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那是逃婚

  雾气早已退却,残败的村庄再次清晰的出现。那些毒虫蛇蚁在笛声消失后,迅速地退去,不知藏在了何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只是轻了许多。燃起的火焰在风中摇摇欲坠,风再稍微大了一些,灯油也已燃尽,遂灭了去。
  四周一片寂静,风过却未带起任何的响动。林羡鱼蹲在屋顶上,一手摩挲着下巴,盯着凤翎瞧着。凤翎坐在树干上,百般无聊地晃荡着双腿,神情颇有些不自然。被林羡鱼盯着看了许久,凤翎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树干上跳了下来。
  他三两步走到林羡鱼面前,无奈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现在作何打算?”
  林羡鱼翻了个白眼,摇头。自己来小陂山,对方既然已经察觉,那么如果此处真的是炼药说在,恐怕早已有所准备,不论是药,又或是人,又怎么可能还在此处?不过,林羡鱼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哪怕是在这里找到一丁点的线索,也能帮助霍白薰找到解毒之法。
  这村子早已不是当年模样,而村子里几十户人家也早已死去,当年的知情人……魏瞻提过,也都已不在人世,想要得出点线索,也不可能,只能让人一寸寸的寻找。此事,便也只能交给沉渊楼的人去办。
  哎……
  想到这,林羡鱼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裴冀和孙镜那边如何了?虽然浣衣说没有寻到江潮生的踪迹,可他相信此人还在长安城中,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正看着发生的一切。这个人……必然和魔宗有关,而且地位不低。让他更加烦恼的是,于雨虞和柳斜阳去寻于晚清仍旧没有消息,而薛锦之夫妇也下落不明,他们这些人一日寻不到,长安凶案之谜便也一日无法解开。
  凤翎见林羡鱼不说话,在原地来回踱步,手指敲打着下颌,思索了良久,忽而回头笑道:“你林掌首以前出京都,可谓前呼后拥,这次出来却孑然一身,当真让人心疼。咱们好歹也相交一场,我虽然不抵沉渊楼家大业大,但给你调用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林羡鱼飞了个眼刀子过去,但却有垂头丧气地坐在那,无语道:“你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此次出京都,那是逃婚!逃婚你懂吗?再说了,伏魔司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揽雀和虞北他们在京都的日子也不好过。哎……想想都觉得委屈。”
  凤翎忍不住笑了起来,手往腰间一探,取出一支碧玉笛来放在了唇边。笛声起,悠扬传了出去。笛声还未落下,就听林木间传来一阵响动,几条人影从林中飞出,向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疾射而来。走在前头的,正是那日领着陆鸿渐去半山腰上宅子的丫头。
  四人落在了凤翎面前,微微躬身施礼,而后转身又向林羡鱼施礼。凤翎摆了摆手,指着已成废墟的村子,“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四人没有多话,转身向不同的方向奔了去。
  林羡鱼奇怪,就听凤翎解释道:“前几日,我那儿有个姑娘偷偷溜了出来,结果误入了小陂山。伺候她的丫头寻了整整一夜未能找到人,心焦之下这才告诉了荼荼。荼荼善追踪之术,带人一路追到了这儿,人是寻找了,也在此处发现了异状。但为免打草惊蛇,便也未将此事透露出去。”
  那姑娘是凤翎看重的一个丫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善解人意,且聪慧灵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奇女子。可惜,她被寻到的时候神志恍惚,似是经受了极可怕的事。回了住处,那姑娘更是整日里昏睡不起,第三日的时候身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触碰之下便会破裂,疼得她根本无法安睡。
  凤翎也曾听过小陂山陈家的事情,为她诊脉之后确认她是中了与当年那些村民同样的毒。他自是不愿意看着她如此,想尽了办法寻找当年参与过此事的大夫,用尽了各种名贵药材,可仍旧于事无补。那女子清醒之际哭求凤翎给她个痛快,好让她死的不那么狼狈。那时,屋中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那般的沉痛,重的人无法站立。
  凤翎是个果断的人,看着她那般痛苦,很想答应了她。可是,他下不去那个手。她是个孤儿,领回来的时候总也害怕,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不与人争也不与人抢。是他,一步步教导,让她活出了自己该有的模样,可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他做不到。要下手了结她的性命,他更办不到。
  林羡鱼听他说到这儿,眉头紧蹙,“所以,你觉得小陂山这地方才是根源,于是让他们一直留意着?”
  凤翎点头,眉宇间换作了愁绪。他让人盯着小陂山,甚至暗中查探,可是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那姑娘弥留之际告诉凤翎,她在一片大雾中看到了巨型的毒虫蛇蚁,那些毒虫似乎并不想伤她,而是将她赶到了一处宅子里。那宅子在村庄的哪个方位,她已记不清楚,但眼前看到的那些景象,让她无法忘怀,甚至夜夜从噩梦中惊醒。
  “就在……就在我得知你入小陂山之前,她走了。”凤翎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那个姑娘是个执拗的性子,自知已回天乏术,于是悄悄向身边伺候的丫鬟要了一味见血封喉的毒药。凤翎赶去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双手置于胸前,握着凤翎第一次送给她的一只玉镯。她唇角微微翘起,眉眼弯弯,似是睡着了一般。
  林羡鱼没有再问下去,凤翎这个人向来将心思藏的很深,可此刻的他眉宇间满是伤感,可见那个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人总也是这样,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但实际上才是最重感情的那一个人。洒脱,不过是看的透彻,不予强求罢了。
  凤翎找来探查的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荼荼。她那日听到了凤翎和那姑娘所言,也记得清楚,那姑娘说过,她去的那院子门前有半截石碑。荼荼是凤翎的心腹,自知凤翎心中痛楚,她也想知道,此处当地藏了什么秘密,又是谁在此处胡作非为,害人性命。
  荼荼等人未归,曲长亭和浣衣的人却到了。曲长亭看到林羡鱼,连忙扑了过来,拽着他上下左右瞧了一番,见他无恙,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长吁短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被人给围攻了,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幸好没事,不然宴哥哥他们肯定要找我麻烦!”
  林羡鱼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指了指眼前的一片废墟,言道:“正经事。你现在即刻带人将此处一寸寸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炼毒的所在,哪怕是一丁点可疑的药末或者草药,都不能放过。”
  曲长亭歪头,嘟囔道:“我怎么觉得,我现在成了你的属下,整日里所做都是为你忙前忙后。”说着,转身朝身后跟着的数人正色道:“依林掌首所言,尽快去办。”
  说完,曲长亭又蹙了蹙眉头,“小心点,空气里的味道不对。”
  跟着曲长亭的都是沉渊楼的好手,方才落地便已觉察到了,听到曲长亭的提醒,纷纷点头,吃了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便四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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