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棘手 (4K,含see_an和氏璧+)

  对萧士及来说,那一趟送银引起的轩然大波,在他心里还是悔了一阵子的,不过碍着面子,他不好意思在杜恒霜面前承认。
  他知道,自己在杜恒霜心里,本来是无所不能的“及哥哥”,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却越来越显得自己无能,无能到他有时候,都不敢去面对杜恒霜澄澈的双眸。
  他焦急、无奈,非常想保持自己在杜恒霜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但是他也逐渐发现,他的位置,正在杜恒霜心里渐渐下降……
  杜恒霜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顺绵长。
  萧士及侧身撑起来,探头看了看杜恒霜,见她果然已经睡着了,就不再说话,翻身躺了回来,怔怔地看着帐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阖眼睡去。
  第二天,萧士及一大早起来,和两个孩子一起吃完早饭,带着他们出去打拳射箭,然后送他们去先生那里念书。等他忙完这一切回来的时候,杜恒霜也起床洗漱完毕,已经去了东次间理事去了。
  萧士及问了问知钗,就没有去打扰杜恒霜,而是出去了一趟,去安国公府找安子常说话,到了吃午食的时候,他没有在安国公府用饭,而是去了海西王府,想见杜先诚一面。
  但是海西王府的门子居然把着门不让他进去,说王爷进了宫,跟陛下有话说,而柔嘉县主杜恒雪去安国公夫人的诸氏医馆坐诊去了,王府里没有主子,不能放他进去。
  萧士及没法子,只好折去杜恒雪坐诊的诸氏医馆,问问她杜先诚的心悸怎样了。
  他骑马来到诸氏医馆,却见门口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像是在看热闹。
  “……出来!你们出来啊!把我儿子治成这样,还好意思收钱?!”一个妇人哭闹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你们是郎中啊!医者父母心!就是这样拿病人的命不当命吗?——这么黑心,小心下十八层地狱!”
  萧士及眉头皱了起来,坐在马上,眯着眼睛往人群中看去。
  只见诸氏医馆门前的空场地上,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妇人跪在一张草席旁边痛哭流涕,不时用袖子抹着眼泪鼻涕,头上的抓髻有些歪斜了,几根灰白的发丝从抓髻里漏出来。那妇人的头动一动,就在她鬓边飘舞,更显得她的脸更苍老。
  那草席上躺着一个十几岁大的男子,似乎是那妇人的儿子,一动不动,面色如雪般苍白。
  诸氏医馆内,杜恒雪正要往外挣,“你放开我!让我出去跟她对质!收钱?我们什么时候收过她的钱?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拉住她的人,居然是许言邦。他穿着一身青色绸衫,腰系犀牛皮带,头上绑着一块青色方巾,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四四方方刚正的下颌。
  “雪儿,你听我说,你出去有什么用?你说没收钱,可有凭证没有?”许言邦苦口婆心地劝她,很担心她被人诳了。
  杜恒雪一窒,喃喃地道:“没有……是素素姐说,我们要做好事,积点德,所以开放义诊,每七天一次,不收钱,还送药……”
  许言邦心里一沉,“送药?怎么送?”
  “就是包成一包,让他们带回去吃呗。”杜恒雪飞快地睃了许言邦一眼,开始有些惴惴不安。难道是送出去的药被人做了手脚?那该怎么办?可是药都送出去了,对方又怎能证明是他们的药出了问题,而不是换了药?或者没有按照医嘱吃药?
  “如果是要药的问题,那该怎么办?”杜恒雪着急地看着许言邦,希望他能出个主意。
  这些日子,许言邦就连大白天都来陪杜恒雪,每天杜恒雪出来坐诊,他就从海西王府一直跟到诸氏医馆。
  开始的时候,杜恒雪没理他,任凭他在诸氏医馆门口坐着。
  后来帮诸氏医馆跑了几次腿,诸素素就半开玩笑地说要让许言邦来医馆帮忙,给他算工钱。
  许言邦求之不得,恨不得给诸氏医馆倒贴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陪着杜恒雪。
  杜恒雪开始是不同意的。许言邦对她的心思,她慢慢也知道了,可是越是明白,她反而越发远着许言邦。她总觉得,许言邦现在这样,不过是因为求之不得,没有到手,所以才对她百依百顺,一旦到手,就会和孙耀祖一样,将她弃若敝履。
  那样的苦,她不想再吃第二次。
  诸素素听了杜恒雪的顾虑,很是棘手。她也不了解许言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无法给她担保。很多人,也许给旁人的第一印象很好,但是相处的时间越长,给人的印象却越差,到最后,差不多原形毕露了,比如孙耀祖、吴世成这种人。还有一种人正好相反,这种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也许不太好,或者完全没有存在感,但是相处的时间越长,却越显出这种人人品的可贵。
  所以有一句俗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诸素素觉得,杜恒雪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第一次婚姻遇到孙耀祖那个混蛋,就把所有喜欢她的男人都当做是洪水猛兽。
  一个男人好不好,总是要相处才晓得的。
  当然,诸素素也不可能去鼓动杜恒雪“谈恋爱”。虽然大齐民风开放,但是再开放,也不可能同后世一样,男男女女多年恋爱长跑,最后修成正果。
  这里的男女一旦看对眼,那就是要成亲的,给两人了解的时间确实不多。
  所以她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创造一点机会,让杜恒雪和许言邦从正常的普通同事做起,这样如果两人合得来,而许言邦也愿意有更大的耐心来等待杜恒雪的心结全消,说不定两人会有结果……
  许言邦便日日来诸氏医馆陪杜恒雪坐诊。
  “其实也都怪安国公夫人……”许言邦一边站到杜恒雪前面,往门外看了看,一边道:“好好的收银子治病就行了,偏要积什么德……”许言邦很想嗤之以鼻。
  杜恒雪知道是因为诸素素有了身孕的缘故,不过不到三个月,还没跟别人说,就只好在许言邦背后轻轻捶了他的后背一下,嗔道:“别瞎说!积德这种事也能拿来说笑,你不要命了?”
  许言邦回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杜恒雪担心的眸子,心里很是畅快,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积德好,积德妙,积德呱呱叫,行了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派了个医馆的小学徒出去问情况。
  那小学徒根本没当一回事,笑着跑出去,来到那哭闹的妇人身前,道:“这位大婶,您是来我们医馆义诊的,我们没有收您一文钱,您说我们骗钱,是不是太过份了?”
  围观的人群哗然一声,很是惊讶:诸氏医馆那样“有病无钱莫进来”的地方,也能义诊?!
  诸氏医馆义诊才刚刚开始没几天,知道的人还不多。
  那哭闹的妇人听了那小学徒的话,却一口啐在他脸上,怒道:“义诊?!我呸!明明收了我五十两银子,居然说自己是义诊!你们要不要脸啊?!——收了钱,还把我儿子治死了,现在又说是义诊?!难不成,义诊治死人,就不要负责任了?!”
  那小学徒不妨被那妇人啐到脸上,又听那妇人一直哭哭啼啼跟周围的人诉说她是个寡妇,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因儿子身上不舒服,她担心儿子出事,东凑西借,才借了五十两银子云云……
  周围的人听了都疑惑。
  那妇人又道:“我就是昨天带着我儿子来的。若是不信,你们可以把账本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看我是不是交了银子……”
  围观的人听这妇人说得有头有尾,连账本都扯了出来,难不成是真的交了钱?可是诸氏医馆说是义诊,没有交钱,那这孩子岂不是白死了?便都指着诸氏医馆的大门指指点点。
  杜恒雪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更加着急,将许言邦推开一旁,道:“这人就是来闹事的!她绝对是故意!”
  许言邦疑惑地道:“她既然说记在账本上了,你把账本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不就行了?——不就证明她在说谎么?”
  杜恒雪摇摇头。漫说她没有账本在手里,就算是诸素素在这里,也是绝对不会把账本拿出来的。
  开玩笑,若是让别人看见诸素素收银子的账本,他们医馆都要被人拆了……
  “不行,不能让她这样继续闹下去。”杜恒雪咬咬牙,“我出去一趟。”又叫学徒给她把药箱拿出来。
  许言邦很是担心她,忙道:“不如请安国公夫人来吧?她才是老板呢……”
  杜恒雪却是摇摇头,嫣然一笑,道:“那怎么行?这医馆我也有份子的。”杜恒霜为了杜恒雪有事情做,特意往诸素素的诸氏医馆以杜恒雪的名义投了银子,也算是杜恒雪跟诸素素合伙开的医馆。虽然份子不多,但是也够她以老板自居了。
  许言邦见劝不动杜恒雪,只好道:“那我陪你出去。”
  杜恒雪点点头。不知怎地,有许言邦在她身边,她确实觉得胆子大一些。
  两人从医馆里面走出来,男的高大威猛,女的高挑柔美,恰似一对璧人,看得围观的人目不转睛。
  萧士及看见许言邦居然在这里,也是一愣,然后也赶紧下马,站在人群后,抱着胳膊看许言邦和杜恒雪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种事,在他看来,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如果对方真的心狠手辣,故意找一具死尸来闹事,却是不好处置。
  “那是柔嘉县主,也是郎中呢!”人群中有人叫道,纷纷给杜恒雪行礼。
  杜恒雪含笑点头,和许言邦一起走到那哭闹的妇人身边,看了看她的面容,清脆地道:“你是张李氏,你夫家姓张,娘家姓李,闺名晶芬,长安南城小石子坊人士。你夫君永昌三年得喘疾过世。当时过世的时候,因你去了邻家玩投壶,疏于照顾,才让你刚刚大病一场的夫君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死在床上。这之后,你公公婆婆相继去世,你们张家就只剩下你和你那时候才八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这些年,你们都是在南城以做些小生意,顺便坑蒙拐骗为生,是南城尽人皆知的拍花子婆。最近你儿子跟你夫君一样,也有了喘疾的苗头,所以你千方百计打听到我们诸氏医馆,听说诸郎中给毅亲王妃治愈过喘疾,想来碰碰运气,是也不是?”
  杜恒雪不紧不慢地将那哭闹的妇人的情况一一点了出来,甚至连她丈夫是什么时候出生,在哪里长大,什么时候跟她成亲,成亲之后生过几场病,都是找谁治的,最后一次重病,是什么时候发作,然后是几日去世,甚至能精确到某两个时辰中间。
  这些情况,其中包括她当天问出来的,还有事后诸素素让人去南城小石子坊打听来的情况。
  因张李氏儿子的情况,用诸素素的话来说,是胎里带来的,跟李晶芬夫君有很大关系,所以需要了解她的家族病史,特别是她丈夫去世的情况,这样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结果没想到就在这里派上用场。
  那张李氏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美得不像真人的县主居然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得,不由呆了一呆,连哭都忘了哭,只是愣愣地看着杜恒雪,被她可怕的记忆力吓得简直说不出话来,连那些想要诬赖抹黑的话都忘了说。
  杜恒雪这样一说,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声喊,“居然是拍花子婆!还有什么可问的?!——一定是骗子!兄弟们,上去打啊!”就要冲过来暴打张李氏。
  张李氏这才猛醒过来,抱着头大叫道:“知道这些情况不奇怪!我说了我是带儿子来看过诊的,这些都是她那天问我的!”
  许言邦大喝一声,将就要冲过来的人群呵止住,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让杜郎中看一看那孩子还有没有救!”
  萧士及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张李氏的面容,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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