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怀才不遇

  在得知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竟是奉旨钦差徐晋后,唐伯虎那些友人顿时都变得拘谨起来,小心翼翼地上前见礼。
  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徐晋虽然年纪轻轻,但近年来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在功名上,徐晋连中五元探花及第,一口气连着科举通关,让人咋舌。在文名上,徐晋的诗词堪称冠绝,一首《临江仙》让诸才俊为之失色。在武功上,年仅二十岁的他已经身经百战,斩获了伯爵之位,这次回京说不准还会封候。
  所以,徐晋算得上是文武全才,浑身光环煜煜生辉,简直让普通人难以直视。
  唐伯虎自认为与徐晋相交于微末,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尽管徐晋如今已经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了,他还是“亲切”地称呼徐晋为子谦,此刻在一众友人面前更是叫得欢快,估计是要彰显他和钦差大人之间的友谊吧。
  “子谦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希捷兄祝允明,这位是子重兄陈淳……”唐伯虎捋着须,得意洋洋地向徐晋介绍他的才子好友们。
  祝允明即祝枝山,表字希捷,徐晋自然认识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上次在扬州的花魁大赛上也见过一次,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至于陈淳、汤珍,蔡羽这些人虽然名气不及四大才子,但徐晋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自然也听说过,而且还临摹过他们的字帖。
  据历史记载,文征明曾经牵头结了个诗社,名字叫“东庄十友”,而陈淳、汤珍等人便是东庄十友之一。这群怀才不遇的苏州才子时常聚在一起吟诗赋文,把臂同游江南各处名胜古迹,成为一时佳话。
  徐晋对所谓的“怀才不遇”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这些人之所以不能当官施展抱负,一般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就是科举没考上;第二就不是当官的料,被对手踢出局了。
  譬如祝允明,人生得丑陋,右手大拇指上还长了一根小手指(畸形),所以给自己起了“枝山”的外号,有自嘲之意。在古代是十分注重仪表的,所以祝枝山这样的人,即使科举通关也做不成大官,顶多任一名小吏。关键祝枝山还考不过,好不容易中了举人,结果连续七次参加会试都不中,最后连他儿子都中了,他还是不中,比张璁还要倒霉,人家张璁至少考第八次时通过了。
  文征明就更加惨了,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秀才公,连个举人都没混上,想去吏部挂名候缺也没那个资格,还当个屁的官。
  因此,所谓“怀才不遇”的大才子们,其实都是考场和官场上的失败者。一群心灰意冷的失败者聚在一起,只能寄情于山水风月,玩玩笔杆子,泡泡妹子,倒是在文学方面混出了名头,有些泡妹子成绩斐然的,甚至得了风流才子的名头,譬如唐伯虎和柳永之流。
  若是跟这样一群愤世嫉俗的失败者谈论治政时事,显然是一件无趣的事,不过若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来却是件很惬意的事。
  此刻,徐晋便很没架子地混在一众老才子当中,站在案后,观看唐伯虎给初春初夏画像。一众才子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气氛轻松而畅快。
  唐伯虎画的工笔画,自从由徐晋那里学了素描,唐老才子在作画方面的造诣更是精湛了,笔力越发精纯,而且速度也快了很多。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初春初夏这两名俏婢便跃然纸上了,两张一脸一样的俏脸,不一样的恣态,不同的气质,分外娇俏动人,让人见之心喜。
  “唐子畏,这幅画归我,回头请你喝三顿酒,如何?”
  “子畏兄,在下用上次那幅山居秋暝图跟你换。”
  “子畏兄,在下家里那一册春(宫)图谱你可以拿走,但这幅并蒂仕女图得归我。”
  唐伯虎还没画完,那帮友人便争相索要此画了,徐晋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两名俏婢,心里亦是喜欢得紧,连忙抬手道:“诸位,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幅画是本官请求子畏兄画的,婢女也是本官婢女,画自然是归本官所有了。”
  一众老才子顿时哄笑起来,倒是没人再开声索要了,钦差大人的东西,谁敢抢?
  唐伯虎显然也是个竞赛型的家伙,越多人围观便越兴奋,今日竟是超常发挥了,这幅画显然他近段时间来的巅峰之作。
  唐伯虎画完后,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地自赏了片刻,越看越是喜欢,竟是有点舍不得送给晋了。徐晋是何等人物,见状立即嗖的把画抽了过来,笑吟吟地道:“子畏兄,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可不能食言自肥了,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用印吧,要么题字也行。”
  一众老才子再次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位钦差大人对眼了。
  唐伯虎并未带印泥,万分不情愿提笔在留白处署上了名字和日期,还顺手写了一段短序,叙述今日发生的事。
  徐晋不由乐开了花,同时心里怪怪的,五百年后的拍卖会上,这幅画不知能拍出多少个亿,拍卖师介绍这幅画来历时,会不会提到自己?
  徐晋吹干了字迹,然后把画卷递给了初春,吩咐她收起来。两名俏婢早就心痒难耐了,只是不好凑上来罢了,这时接过徐晋递来的画卷后,立即便兴奋地打开观看。
  当看到画中的自己时,两名俏婢都禁不住掩住了小嘴,被自己的美丽惊艳到,就连旁边的王翠翘都露出一抹羡慕之。
  但见画中两名一模一样的少女亭亭立在栏杆旁边,背景便是荷叶填田田的太湖,少女仿佛两朵并蒂而开的莲花,初春温柔含羞,初夏明媚浅笑,让人见之心动不已。
  唐伯虎得意洋洋地道:“子谦兄,这算两幅,另外八幅明日再给你,咱们的旧账便两清了!”
  徐晋拱了拱手笑道:“子畏兄真乃信人也!”
  陈淳哈哈大笑道:“传闻唐子畏当年在江西洪州(南昌)被宁王扣留,最后得徐大人指点,光着屁股冲撞宁王的车驾,这才得以脱身出城,只不过这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烂,养了数月才痊愈。如今看来传闻并不假,要不然咋就欠了徐大人十幅仕女图呢。”
  提起唐伯虎当年的糗事,一众损友个个哈哈大笑,倒是王翠翘等人闹了个大红脸,匆匆行出凉亭上了马车,免得一群老不要脸的又说出些荤段子来。
  徐晋让锦衣卫把王翠翘诸女先送回钦差行辕,然后便与诸位老才子一道前往酒楼宴饮了一番。这一场酒宴足足饮了两个时辰才结束,花了徐大人五十两银子。
  酒宴上,诸位老才子都在卖力的表现,高谈阔论地表达自己政治见解,显然是想搏得徐晋这位钦差大人的赏识。可惜徐晋根本没打算用这帮愤世疾族的家伙,就让他们继续当“怀才不遇”的才子好了,他们显然更擅长这个。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文征明,就在别人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货都在徐晋面前倒出来时,文征明却始终不卑不亢的,进退沉稳又不失礼节。
  正好徐晋身边缺一个文书,所以便动了招文征明为幕僚的心思,于是酒宴后便私下约了他单独见面。
  文征明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秀才,早就绝了出仕的念头,但是徐晋私下里相约,他还是惊喜莫名,当即便答应了明日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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