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柳芽的威胁比他高明百倍:“齐刺史的病是用以毒攻毒的险招治疗,一旦中途断药,不出五日便会身亡,仵作定能看出其中蹊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查到你的头上!”
  姨父被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柳芽故作讨教状:“两日后齐刺史便需服用下一颗丹药,敢问姨父打算如何应对?”
  姨母恼羞成怒:“看来板子是不够了,得让你受更重的刑!”
  柳芽向死而生,背水一战:“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我纵是说出药方也难以保全性命,倒不如带着秘密而死,至少还有你们一家人为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寂寞,看看到底是谁怕谁!”
  龙套的智商一向堪忧,姨母与姨父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将她先锁入柴房。
  忍辱负重的女主光环初现,这出大戏终于迎来首个小高潮,普大喜奔,楚灵犀看得甚是解气。
  柳芽艰难地为自己疗伤,仙药芜熏草已用尽,仅能以普通药草替代,许久方才止血。
  每一位大女主都有百折不屈的信念,柳芽亦不例外。
  她轻抚左胸口红黑相间的闪电形疤痕,心中的勇气火苗永不熄灭,昔日魔尊破竹与凶兽梼杌都没能取她性命,又何惧眼下小小困境。
  柳芽生于虚谷村,那里是仙、魔、妖、人四界的交汇之处,也是世间独有的诸界交融、和睦共处之地。
  可是三年前的浩劫摧毁了一切美好,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魔尊破竹私放凶兽梼杌,并引其在虚谷村大肆屠杀生灵,柳芽的父母因此而身亡,九岁的她被魔尊的烈焰炽火所伤,命悬一线,万幸被父亲的挚友德辉上仙以精纯灵力所救,保全性命。
  或许是所受的刺激过重,身体恢复后的柳芽完全无法回忆起浩劫的任何细节。
  德辉上仙待她如亲生女儿,呵护备至,重返仙界时曾有叮嘱:“上天有好生之德,应是担心你被残忍之象折磨,故以遗忘抚慰,顺其自然便好,忘却昔日苦,走好明日路。”
  其后德辉上仙率仙界百万大军与魔界决一死战,大败魔尊破竹并重新封印凶兽梼杌,因此功绩成功登上仙帝之位。
  楚灵犀的魂灵可以感知柳芽的所有心理活动,但并没有盲目与她一同感动,因为这段故事中的不合常理之处多如繁星。
  那只不安分的凶兽梼杌原来在柳芽儿时便已粉墨登场,它冲破原始封印的缘由众说纷纭,直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账,仙界试图甩锅给魔界,魔界砸锅回怼仙界,反正谁也不甘心做背锅侠。
  梼杌乃上古凶兽之一,数万年前由当时在位的仙界与魔界二尊合力封印,按道理来讲,除非两界之主再次联手,否则凶兽不可能重现于世。
  魔尊破竹为现任魔尊君棠的父亲,除非他同时精通魔界与仙界两系法术,否则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解除封印。
  退一万步讲,如果破竹确实修为逆天,横跨仙魔两界,那他的首要任务应是吞并仙界,而不是私放上古凶兽去祸乱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
  更何况梼杌乃神级凶兽,不受任何法术控制,万一它在虚谷村肆意横行的不够痛快,转头冲入了魔界,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破竹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作死典范,私放梼杌作恶以向四界展示神技,又怎会在大战中输给仙界,这从逻辑上无论如何都讲不通。
  此外烈焰炽火为魔界王族秘术,有横扫千军之威,可也极其耗损灵力,破竹即便想杀年仅九岁的小柳芽,动动手指就可以,何须放如此大招。
  当然也不排除破竹一时头脑发热,偏要任性地用牛刀杀鸡,可是柳芽为何能够死里逃生呢?
  光靠女主光环实在牵强,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她的人设起点明明是仙界废柴。
  至于那位德辉上仙,至今仍稳坐仙帝之位,实乃君子中的真小人,小人中的伪君子,绝不会无缘无故施以恩惠,他对待柳芽的态度着实可疑。
  俗套的失忆梗中满满的都是悬念,楚灵犀绞尽脑汁也未能想出头绪,心情相当郁闷。
  本以为嗑的是甜宠情爱大戏,没想到既虐心又虐脑。
  第12章 接吻,剧情进展有点快
  做自己的梦轻松自在,做别人的梦心力交瘁。
  安魂香幽幽散尽,桃夭缓缓苏醒,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方才意识到自己竟与魔尊相拥而眠,迷迷糊糊间惊呼一声,本能地捂胸起身。
  “傻丫头,别怕,是我。”
  魔尊君棠将心上人复揽入怀,起初力道不小,不过片刻后便温柔了许多,担心如瓷娃娃一般的她承受不住,指腹轻轻划过爱人的脸庞,额头、眉心、鼻梁、面颊、耳垂,最后反反复复描画着她的眼睛,那双终于重新闪动秋水盈光的杏眼,欢欣时弯弯如月,生气时圆圆亦如月,是四界最撩人心弦的风景。
  寄人篱下,不敢造次,楚灵犀故作乖顺之态,实则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的天呐!这用词,这语气,这动作!昔日柳芽带娃离开仙界,八成不是在人间隐居,而是与魔尊缠绵悱恻、风花雪月,此事若传出去,妥妥稳登四界绯闻榜榜首,我的天呐!”
  魔尊君棠璀璨双眸如缱绻星海,唇边会心浅笑似十里春风,温暖的手指缓缓下滑,由脖颈至锁骨,动作幽幽轻柔,却难掩浓情燎原。
  楚灵犀与男人向来只称兄道弟,从未有过撩云拨雨的暧昧,筋骨莫名酥麻无力,蠢蠢欲动的陌生燥热感游走周身,生平第一次脸红羞怯,不禁躲闪后缩。
  魔尊猝然欺身上前,吻上她的唇。
  根据话本所言,遭遇强吻时脑中应是一片空白,可是身体微僵的楚灵犀偏偏浮想联翩——
  “重生后第二次见面就接吻,这剧情进展简直快到令人发指!魔尊明明长着一张禁欲系冷脸,想不到走的竟是闷骚野兽派路线,我借躯还魂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不对,这副肉身是柳芽的,我在身体上并没有吃亏,就是灵魂遭到了玷污…不过…不过自己的思想原本也就偏爱低级趣味…总而言之,不算吃亏,反正打也打不过,与其无谓挣扎,不如…不如…学点技巧?”
  楚灵犀的故事总是不按套路发展,她忽而眼冒金星,同时感觉血脉逆行,再次吐血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才恢复意识,而且已置身于梦境之中,不由抬手摸了摸嘴唇,似乎有些微微发肿,耳根仍隐隐发烫,半晌后灵光一现,如有天神指点,刹那神思通透——
  “姑奶奶是妖女战神,区区接吻而已,小小场面不足纠结,更何况又不是我的身子,这辈子虽然没想过靠男人,但如今情况着实特殊,总得暂时找个大腿抱着,而魔尊就是四界最为粗壮可靠的痴情大腿,不抱白不抱,须得速速梦完柳芽的生平,尽力讨魔尊欢心,一切方可顺风顺水。”
  春阳明媚,天朗云清,柳芽被一阵清脆婉转的鸟叫声吵醒。
  她疑惑起身,推开小小的木窗,见全府上下皆聚于此,均在屏气凝神地紧盯落于石磨之上的鸟儿。
  柳芽细细端详,不由讶异的大张嘴巴——此鸟通体碧翠如玉,喙白胜雪,额间有玄纹,赫然是仙界传信使者青鸟!
  忽而一道碧色光芒闪过,柳芽手中多了一封海青色的雅致邀帖,其上书有“华胥仙门”四字。
  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她久久呆立如石像。
  青鸟长鸣,似是无奈而叹,振翅飞至她面前,在眉心狠狠一啄。
  柳芽这时才清醒,急急翻开帖子,淡淡丹青山水画之上,以篆文写道——“诚邀道生柳芽于二月初九申时前至华胥山巅”。
  眉心火辣辣地疼,可是她仍觉似梦似幻,毕竟已失去仙力整整三年。
  姨母难以置信,妄念不灭,拉起女儿上前,低声下气求问青鸟:“仙鸟是否传信有误,这才是家中有真正仙气的孩子。”
  青鸟甩给二人一个大大的白眼,飞至香案之上叼起苹果,徘徊旋飞,不偏不倚地将其砸在陈萱灵的头上,而后啼鸣欢畅如嘲讽。
  陈萱灵恼羞成怒,冲到窗前劈手夺过帖子,厉声质问青鸟:“没有仙力的死丫头柳芽凭什么能入华胥仙门!”
  刹那间金光四溢,更胜旭日之辉,柳芽感觉一股绵长且温润的仙气自眉尖入体,沿十二经络贯通全身,最终融汇归于心脉。
  待她再次睁开双眼,惊见陈萱灵喷血倒地,而自己后背的疼痛感已然全消,俨然是仙气失而复得!
  青鸟化作一缕轻烟直入云霄,窗边多了一本名为《华胥仙门》的厚重书卷。
  柳芽至此正式踏上仙途。
  路漫漫其修远兮,大女主将上下而求索。
  第13章 死丫头的逆袭,仙路装备搞起来
  恶毒龙套强行加戏,企图用意念抹煞女主光环。
  姨母遍请城中名医方才保住陈萱灵的性命,苦心为女儿铺就的成仙之路毁于一旦,她岂能轻易甘心,又请巫六婆婆前来,不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巫六婆婆深知不可逆天而行,同时也不愿得罪陈家,另辟蹊径安慰道:“华胥帖只不过是入仙们的通行证而已,柳芽那丫头一看就是福薄短命的苦相,未必能够成功踏入仙门。”
  姨母蹙眉摇头:“此处虽距华胥山几千里之远,可是死丫头重得仙气,会腾云驾雾之类的法术可怎么办?”
  巫六婆婆道:“她失去仙力三年,不可能练就腾云仙术,前去华胥山路途遥遥、艰险万千,一个小丫头独身赶路难保不出意外。”
  姨父陈饶忧虑沉沉:“死丫头极为聪明伶俐,炼丹术高过丹药司中许多官员,而今一心奔赴仙山,怕是无人可挡,倘若她果真脱凡骨飞升成仙,回头来清算往日所受的委屈可怎么办!”
  巫六婆婆对于修仙之事略知一二:“华胥山仅是仙门,通过重重考核后方有资格飞升成仙,若是资质粗陋则会被贬为仙界奴仆,而且道生们都是生来便有仙力,入华胥之前已修炼法术甚久,那丫头如何能赢过这些人,至多也就做个仙侍罢了。”
  姨母觉得此言有理,恨恨咬牙道:“那死丫头就配做烧火砍柴的粗活!”
  陈饶见识广博一些:“听说穿过空空谷方可抵达华胥山,谷中凶险重重,除非服用价值百两黄金的神药丹木玉树丸,否则休想顺利走出迷谷。”
  阴毒姨母瞬间心情大好:“那丫头哪里会有百两黄金,最好就死在半道上!”
  柳芽细细研读《华胥仙门》一书,欣然筹备前往仙山所需之物,看着那对黑心夫妻怀恨在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甚觉扬眉吐气。
  陈萱灵哪还有心思养病,胸中妒火熊熊难熄,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眼睛都不眨地紧盯柳芽,然后向父母倒腾闲话:“死丫头捧着一根有黑色纹理的破树枝当宝贝,那东西邪门得很,夜里会发光。”
  陈饶为女儿解惑:“那是迷毂,可指引方向使人不迷,说不定死丫头从前便私藏此物,所以整日在青恒山中游荡也从未迷过路。”
  “死丫头采回许多如韭菜一般却开着青色小花的破草。”
  “那叫祝余草,食一株三日不饥,死丫头的鬼主意真是多。”
  “死丫头摘回好多红色的破野果,像是红果,不过更大一些。”
  “那是沙棠果,食之入水而不沉,无舟亦可安然渡河,死丫头好手段。”
  “死丫头从山上拖回来一只白耳朵的破猴子,正在熬制肉干。”
  “那叫猩兽,食其肉后一日可行千里,远胜马匹,死丫头怎得这般聪慧。”
  “死丫头带回一条像红鲤却有翅膀的破鱼,正在做鱼干。”
  “那是朱鳐鱼,食其肉可避恶鸟与蚊虫,死丫头难不成有神仙指点?”
  “死丫头又在制肉干,这次是一只头像兔子身体却如老鼠的破野兽,还有长长的尾巴。”
  “那叫耳鼠,食其肉可抵御百毒侵体,看来那丫头绝不会死在半道上。”
  “死丫头在用树皮熬糖,鲜红似血的破糖。”
  陈饶扶额恼恨,亲生女儿简直蠢出天际:“那是你最喜欢的红藁糖,食之可解困乏,昔日花重金请名师教导你仙术,怎么如此不争气,连半点都没有学到,竟还不如那日日烧火做饭的死丫头!”
  柳芽自幼便常随父亲入深山采药,熟知各种奇珍异草与罕见仙物,平日里常常留心收集,终于排上用场。
  楚灵犀由衷竖起大拇指,傻白甜人人爱的旧套路已然落伍,智慧型女主逆袭才是主流。
  她的魂灵也瞧了瞧那本《华胥仙门》,不禁佩服伪善老神仙们搞出的一系列花式骚操作。
  神药丹木玉树丸可大大降低通往华胥仙山的难度,显然是为有势有财者网开一面,以此笼络仙凡两界的权贵势力。
  而柳芽这种无势无财的小人物,不仅须苦兮兮地攒一系列小装备,还得祈求上苍恩赐好运,否则将与仙门失之交臂。
  仙界培养出的神仙一代不如一代,根源多半在此。
  第14章 修仙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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