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幕僚

  雨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春雨淅淅沥沥如牛毛,似花针。雨雾弥漫,檐下雨珠串成珠帘,如烟如云一般笼罩着凤鸣城。
  雨声落在叶上沙沙作响,又似万条银丝,无声无息飘向大地,染红了远山的桃花,漂白了河岸边的柳絮,远山青峰渺渺,似画卷一般。
  林羡鱼醒来时,院中的树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春风拂过,水珠滚动着。天空中湛蓝如洗,日头落在水珠上,似苍穹之下的星子。
  他去了客栈前院,就见客栈堂中已人满为患。那些人自五湖四海而来,手畔又或腰间置着兵刃,饮酒又或高谈阔论。堂中嘈杂,伙计穿堂而过,额上汗珠密密。
  林羡鱼微微龙乐霞眉头,暗暗叹气。江湖人无利不起早,却不知这凤鸣城的凶案,究竟有着怎样的利益,趋势他们至此。
  “阿羡,原来你在这里。”
  林羡鱼正叹气,就听到身后传来卢宴亭的声音。回头一看,卢宴亭和紫羽两人,一人咬着个包子,一个人脸上有愠色,一个朝自己晃了晃手。
  林羡鱼倚在栏杆上,微微笑着看着二人走近,低声道:“城中来了不少江湖人,你们可有留意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卢宴亭和紫羽往堂中瞧了一眼。方才林羡鱼那句话说的极轻,可在座的都是高手,自然是听了去,这会不少人回过头来看向三人,眼中有警惕又或敌意。
  林羡鱼眉眼一弯,腮边带出两湾梨涡,拂着衣袖上的褶皱,转身往后院走去。那些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似乎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卢宴亭追了上来,给他手中塞了一个包子,便吃便说道:“不是我说啊,咱们这次来凤鸣城人带少了。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粗略算了下,城中的江湖人大概有一百来号。”
  林羡鱼蹙眉转而看向卢宴亭,声音漫漫,“那又如何?我们几人又岂会惧怕?”说着,唇角弯出一抹笑意,“你真当那沐城主是个摆设不成?”
  卢宴亭和紫羽都是一怔,他们倒是把沐风这个人给忘记了。沐风镇守凤鸣城多年,是因他麾下有五千铁甲卫,且此人善于用兵,在此数年确实有些屈才。
  论起来,沐风也算是皇族。他的祖母是柳渊的七皇叔的女儿,下嫁凤鸣城沐家。沐风接任凤鸣城城主之位后,颇有建树,深得当地百姓爱戴。
  当年棣棠之乱,沐风的父亲与年幼的沐风便在京都,平叛棣棠之乱也有沐家的一份功劳。林羡鱼来凤鸣城之前,柳渊曾来信特意叮嘱他多照料着沐风。
  沐风是个谨慎的人,如此城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自是着急上火。这其中的缘由并不难猜测,一来酒肆幕后真正的掌柜是他的小舅舅,二来麻烦的是城中那些江湖人。
  不过,这事情也分两说。他担心归担心,可林羡鱼既然到了,这案子便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林羡鱼缓缓回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是在瞧那边的大堂,却又似在看远处的山峦,声音幽幽,“这凤鸣城啊,还真是让人一见难忘啊。”
  卢宴亭和紫羽两人都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一见难忘……林羡鱼这词用得还真是恰当。
  回到客栈后院,霍白薰和陈氏兄弟也已起身。众人洗漱过后,着伙计送来了吃食。林羡鱼慢悠悠地啜着小米粥,心思却全然不在吃食上。
  玄羽卫留在了砚州,也不会宋澄那边有何发现。那日宋澄提到凤鸣城的时候,神情很是古怪。见过了那满河的曼珠沙华,再细想他那时的话,林羡鱼忽而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砚州距离凤鸣城说远也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云泠从凤鸣城一路躲避追杀逃出,如果是回西南云家,断然是不会路过砚州的。宋澄久居砚州,又是如何与北境的黄泉宫有了联系?
  城中既然在传这三桩案子都是黄泉宫所为,沐风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想至此处,林羡鱼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快步出了客栈,直奔沐府。
  卢宴亭在身后唤了他几声,他却似没听到一般。卢宴亭无奈,也只能放下碗筷追了出去。就见一身白衣的林羡鱼在屋顶上几起几越,不见了踪迹。
  卢宴亭哀哀叹气,这人一查起案子来,总是忘乎所以。无奈,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沐府门前,林羡鱼站在截下似是在思索。他双手抱在胸前,眉眼弯弯,瞧着沐府门上的牌匾一言不发。早春的风掠过他的衣衫,凛凛作响。
  沐风的那些亲卫昨夜里见过他,不等他说话便已入府通禀。只片刻,就见沐风急急出了府门,微微颌首,言道:“林掌首。”
  林羡鱼朝他弯眉一笑,拱手道:“沐城主,你可识得砚州的宋澄?”
  他问得如此直白,沐风倒是愣住了。半晌,沐风点头道:“自是识得。此人是江湖侠客,曾在府中做幕僚,半年前才归的砚州。”
  原来如此。林羡鱼不由得笑了起来,如此便也说得通了。可是,云泠到底是在何处被宋澄捉住的,这却又是另一个谜题。
  云泠本来是跟着众人到了凤鸣城的,可是昨夜酒肆之事后,回到客栈林羡鱼和霍白薰就发现客栈中早已不见了云泠的踪影。
  林羡鱼本想让陈轩和陈澜去寻找,可仔细一想,若是云泠真的有心躲藏,恐怕谁也找不到。如今霍白薰已经压制住了他的毒性,而宋澄给的那药他也未曾服用,根本不用担心宋澄会找到他。
  林羡鱼缓缓走上台阶,低声向沐风说道:“我有一事还请沐城主帮忙,随我一同来的有个年轻人失踪了,请城主派人暗中查探。若是找到了,也无需急着带回来,只跟着他保护就好。”
  沐风眸光微转,未问他要寻得到底是何人。林羡鱼取了纸笔画了云泠的画像,又问了沐风关于酒肆掌柜和入住客人名册的事。
  沐风摇头。昨夜酒肆死人之后,他的人将酒肆翻了个遍,根本没有找到那本名册,而掌柜和伙计,铁甲卫遍寻城中,也未找到二人踪迹。
  沐风今日本是想去见程渌,这还未出门,就听到下人来禀告林羡鱼到了,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林羡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言道:“既如此,那还是得请沐城主继续追查,我便告辞了。”言罢,不等沐风说话,他已跃上了屋顶朝客栈折回。
  “阿羡。”
  林羡鱼刚落到那边的屋顶上,就见卢宴亭从一旁的一处阁楼里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他微微蹙眉,那阁楼似乎……是琴阁。
  卢宴亭见他眼中有疑惑,又招了招手,“快过来,这儿有人要见你。”
  林羡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落在了栏杆上,跟只猫似的,琥珀色的眼睛眨着,朝屋内望了去。就见屋中坐着柳潇湘和应鸾。
  林羡鱼微微错愕,扭头看了眼卢宴亭,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见他蹲在栏杆上不下来,柳潇湘掩嘴笑了起来,声音娇软,“林掌首,这才三年未见,你做这番动作是何故?莫不是怕我这潇湘馆请不起你这尊大神?”
  林羡鱼摆手,从栏杆上滑了下去,落在了屋内,笑盈盈道:“没想到潇湘馆的总部竟在凤鸣城的潇湘楼。啧啧啧……这倒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柳潇湘笑声如银铃,命应鸾给林羡鱼上茶,言道:“潇湘馆不比沉渊楼和清吟殿,我总得藏的深一些,不然,就凭我一介女子,又如何在这纷乱的江湖安身立命?”
  林羡鱼挑眉。这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柳潇湘果然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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