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自打见了范四夫人的真容,就一直琢磨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范四夫人。就算不能做什么,说一些和她死去男人的往事,恶心恶心她也好。更何况,自己也不是胡诌。自己确实曾经同范四爷躺在一张床上,且范四爷将自己都看光了的。——湖衣一时被醋意蒙了眼,倒是忘了这事儿要是说出来,让自家老爷知道,自己这个“清倌”其实不是那么“清”,说不定就要转手将自己又卖了去。如今一顿板子打下来,才让湖衣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此事其实是万万说不得的,便也暗自庆幸今日未曾见到那范四夫人,贸然说出这些蠢话。
而顾升听说四夫人派了下人去春甲院他的侍妾那里打板子,又让人用绳子捆了他最心爱的小妾,在内院展示了一番,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便气冲冲地往范朝敏住的景深轩行去。
范朝敏早知道四弟妹杀鸡骇猴,将自家的那些妾们吓唬了一通,心里虽是爽快,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明明是自己家的事儿,却是让四弟妹担了虚名。若是四弟妹再狠辣一些,伤了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众人莫不认为自己是在借刀杀人,用范家给自己撑腰立威了。
好在四弟妹还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下手有分寸。不过自己也应该给她通通气,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些小妾的事儿。
此时已快到晚饭时分,范朝敏正在屋子里临摹书帖。
顾升气呼呼地闯进来,质问道:“你们范家真是欺人太甚!商姨娘再不好,也是我家的人。做了错事,自当由我来处置,可与你们范家什么相干?”
范朝敏当没听见,慢慢写完了一帖,才停笔抬头,却是看见顾升已经不在屋里了。便问身旁伺候的丫鬟道:“老爷去哪里了?”
那丫鬟回道:“奴婢不知。老爷说完话,见夫人不答话,就自出去了。”
范朝敏眉头都未皱一下:这顾升,就快蹦达不起来了。范朝敏又往窗外看了看,见外面已是快天黑了,便问道:“晚饭可有了?”
冬日里天冷,大家都不愿意出去。现在各房都是开了小厨房,在自己屋里吃饭。
那丫鬟就让人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已是快好了。夫人可要摆饭?”
范朝敏点点头,“叫上霄哥儿和萱姐儿,将娘也请到饭厅里去。”
顾老娘自那日被范朝晖阴了之后,已是好几日不能说话。如今才好了些,却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摆婆母的大架子,每日里都规规矩矩地跟范朝敏吃饭。平日里也就躲在自己屋里,并不出来。
范朝敏又想到顾升,便问道:“老爷今儿应该在何处用晚饭?”
那丫鬟拿出本册子查了查,道:“今儿是沈姨娘的班。老爷按例应该在沈姨娘处吃饭,歇息。”
范朝敏又点点头。反正与自己无关,便披上大氅,出去饭厅里。
这边顾升在范朝敏处骂得兴起,就觉得应该跟那四夫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才是,又私心里想再往近处好好看看这个四夫人,用言语撩拨一下。
顾升知道自己的长处,一向觉得那些比他有才的男人,不如他长得好;而那些比他长的好的男人,又不如他有才。他本人又长袖善舞,善于察言观色,在官场上跟须眉男子周旋都是无往而不利,更何况一些小女人的心思?而一众女子,无论地位高低,见了自己都芳心暗许。当日连这王府里的嫡长女都愿意下嫁于他,更何况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且那小寡妇看起来鲜嫩滋润,定是没少了男人。如今守了寡,说不定饥渴难耐……
又想到大舅子范朝晖已是出征去了,这府里没有旁的男人,说不得还要靠着自己帮她们支撑门户。顾升便有些头脑发热,就加快脚步,冲出了景深轩。
自从四夫人刚刚让人打了守门的婆子板子之后,王府内院当差的人都警醒了许多。这边顾升进了内院,自有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在景深轩门口。
见到大姑爷出了景深轩,往别处行去,那婆子就出声道:“请大姑爷留步,出内院的门在那边。”说着,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
顾升未提防竟然有人跟着他,就转身道:“我有要事,你自去忙吧。”
那婆子赶紧道:“大姑爷是奴婢带进来的,奴婢得负责将大姑爷带出去。不然,四夫人那里会打板子的。”
不说打板子还好,一说打板子,顾升更是恼怒。可他在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在外人面前装镇定的本事,就若无其事道:“你放心,若是要打你板子,我自会替你去说情。”说完,转身又要向离内院大门相反的方向行去。
那婆子无法,只好跟在顾升身后,一直跟着他。
顾升也不再理会后面的人,只一路前行,往风存阁的方向行去。
那婆子见是要去风存阁,越发慌了。——现在这个时辰,四夫人怎么会见外人,且还是范家的大姑爷,实在是于理不合。
此时快要入夜,内院里的下人们都在掌灯,准备入夜的事务。路上的仆妇丫鬟此时正忙着差事,络绎不绝。众人见了大姑爷单身一人在内院里行走,都不免侧目。
那跟着的婆子急得要发昏,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识的婆子。跟着顾升的婆子就拉住了她,求她抄近路先去风存阁给四夫人说一声,就说大姑爷执意要去风存阁,不知有什么事。
那熟识的婆子也当了件大事,便忙忙地穿了小路,去到风存阁那边。
安解语此时正和则哥儿吃晚饭,听了阿蓝过来低声说,大姑爷往这边过来了,便很不高兴,实在不想再应付这一家子人。就吩咐道:“叫掌刑嬷嬷去门口守着,若是大姑爷执意要进来,就照样捆了,扔到外院去。另外跟大姑奶奶打声招呼。以后除非大姑奶奶亲自出面,否则不许他们再进内院!”
秦妈妈听了,觉得有些过分,实在让大姑奶奶下不来台,便低声提醒夫人,给大姑奶奶留些面子。
安解语没好气道:“下午已经给她留面子了。还要怎么做?——面子是自己争的,不是人家给的。如今她住在自己娘家,还要被这些人踩在头上。我们再给面子,只能让这些人更加变本加厉,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想了想,又将掌刑嬷嬷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掌刑嬷嬷点点头:那大姑爷并没有功夫在身,她们对付这种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夫人既然要给他个教训,那她们也就不客气了,不说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行的。
这边顾升兴冲冲地扑过来,只是未料到王府内院这么大,从景深轩过来,也走了快小半个时辰。顾升就有些气喘吁吁地,盘算下次过来,得让下人抬个轿子过来。光靠脚走,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风存阁大门紧闭,门口两盏华丽的玻璃风灯,在夜幕下栩栩生辉。
顾升仔细玩赏了一下门口的风灯,又围着那青玉麒麟转了一圈,才有些歇过来,便敲响了风存阁大门上的门环。
里面等着的掌刑嬷嬷就故意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要事?”
顾升整了整袍子,摆了个最正经的姿势,沉声道:“我是顾升,有要事要跟四夫人说。”
掌刑嬷嬷极为不屑,仍然耐着性子道:“此时天色已晚,大姑爷若是有事,还是和大姑奶奶明日一起过来商谈为是。”
顾升脸有些红,仍是不死心:“我确是有要事要跟你们四夫人谈,你个婆子兀那可恶,拦着作甚?”
掌刑嬷嬷见这大姑爷死不悔改,便开了门,最后一次提醒道:“大姑爷,有事明日和大姑奶奶一起过来也不迟。奴婢手脚粗笨,要是冲撞了大姑爷可是不好。”说着,手里挽了挽拳头,骨节之间噼啪之声传来,在寂静的夜空里极为清晰悦耳。
顾升见门开了,一颗心早飞到院子里的丽人身旁。也不管掌刑嬷嬷的暗示威胁,只当自己是大姑爷,看在范朝敏面子上,就是大舅子范朝晖,也要对他忍让三分,便硬要往里挤。
掌刑嬷嬷就等着他过来,便轻轻巧巧地抓了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来,又用了暗劲在手上,往他前胸拍了一掌。
顾升就觉得整个人被托离了地面,又一股大力击在自己胸上袭来,将他从门口台阶上掀了下去,便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掌刑嬷嬷又拿出根绳子,将顾升捆得结结实实。
顾升气极大骂。那婆子不胜其烦,就又点了顾升的哑穴,让他再不得喧哗。
这边正收拾顾升,那边从景深轩处,却又过来一群人。
掌刑嬷嬷抬头一看,却是大姑奶奶过来了。就住了手,叫了人进去给四夫人报信。
安解语听说大姑奶奶终于大驾光临,才让人拿了大氅过来,又带上风兜,严严实实捂好了,才出到外面。
范朝敏原先本在屋里和孩子、婆母一起用晚饭。却是外间有人过来回说,沈姨娘过来寻老爷,说是今日是她的班,老爷应该去她那里用晚饭。
范朝敏就扔了筷子,气道:“老爷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来问?”
景深轩守门的婆子却是知道不妙,她是看见大姑爷往风存阁的方向去了的。当时有个带他进来的婆子跟着,以为没事,现在想起来,多半是有事。便忙忙地给大姑奶奶禀告了。
范朝敏听说自己的丈夫去了四弟妹那里,不由脸色紫涨,霍然起身,让人取了大氅,等不及轿子,便急匆匆往外行去。
外面的沈姨娘也带着自己房里的仆妇丫鬟,忙忙地跟在夫人身后。
安解语出到风存阁大门外的时候,范朝敏也刚好到了。
安解语就含笑福了一福,问道:“大姐,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范朝敏早就一眼看见躺在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顾升,只觉得顾家丢人处,以今日为甚,实在是难堪之极。
安解语见范朝敏装作没看见地下捆着的顾升,知道她甚是恼怒,也不说破,只又问道:“可要进去说话?”
范朝敏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还未说完,顾升的沈姨娘已经大叫一声“老爷”,从后面扑上来,跪到顾升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
范朝敏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大喝一声道:“好端端的嚎什么丧?!”
沈姨娘声音略小了些,仍是抽抽噎噎地。
范朝敏闭了闭眼,忍住怒气对跟着沈姨娘过来的顾家婆子们道:“将老爷抬到沈姨娘那里去。以后你们不用进来给我请安了。”说着,又拍了拍安解语的手道:“四弟妹,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再说话。”说完,带着自己的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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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曲折纠结的故事。所以俺只能说结局是美满的。过程不能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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