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冤家

  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方才听他念那几句话,心知这年轻公子不是普通江湖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对方眼角漾出笑意,斜斜地倚在楼梯旁。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掌柜回身走至柜前,一边打酒随口问了句。
  年轻公子应声道:“濯州卢宴亭。不知……我方才的条件?”
  掌柜慌不迭的点头,他这正愁着那案子的事,有人愿意帮忙这样的好事他岂会不应,忙让小二领着卢宴亭去楼上甲字号房。
  一会的功夫,店小二便送来了烫好的酒和几样下酒菜。酒已上了桌,乃是陈年佳酿,酒香扑鼻,白瓷酒盏内酒色如琥珀,轻轻荡漾着。
  卢宴亭不是个善饮酒的人,但盘中那几样下酒菜瞧着色香味俱全,勾得他食指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待小二退去,他一改方才的模样往桌旁随意一坐,抓起块点心就扔到了口中。
  “咳咳咳……”吃得太急,又未饮水,点心入喉呛得他直咳嗽。
  林羡鱼三人到了楚风客栈门口,本以为这客栈已打烊,哪想到掌柜在柜前忙活,小二正在后屋烧水,像似有客人一般。
  林羡鱼皱了皱眉头,那虞北方才细细与他说了,自前几天的凶案后,楚风客栈已经连续几日没生意了,每到夜幕落下就会下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羡鱼抬脚往台阶上走去,回头却见江南城和柳追月没跟上来,俊眉蹙了起来。
  江南城懒洋洋地倚在柳追月肩头上,朝他摆了摆手,笑眯眯道:“阿羡啊,你是来查案子的,我们师兄弟俩可不是,就不陪你进去了。”
  说话间,二人身子一旋蹿上了高空,脚下一顿,落在了楚风客栈的屋顶上。
  林羡鱼无奈摇头,抬脚入了客栈。
  掌柜正提笔书,听到声音抬头,见一白衣公子入了客栈,想想已几日未开张了,这一下子忽而来了两位客人,看着身份都还不一般,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林羡鱼在客栈内扫了一眼,遂向掌柜招了招手,伸手探入囊中去取伏魔司的令牌。哪想这一瞬,楼上忽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林羡鱼眉头一皱,迅速地蹿上了二楼,循着声音追去了。待掌柜回过神来,身侧哪还有林羡鱼的影子,空留一抹槐香。
  掌柜瞳孔猛地收缩,想到之前有人死时就有这香味,吓得腿上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酒壶骨碌碌在地上打着旋,酒香散落了一地。
  林羡鱼蹿上了二楼,就见二楼灯火昏暗,有一人手执长剑,双眸中阴森森地盯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他一张脸半边隐在黑暗之中,那另外半张脸上棱角分明,却满是寒意。
  林羡鱼打量了他一眼,忽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男子的唇角和胸前的衣衫上有点心沫子,还有些许酒渍。
  卢宴亭方才正狼吞虎咽,谁料耳畔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回头一瞧,就见窗户突的开了,有树枝攀了进来,朝他袭了过来。
  卢宴亭被呛了下,忙往后退去,随手拾起桌上的剑就朝那树枝砍了过去。可一砍之下,那树枝急速向后退去,他便追了出来,追到了走廊东边的窗户处,却没了动静。
  这正寻思着是不是就是他们口中说的槐仙,身后传来一声笑,卢宴亭回头,就看到林羡鱼站在那儿,眼眸弯弯,腮边两湾梨涡,腰间青海剑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林羡鱼看清了他的样子,憋着笑摇头,“啧啧啧,谁能想到玉树临风的卢公子吃相竟是这般不堪。”言罢,又道:“你来越州作甚?”
  卢宴亭见来的是林羡鱼,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要不是某人传信,让他尽快来越州,说此处可以赚到银子,他这一急就忘了带银两,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林羡鱼心中诧异,每年这个时候卢宴亭本应该在灵隐山的,怎得忽然就来了越州?难不成又是被人给诓了?
  卢宴亭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自己想来赚点银两,却碰到了林羡鱼。这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追着林羡鱼跑了大半个江湖,对方却入了帝宫成了官府中人……
  说起两人的纠葛,那得从老一辈那儿说起。卢宴亭的师父乃是世外高人,与林羡鱼的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幼年时神算公孙锦曾为卢宴亭卜过一卦,言中之意他这一辈子必定和林羡鱼纠缠不清。
  至于这纠缠不清说得是什么,公孙锦却未言明。而后来卢宴亭初入江湖就遇上了林羡鱼,两人斗了一天一夜,从京都郊外一路打到小天山顶,却没分出个胜负。
  后来,二人每次遇见总会打得鸡飞狗跳,难舍难分。江湖上关于二人传言不少,林羡鱼却置若罔闻,而他却处处压着卢宴亭一头,这便也在卢宴亭心中成了个死结。
  林羡鱼颇为头疼,白云寨的案子撞上了柳追月和江南城,这越州的案子还没入手调查,竟又遇上了卢宴亭,真是命中带衰。
  卢宴亭心中气闷,自己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林羡鱼的。入江湖的时候师父一再嘱咐,让他护着林羡鱼,这好不容易得了信想拿点花红,看样子又要被林羡鱼给搅黄了。
  林羡鱼指着他衣衫上的酒渍和糕点沫捂着胸口,笑得前俯后仰,“沧澜啊沧澜,秦姑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哈哈哈……”
  卢宴亭一愣,细细将他的话一嚼,忍不住点头,“你说的有理,下回你要遇到难事传信给我,我等个十天半个月再出门,急死你!”
  林羡鱼止住笑,瞧着他因喝酒而发红的脸颊,忽的,再次笑出了声。
  屋顶上的柳追月和江南城听到客栈内传来的笑声,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未见过林羡鱼笑成这样,也不知是谁有这本事。
  青海剑上的蓝光越来越盛,林羡鱼也不与卢宴亭闹了,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就见窗外一株粗壮的槐树枝叶繁茂,枝条在风雪之中舞动着,似是在暗夜之下翩翩起舞的女子。
  林羡鱼凛了凛眉头,仔细瞧那槐树,忽而厉声道:“快退!”
  话音方落,那槐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而来,蹿入了窗户,直奔林羡鱼和卢宴亭面门。枝条之灵活,似是长了眼睛一般。
  林羡鱼纵身跃起,青海剑铿锵一声出鞘,朝卷来的枝条砍了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剑刃撞在枝条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却也只在枝条上留下了一道白印子。
  林羡鱼心中吃惊,聚气于掌间提剑再砍,回身却见卢宴亭被那枝条逼得直往后退,身形连忙一转,一个纵身至卢宴亭面前,斜斜劈下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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