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串一条线

  回客栈的路上,林羡鱼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鼻子也发痒,总觉得有大事发生。侧头看看身侧的陆鸿渐和薛黎,忽而有些后悔这一路上带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处于危险之中。他暗暗叹了口气,薛黎的身世终归到此还不明了,若不能早日找到薛锦之,这孩子便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想到微雨山庄,林羡鱼又想到了卢宴亭,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卢宴亭去了汾阳这些日子,一直未有书信传回来。明知那微雨山庄的薛锦之和金瞳是假,而那地方极有可能就是汾阳楼,却还是让卢宴亭去了。想到这些,林羡鱼心中难免愧疚。自己身边的朋友,总也因自己的差事受累。唉……
  众人落在客栈屋顶上的时候,就看到客栈老板娘将软剑丢在了地上,说了那句话。林羡鱼看的清楚,那妇人看着掌柜的时候,就好似秦无雁望着自己。双眼中满是温柔和怜爱,根本没有半分的算计,那是真心实意爱一个人才会如此,她说的……是真心话。
  薛黎坐在院墙上,望着掌柜和妇人的对峙的情形,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那么真实,却又飘渺如烟。似乎,很久之前他也见过别人这般,只不过是女子执剑,男子沉着脸就那么站在杏花树下,一言不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薛黎揉了揉眉心,怎么也想不起来。
  掌柜盯着妇人,手中的长刀指着她的心口,一字一句道:“你说你是为了我,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对吗?”
  妇人眼间雾气腾起,泪水氤氲了脸庞,昏暗的光线里,她笑得连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了。何时知道他的身份呢?应该是在嫁给他之后。可之前呢?即便不是蓄谋已久,可也是背后那人算计两人灯会上相遇。但,就算是被算计了,她却怎么也忘不了第一次遇见时的情景。
  妇人腮边泪珠滚落,探头叹息。纵是往日你侬我侬,恩爱缠绵,可她也明白掌柜是个怎样的人。初遇他时,是在上元灯会平康坊的长街上。人头攒动,回头的刹那,他们望见了彼此。也只这一眼,两人便情根深种。然,两人论起嫁娶时,妇人才得知那日上元灯会往平康坊之行,是他人早已盘算好的。
  细想这两年多的情分,妇人的泪水抑制不住。她伸手握住掌柜的刀剑,用力抓去。鲜血顺着手掌一滴滴落了下来,伴着她的哭声。“我本以为我可以逃开这宿命,却不想他会以你和春儿的性命要挟。我……我只是个女子,是个母亲,我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死于他人之手。”
  她仰头笑了起来,笑的那般凄惨,“你早就对我起了疑心,让他暗中监视我的行踪。我处处留了线索,本也是想提醒你和林掌首,可我一番心思却都付诸东流。今日若不是春儿被绑,我又何须如此做?张柏若不死,春儿便只有死路一条。”
  妇人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一个满手鲜血,内心肮脏的知府,一个是你我的亲生骨肉,他才一岁半,还未能好好的看这繁华世间,你且告诉我,我该如何选择?”她说着说着哭声越大,竟死死地拽着刀尖朝自己的心口刺了去。
  “不要!”
  掌柜大喝一声,松开了长刀就朝前扑了去。他还未至身前,一片红衣闪过,“叮当”一声,长刀便落在了地上。掌柜抬眉一看,就见林羡鱼握着妇人的腕子,不住地摇头。
  哭声戛然而止,妇人愣愣地侧头去看,就见林羡鱼挑了挑眉头,笑眯眯道:“就你那功夫,顶多算是冒犯我,我又不与你计较。不过就是死了个知府,人还不是你杀的,你寻的哪门子的死?还不如好好活着,想办法将你儿子寻回来。”
  妇人一听林羡鱼这话,身子一僵,忽的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发颤,言道:“林掌首不与民妇计较,是林掌首大度。可是,我到底是害了一条性命,害的林掌首查案受阻……”
  她话还未说完,林羡鱼朝掌柜摆了摆手,“扶她起来,随我进屋,我有事要问。”言罢,便牵着陆鸿渐和薛黎往前面客房走去。于雨虞和柳斜阳两个人面面相觑,却又同时摇了摇头跟在了他身后。十二和白衣两个人暗暗摇头,他家掌首……其实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曲长亭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见掌柜僵直地站在原地,妇人跪在地上垂头低声啜泣,哭得伤心,便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道:“羡哥哥既然说了不计较,自然不会秋后算账。”说完,蹦蹦跳跳追着陆鸿渐和薛黎去了,往前跑了几步,却又回头说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掌柜愣愣神,向前踏出一步,伸手去扶妇人,却不想妇人往后移了一步,自行站起身来,用袖子擦去眼泪。她平静地抬头望着掌柜,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恩情,我所做之事,也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春儿也是你的孩子,日后他若能平安归来,万望善待于他。”
  说完这话,妇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掠过掌柜身侧,追着林羡鱼进了屋中。
  后院中,掌柜站在原地,心中如同擂鼓,脑袋如同糨糊一般,想不明白她方才那是何意。小二搓了搓衣袖,凑上前来,小心翼翼说道:“东家……夫人,夫人该不会是想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吧?”
  “……”
  掌柜肩头一晃,忽而拔脚就朝前头跑去。小二跟在身后喊了几句,却愣是没叫住他。
  妇人一入屋中随手就将门关上了,林羡鱼等人被她这动静下了一跳,回头一瞧,她已伏在地上。林羡鱼皱眉,这东岳历代即便是见了圣上,也不过是行揖礼罢了,妇人行如此大礼,看来是有事相求。
  果然,就听夫人声音切切,“民妇和张柏都是听陈贵的命令,长安城的事情,是陈贵一手策划。他要的是长安大乱。但……据民妇所知,陈贵背后还有人。”
  她略停顿,喘了几口气,继续道:“我自小就是陈贵养在身边的,城里的许多乞丐,也都是他的眼线。先前的时候,他曾带我去过忻城、越州、凤鸣城,还有南疆。林掌首近来所查的几桩案子,都与陈贵有关……”说着,她抬头看向了林羡鱼,“林掌首可还记得去年冬日帝宫失窃之事?”
  帝宫失窃之事?
  林羡鱼轩眉微挑,“你指的是……西域三鬼盗宝之事?”
  妇人点头,“想必林掌首也已听说,海鹤派藏有孔雀令,而孔雀令最初是在白云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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