会操作僵尸去开打,你知道他破解诡事的思路是什么吗?”
  王七麟摇头,他知道他也不敢说啊,背后妄议上司乃是官场大忌!
  武翰林没指望他说,他自顾自的回答了:
  “那就是指挥僵尸去杀掉诡事涉及到的妖魔鬼怪,一个僵尸杀不掉就派两个僵尸去,两个僵尸杀不掉就派三个僵尸去,我真是!”
  说到这里他果断闭嘴,怕是再说下去就要骂娘了。
  王七麟偷笑,其实这就是听天监最常见的办案手段。
  但是武氏经略平阳府两百多年深知真相的重要性。
  以前武氏要掌控听天监也有这部分原因,他们很不满听天监一个劲靠蛮力来破案,这影响了他们治下稳定,于是天武门去接手了听天监的活。
  武翰林转了话题道:“钱笑还想留在上原府,可是我知道上原府有一场风暴在酝酿,这场风暴怕是冲我武某人来的。”
  “奈何我刚刚来到郡城,不便从平阳府调集我武氏子弟,否则难免会落人口实,所以这次主要得指望听天监。”
  “这钱笑赚钱是一把好手,可靠他来查案、破案就不行了,等你回驿所你就知道他给你留下了什么烂摊子。”
  他又继续给王七麟介绍,说钱笑本来不想走,但三天前忽然来找他询问说上原府是不是有乱子要爆发。
  武翰林听到这话气的差点当场掐钱笑脖子,他上任之前就托人将上原府地下动乱的情况传给了钱笑,结果钱笑不信,或者说他查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然后把这事给甩到了一边。
  他将详细情况再次告诉了钱笑,钱笑这才相信王七麟的话,痛痛快快交出上原府的驿所。
  在这件事上武翰林帮了王七麟一把,否则以钱笑在朝廷和听天监里的关系,他要是不想离开上原府王七麟还真没辙。
  这次会面,王七麟收获颇多。
  武翰林确实把他当了自己人,甚至守着他的面提到了青龙王,说他在帝都与青龙王私底下见过面,他当时向青龙王提到过王七麟,并坦言说需要王七麟去给自己帮忙,以稳定他的郡守高位。
  这样一来王七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出衙门了,否则他作为听天监的官员与朝廷命官打交道太多不太好,在听天监内部这是一件很忌讳的事。
  武翰林在他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是他的长辈一样。
  王七麟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刘博在他面前也是这样。
  这是一群标准的政治家,当面让你如沐春风,背地里捅的你欲仙欲死。
  两人在一起谈了半个小时,武翰林一直在他面前树立长辈形象,竟然没有谈一句公事,王七麟也挺服气的。
  最终施粥会要重开了,武翰林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道:“小七,现在郡城里头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前朝余孽败走大漠的时候在城里留下了不少钉子,这个月钉子们会很活跃。”
  “上原府乃是并郡郡城,当地门派多、贵人多,这些人到了腊月要祭祖,会将外头的弟子亲人们叫回来,到时候肯定会很乱。”
  “此外你还要小心一伙人,黄泉观!”
  王七麟猛的抬头:“黄泉观在上原府露出头来了吗?”
  武翰林说道:“明面上没有,但我在暗地里查到了几个人。他们的身份和关系我都记载在这本子里头,你回去仔细查看,到时候查漏补缺吧,这次你们应当会打交道的。”
  王七麟点点头,仔细收下本子后施礼离开。
  他刚出门便有人给他递请帖,好几个官员缠住他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塞给他请帖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这些人显然手眼通天,已经打听到了王七麟和武翰林的关系。
  即使没有打听到他们也得好好结交王七麟,年纪轻轻的郡城铁尉,这是官场老油子们从没见过的俊杰。
  王七麟接下了请帖、记下了他们身份但婉拒了邀请,这次他来上原府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没那么多寻欢作乐的时间。
  离开衙门他回到驿所。
  一座富丽堂皇、碧瓦朱甍的建筑出现在王七麟面前。
  一堵巍峨白墙,两扇朱漆大门,门外左右各有一人高的神兽坐镇,左为尊,一头饕餮在张嘴吞天下,右为卑,一只三足大金蟾在闭嘴瞰众生。
  见此王七麟惊呆了,钱笑是真大胆,直接将赚钱的打算放到了门口石像上。
  饕餮只进不出,所以张开嘴吞财。金蟾擅施,所以闭着嘴巴不出钱。
  简单一句话,好处全让钱笑给占了!
  红漆大门足有两丈,上面按照九宫走向有序排布着一系列黄铜门钉,每一个门钉都被擦拭的铮亮,王七麟站在前面看了看,忍不住对着门钉上的靓仔抹了抹头发。
  收拾了一下形象,他推开门问道:“大白天的干嘛关着门?这样老百姓怎么上门来报案?”
  驿所布局与衙门一样,推开门便是大堂,大堂上两个牌匾,左边是‘明镜高悬’,右边是‘斩妖除魔’。
  一名小印快步走来,抱拳行礼:“回禀王大人,今天风大,关门避风。”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打开门吧,把大堂的纸笔收拾一下,剩下的桌椅不怕风吹,以后白天黑夜都要开着门。”
  小印道:“喏!”
  大堂旁边的建筑是一座大前厅,这是商议政事、查阅案情所用,再往后则是一座座楼房,鳞次栉比、高低起伏。
  最大的是校场,后面半个衙门都是校场,四周围着一圈兵器架子,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旁边还有屋子,王七麟以为是休息室,打开一看里面有蒲团有架子,暗室生香,檀香。
  陪同的小印叫吕伯材,给他介绍道:“这边的屋子是藏经阁,里面有一些武学秘籍,是钱大人私下里花高价买的,他离开的时候全给带走了。”
  听天监野蛮发展,这样难免造成一个后果,就是派系林立、山头四起。
  官员们调动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嫡系给一起带走,毕竟他们对付的是妖魔鬼怪,行事诡谲危险,宁可不用人都不会用信不过的人。
  在听天监,袍泽兄弟情可一点不比边军差。
  听着吕伯材的话,王七麟点点头。
  这很正常,人家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搬家时候肯定要带走。
  并且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钱笑买的所谓秘籍,他的造化炉下现在有诸多烈焰,经过螣蛇提炼,光是青色烈焰便有五道了,可以炼化许多高级秘籍和法宝。
  造化炉炼出的秘籍只能他自己用,那他准备弄一点法宝出来交给手下人使用,以此提升驿所的实力。
  现在造化炉的重要性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他把造化炉当做自己的军械铺了。
  王七麟将整个驿所转了一圈,忍不住感叹:自己在听天监虽然是一路高歌猛进的升职,可是这住所的档次变化却是跟波浪线似的。
  从简陋的伏龙乡驿所到大气的吉祥县驿所,再到破旧的平阳府驿所现在又是豪华的上原府驿所,很有层次感。
  徐大在挑房间,过来找吕伯材帮忙:“菠菜、菠菜,跟大爷走。”
  吕伯材无奈的说道:“回禀徐大人,卑职名叫吕伯材,不是菠菜。”
  徐大道:“哦,绿菠菜?”
  吕伯材果断抱拳道:“大人您找菠菜有什么事?”
  徐大揽住他肩膀笑道:“别这么生分,叫什么大人,叫我徐爷就行!”
  吕伯材坚持着自己的操守,有礼有节的微笑:“大人您说笑了,卑职与您上下有别,怎敢随意称呼于您?”
  徐大道:“那你就叫我大爷吧。”
  吕伯材果断改口问道:“徐爷您真是幽默,以后卑职能与徐爷这样的好汉子并肩作战,真是幸事!”
  “不用以后,现在就能,”徐大冲他挤挤眼,“去大爷房间,大爷有宝贝给你看。”
  吕伯材向王七麟投来求助的一瞥,可惜王七麟没有看到。
  绥绥娘子又在驿所对门盘下了一个店铺,这次她盘下的是个雅致茶楼,也不做改建,收拾一下便开门准备营业了。
  王七麟走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个身穿长衫的老头在柜台前与绥绥娘子说着什么,包大和胡涂两人一个倚在门口一个坐在茶桌下用手托着下巴,正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他走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老头说道:“冬夜森冷,香墨成冰,老夫难忍唏嘘,不知道小娘子可有兴趣入我书房,为我红袖添香?”
  绥绥娘子问道:“老夫子正妻犹在,这是要娶奴家回去做小吗?”
  老头微笑道:“然也,昔有东坡先生好友张先‘一支梨花压海棠’的美谈,今日你我结缘,日后怕也是本郡一桩美谈。”
  王七麟一听‘日后也是美谈’顿时气炸了,老头长得挺丑,想的挺美。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那老先生给奴家下多少聘礼呢?”
  老头从容道:“老夫已经打听过,小娘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乃是独居一人,这样老夫下再多聘礼又能给谁?还不是给咱们自己?”
  绥绥娘子问道:“所以就不给聘礼啦?”
  老头微笑道:“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两心相映手相牵,何必黄白堵人眼?”
  绥绥娘子怜悯的看着他说道:“这首打油诗不错,但你要惨了。”
  老头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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