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1)

  看着姜书绾转身上了赵元思的马车,谢植微微一声叹息。
  小外甥一肚子坏水,不知道背着自己给姜书绾灌输了多少坏心思,这丫头耳朵软心又善,聪慧有余而心眼不足,很容易就被人利用。
  如今小猫已经变成小老虎了,自己当年答应的事情也已经办得差不多了,看来远离庙堂风波的计划,要加快提上日程,只是他又有些怅然,不知道姜书绾会如何抉择。
  她心怀天下,必然是想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而自己只想远离汴京这个是非之地回陈留县养老。
  “右丞相。”耳边有人喊他的名字,谢植转身去看,没想到竟然是安王。
  赵元祈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上前去和他打招呼:“好巧,自打回京之后,还是第一回见你,太后说你前些日子去了明州办差,将杨益捉拿归案。”
  “安王的消息倒是灵通,连杨益的事情都已经听说了。”谢植咂舌道,“明州在千里之外,安王都能够运筹帷幄,令植佩服!”
  “看来许久没有出门,连话都不大听得懂了,右丞相真是爱说笑,说起运筹帷幄,谁又能比得上宫里头的三弟。”赵元祈遥遥一指,像是皇宫的方向,“平日里为了避嫌,本王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今日也是得知巧玲珑阁新来了一批玉器,你知道的,我也没有别的爱好,所以去看看。对了,难得见你一回,不如同去饮杯茶如何?”
  谢植的眼眸微微眯起,莫名失笑:“安王这话讲得,植倒像是比安王妃更了解你似的,你有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我怎么会知道呢?”
  然后,趁着安王愣神的功夫,说道:“不过喝茶就算了,这个时辰也快用晚膳了,若是安王肯赏光,不如由我作东,也算是迟来的接风洗尘。”
  “哈哈!”赵元祈朗声大笑,“只要你别说是为我践行,吃什么都可以。”
  谢植选的地方在小巷的深处,平日里若非有熟客来带,寻常人绝计想不到这里还是间饭馆,穿过层层手工布置的竹林,他们进入了包厢。
  入席后坐定,赵元祈由衷感慨:“还是右丞相会挑地方,没想到汴京的街头巷尾,竟然还暗藏着如此玄机,甚至雅致。”
  “这地方的老板和我是好友。”谢植随意说着,给赵元祈倒茶,“来了不能点菜,又什么就吃什么。”
  赵元祈不由得称赞:“看来他颇有经商之道。”
  不提供点菜的选择,食客完全就是靠运气,所谓众口难调,一方面是老板对自家菜品口味的自信,另一方面也是另辟蹊径的经营之道。
  “是的,前段日子去明州,姜记食肆也是这样,海里面捞上来什么,就吃什么。”谢植不动声色地笑,“姜家大娘子你还记得吧,就是姜秉文的大女儿,人家那脑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如今已经是明州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赵元祈端着茶杯的手忽然颤了颤,姜棠依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将他的假面具轻易击散。
  “听说她已经成亲,嫁的人不错,对她很好。”赵元祈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谢植说。
  谢植点点头:“是啊,她的夫君很是宠爱她,虽说大宋民风开阔,但能让女子当家的毕竟还是少数,方鸣鹤若非真心喜爱她,又怎会甘愿给她打下手。哎,刚刚安王还谦虚,说自己足不出户,没想到连明州的事儿,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元祈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
  “她过得不错,但往后还会不会好,全看你成不成全。”谢植也将话挑明了,“如今天下太平,商贾自然好说,宋辽若是起了战事,还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没人说的准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元祈的面色变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必要继续打哑谜,他反问谢植,“你该不会觉得,我会挑起战事吧?”
  “你不会,但不代表辽国不会。”谢植笑笑,“与虎谋皮的事情,安王应该比我清楚,后果会是什么,大长公主因这件事儿丧了命,还有之后那些被邪术残害而死去的无辜百姓。既然大局已定,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与虎谋皮,你又何尝不是在做这样的事?”赵元祈反击道,“三弟小小年纪,心思缜密,手段也是狠辣,你以为等他将我除去,下一个会是谁?”
  谢植无所谓地手一摊:“我从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荣华富贵与我不过眼前云烟,而这丞相之位,我也并无眷恋,随时可以交还出去。”
  赵元祈不信,也不死心:“无欲无求,会让他更加疑心,你在他身边多年,应该知道他秉性。当年谢贵妃什么手段,能够宠冠后宫,她的儿子,又怎么会简单呢?”
  没一会儿,四个菜已经上桌,色香味俱全,但前来用餐的两个人,却都没什么好胃口,谢植与赵元祈吃到一半的时候,手下前来传消息,说是找到了黄大林的住处,询问谢植是否要亲自前去。
  “我亲自去吧。”他想了想,记起姜书绾没有马车也没有轿子,一会儿吃了饭,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她那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多半要自己走回去,于是赶忙吩咐道,“你去宫外守着,务必将绾绾安全送回家去。”
  谢植倒也不避讳安王在场,就把跟着自己的暗卫派去保护姜书绾了。
  等人退下去之后,赵元祈说道:“你对她很上心,她知道吗?”
  绾绾就是姜书绾,赵元祈一听就知道,姜棠依之前也曾经对他说过,妹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在乎绾绾胜过自己。
  所以,即使薛怀庭说过多次,要除去她,赵元祈也没有同意。
  “她知不知道不重要,我乐意。”谢植已经准备离去:“但是你——为曾经的朋友,我还是要劝一句,定远侯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你既然知道官家的心思,他不会让那张丹书铁券继续存在着。”
  “果然是这样。”赵元祈了然,他也提醒了句,“他要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过的,往往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自己的目的,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是,作为朋友我也劝一句,今晚很可能是大长公主府命案的重演。”
  “坏了!”谢植深深看了赵元祈一眼,“你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对吗?”
  赵元祈放松地笑了:“当然,丹书铁券,可免其九死,子孙三死,加上这两条人命,这铁券也该销毁了,记得提醒下我的三弟,黄雀在后的把戏第一次玩让人觉得新鲜,一而再,再而三耍这样的把戏会让我觉得,他也不过就这点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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