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他是儿子心中最帅气的英雄
早饭是小米粥配包子。
小米粥熬得透透的,粥油都老厚一层;包子是笋丁香菇腊肉馅儿的。
温热的粥和鲜香的三鲜包下肚,盈芳感觉畅快极了,身体的酸软似乎也缓解不少。
“走,妈带你们钩槐花去。”
收拾干净灶台、厨房,盈芳去柴房拿了钩杆,准备带三胞胎去钩槐花。还没出门,向二婶急匆匆地跑进来问:“盈芳,你娘家昨儿夜里进贼了?东西没少吧?”
“啊?”盈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向二婶惊诧地问,“公社里很多人都在说,昨儿后半夜,陈二流子想去你娘家后院偷鸡摸狗,翻篱笆墙进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掉进了排水沟,后腰戳到竹子尖,流了好多血,完了不知踩到了啥,滑进了荷塘,虽然不深,但也摔得够呛。屋后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以为是偷鸡贼,大呼小叫地喊拢不少人,还去你家喊来了刚子,轮渡一开就把人扭送县里的派出所去了。我昨晚上熬夜给你二叔做布鞋,睡得死沉死沉的,刚刚去地里才听说……”
这才跑来问究竟,哪知这侄女儿还没她消息灵通。
盈芳听完脸一红。
昨晚她也熬夜了啊——被男人翻来覆去折腾到十一二点,事后睡得死沉死沉的,真不知道这个事。
她忙跑到后院问向刚。
向刚拔干净菜园子里的草,这会儿正在清扫鸡舍,闻言一脸平静:“是啊,我见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就让小李协助书记把人送派出所去了。公社去了好几个人,放心,逃不了。阿九叔倒是递了把锄头给我,让我狠狠揍上一顿,出口恶气再送派出所,也省的他逃。不过我看那他后腰伤得不轻,就没揍。媳妇儿你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那没事,哪天放出来再补上一顿揍好了。”
盈芳:“……”她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不都说陈二流子很无赖吗?咱家没丢东西,抓他去派出所他肯依?”
“肯不肯不是他说了算的。”向刚扫干净鸡舍,洗干净手,拿掉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大晚上的,闯到别人家里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亏得咱家鸡鸭舍上着锁,要是没上呢?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这事儿既然捅到了县里,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荷塘那边我早上去收拾过了,鸡鸭也都喂好了,你就放心吧。”
说完拍拍她绯红的脸蛋,含笑说道:“不是要带孩子们去钩槐花吗?再不去中午吃不上槐花鸡蛋饼了。”
盈芳红着脸回到前院,摸摸方才被他轻捏的部位,心下既甜蜜又烦恼:这个男人,光天化日都能撩得她浑身酥软。
向二婶得知盈芳家没丢东西,陈二流子确实被小李押去了派出所,放心地回家去了。
盈芳领着三胞胎到桥头钩槐花,五月份正是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没一会儿工夫就钩了小半篮,回家摊了十几张鸡蛋饼。
三胞胎一人一张吃完,晏晏又要了一张。
难得见小儿子胃口大开,盈芳开心极了,转身和男人感慨了几句。
向刚似笑非笑地睇了小儿子一眼,倒是挺给面子地没戳穿。
晏晏把油纸包着的槐花鸡蛋饼给了昨儿替他跑腿的冯双喜。
冯双喜一看是槐花鸡蛋饼,兴奋地当场打了个虎跃:“晏晏,这么大一张鸡蛋饼真给我一个人吃?”
“嗯,昨天答应要给你带好吃的。”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冯双喜啊呜一口,咬下小半张清甜喷香的槐花鸡蛋饼,腮帮子鼓鼓地囫囵道,“好次、好次……你娘做的鸡蛋饼才叫鸡蛋饼,我娘做的那就是沾了点鸡蛋液的玉米面糊糊。”
“好你个死小子!背后骂你老子娘!有本事以后别吃你老子娘做的食。”
吐槽亲妈、结果被亲妈逮了个正着的冯双喜,哭丧着脸被他娘揪着耳朵提溜进屋训斥去了。
进屋前扒着门板不忘叮嘱小伙伴:“晏晏,下午咱们再一块儿玩……”
“玩个屁!今儿给老娘乖乖待在家里看你妹妹。你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闲?成天吃了睡、睡了玩,不用下地挣工分?人家那是命好,长在干部家庭,每个月有工资领、有粮票肉票拿……你要怪就怪自己投胎在农民家,不挣工分没饭吃。不是你老子娘吓唬你,你要再跟着他们天天玩,你就真的完蛋了冯狗蛋!!!”
“哇——说好的不再叫我狗蛋的!我有大名了,我叫冯双喜!不叫狗蛋!娘你犯规!”
“……”
晏晏离开小伙伴家时,心情有些复杂。
边走边想,走到矮墩桥头时,索性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思考起人生。
“晏晏,你在这干嘛?”
向刚原本正要借木梯上树给后院的枣树、柿树、桂花树删个枝。
枝丫太低容易挡阳光,地里的蔬菜一旦缺阳光就指定长不好,因此每年都会给近旁的果树、花木修修剪剪。
删过枝的树长得更加挺拔、有力,结的果、开的花都要比没删前大一圈、香一倍。删下来的枝条还能当柴烧,一举数得的好事儿。
这不上了木梯还没爬树呢,抬眼看到自家聪明睿智的小儿子,居然垂头耷脑地沿着对面河岸走着,都走到桥头了也不回家,一屁股在桥上坐了下来。
这可太奇怪了!
向刚不放心,摘掉干活专用的劳保手套,大长腿一迈,几个大步就出了院门,来到儿子跟前,蹲下身柔声问:“晏晏?想什么哪这么专心。”
“爸,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晏晏小表情严肃。
“哦?怎么样的问题,能说给爸听听吗?”向刚挑了挑眉,跟着在儿子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双喜娘说,咱家不用下地挣工分,就能有吃的穿的,双喜家不一样,他们不挣工分就没有饭吃。可我仔细想了想,双喜娘说的不全对!我家不用下地就有饭吃,那是因为爸爸你的功劳,你每天那么辛苦,很久才能回一趟家,所以国家才给你很多工资,有时候还会受伤,去年不就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我还看到,妈妈像喂小宝宝一样喂你喝粥……”
“咳。”向刚表情尴尬,“儿子,这儿我想插一句,去年我那是被你妈押着没办法才躺了那么多天……”
“那也是因为爸爸你伤到腿、没法子走路的缘故啊。”晏晏一脸“我懂的、你就别装了”的了然表情,让向刚更加郁卒。
总感觉自己那份男人的尊严,在儿子心里恐怕早已碎成渣渣。
本来是想宽慰儿子、做儿子的知心大朋友的,结果成了儿子宽慰他……
“爸爸,我好崇拜你的!即使你受伤了,脚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躺着,你还给我和哥折了两艘老结实的纸帆船,拿去跟双喜他们赛纸舟,他们的纸船一下河就烂,咱们的一路从矮墩桥头飘到村东头呢……”
向刚:“……”
什么都别说了!他懂!便是成了瘸子,他向刚在儿子心中恐怕也是上天入地最帅气没有之一的瘸子。
爷俩谈足了心,手牵手高兴地回家。
小李也从县城回来了。
说是陈二流子一到派出所就老实了,问什么答什么。看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他承认翻墙进舒家院子是想搞破坏,但目的却不是单纯地为偷鸡鸭,而是想给心上人出气。
“罗燕虹是陈二流子的心上人?”大伙儿听了一度震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他们都挺看不惯罗燕虹的,不声不响抢人名额,说明这人心术不正,但还不至于堕落到跟陈二流子同流合污、一路货色吧?
姜心柔反应还算快:“没准是陈二流子剃头担子一头热,拿罗燕虹当心上人,人罗家却未必肯要他这个女婿。艾玛啊,这样的女婿,白给我几万块的聘礼我都不要。人长得丑不要紧,长那么丑还好吃懒做就太要不得了……”
扭送陈二流子去派出所的可不止小李一个,除了向荣新,还有关心盈芳名额的冯七顺以及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
因此,便是盈芳家一句话都没往外透露,“罗燕虹是陈二流子心上人、陈二流子被抓和罗家小闺女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之类的八卦,像长了翅膀一样,火速地在雁栖公社繁衍了起来。
罗燕虹乍听到这个消息,哭晕在床上。
罗燕群气不打一处来,掐着妹妹的胳膊很贴不成钢地骂:“你啥时候和陈二流子好上的?他那样的人,你也瞧得上?哎哟喂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想我辛辛苦苦为你谋这个谋那个,盼着那早日上大学、挣工资,一再劝你眼界放大点,别局限咱们这么个破公社,只要将来工作分配得好,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你倒好,居然跟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凑到一块儿……”
“我没有!”罗燕虹委屈地掉眼泪,“谁说我跟陈二流子好上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我就是害怕,那天你们都下地去了,陈二流子不知怎么溜进了咱家,我要不转移点话茬,说不定……说不定……呜呜呜……”
“唉——”罗老汉抱着烟斗沉沉叹气。
罗母跟着小女儿一块儿抹眼泪。
罗燕群看着软弱无能的一家子,气得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反正陈二流子现在被关起来了,等放出来,你也上大学去了,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传不到你耳朵里。那些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要不然还能咋办?”
罗燕群也是没辙了。为了那一半工资,她付出的真是够够的了,都快心力交瘁了。
婆家还怨她,说什么都是泼出家门的水了还老惦记着娘家、帮衬娘家……殊不知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为了以后每个月能拿一笔稳定的工资啊。她容易么她!
五月底时,盈芳家的沼气池开建。
施工人员是夏老经手从省城聘来的,领头的还是这方面的专家。
宁和这边因为没有哪个公社建沼气池,小家庭就更没有了,所以对当地人来说还是个新鲜事,这不,消息一传开,趴墙头看热闹的真不少。要不是农忙就在眼前,各家壮劳力都争着想来给盈芳家打下手,好近距离瞅瞅到底啥叫沼气池。
夏老也一起来了,说很久没见三个干曾孙,想死他了。
萧老爷子闻言翻白眼,许是看在他给三胞胎买了不少文具、书簿的份上,难得没怼他。
盈芳未免两个老小孩吵起来,拿出月初时炒的新茶和时令点心——槐花鸡蛋饼招待。
果然,夏老才喝一口就忘了跟萧老爷子打口水仗,连声问:“唔!这茶比去年你送我的还要好,是今年新炒的?看起来都是芽头,谷雨前采的?还有没有?给我包点,我带回去喝。这鸡蛋饼也好吃,又是那什么花做的?入口清甜、回味无穷,好吃好吃!嘿!这趟没白来……”
“你哪趟白来了?”萧老爷子翻了白眼都不想收回来。
“嘿嘿嘿……”
夏老怼不过他,笑眯眯地呷了口茶,又吃了几口鸡蛋饼,胃里心里都舒坦了,才说:“老萧,你是舒坦了,天天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捣鼓吃的、喝的,孙女儿、孙女婿也三不五十给你整野味、山货,可怜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东奔西跑,啥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过上舒坦日子哦。”
“你要真想,还能办不到?”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就去年过年前来这儿绕了一圈,看看我干孙子腿伤养得如何了,家里那帮不省心的不孝子、不孝孙就一个劲地埋汰我,还在京都乡下整了块地,正月初一一大早送来地契说什么新年礼物……老萧你说他们啥意思?”
萧老爷子哈哈大笑:“还能啥意思!看你动不动往宁和乡下跑,还以为你有多想当农民,整块地让你体验体验呗,瞧多孝顺的孩子!”
夏老:“……”
无语半晌,憋出一句:“老萧,我觉得我们两家当年很可能抱错孩子了,我那几个不孝子其实是你的种,你家这仨兄弟,才是我儿子是不?”
萧老爷子:“……滚你丫的蛋!说啥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