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当年谢强出事之后,邵彦成可以说是立刻放下了手边所有的工作,用了全部的心力去调查。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失望至极。
  谢强是运动之后第一批做生意的人,也是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
  他最早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叫做王燕林的人合伙一起去越城进服装,然后拿回宁城卖。
  因为肯吃苦,又有点小运气,没有几年就赚的盆满钵满。
  在原始资本积累到了一定的数目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各自经营起了自己的生意。
  谢强还好,那个王燕林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钱,人一下子就飘了。心思也不在生意上了,开始迷上了赌-博。
  赌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半年时间,王燕林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媳妇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谢强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不能不管。他就放下了自己的生意,开始一个赌-场一个赌-场的去找。
  找到就把人往回拽。
  可赌性难改,那急红了眼的赌徒哪里是那么好挽救的?
  他一次次把王燕林找回来,王燕林又会一次次的再反折回去。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人基本上也都放弃了,毕竟王燕林的老婆都放弃了他,回了娘家。
  可谢强却是个认死理的,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的和王燕林拧上了。
  那个年头,人手里都没什么钱,宁林的地下赌局也没有很多。
  王燕林在很多人的眼里,那就是一条大鱼,没有什么人不认识他的。
  而谢强经常跟在他身边,刷存在感多了,认识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反正,后来在很多人的感觉里,他俩就是一伙的。
  再后来,严打了。
  王燕林被人供了出来。
  结果一看到他,那些人忽然就又想到了谢强。
  本着坦白从宽的心态,他们又把谢强供了出来。
  三人成虎,更何况在多数人的眼里,谢强和王燕林本来就是一伙的,连王燕林的供词都被认为是在帮他推脱。
  这就让谢强怎么也说不清了。
  加上那时候确实是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严打,全国一次性不知道收关了多少有犯罪前科的人。
  这就造成了一些小案子处理起来确实是简单粗暴。
  谢强和王燕林从被抓到收审到最后的宣判,被执行,总共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邵彦成这边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那边执行通告就已经贴在了家属院门口。
  他最后是在执行通告上才看到谢强居然还有流氓罪这一条!
  再次打听才知道,因为王燕林生活混乱,于是与他同伙的谢强就也被加上了这一条……
  这件事其实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在邵彦成和谢家两兄弟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申诉之后,已经被平反了。
  还给老太太赔偿了几万块钱。
  可人都没有了,这赔偿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初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王燕林,可他也同样被判了死刑。
  诬陷谢强的那些人,最后也没人逃过同样的结局。
  人死事了,这件事最终的结局就是谢强被冤去了一条命,而害他的人全跟着死了,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邵国庆将这封信写好,却迟迟无法按下发送键,生怕母亲看了信之后,心里会跟着难受。
  就在他还在反复纠结的时候,书房外面却传来了妻子和老友杨燕收的寒暄声。
  邵国庆一惊,连忙将信发了出去。
  杨燕收接到邵洋电话的时候,正和家里人一起在外面吃饭,所在的饭馆离邵国庆家不远。
  所以挂了电话之后,他干脆就让儿子直接把他给送到这儿来了。
  看到邵国庆出来,杨燕收笑道:“哟,你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准备彻底就在那儿养老了呢,怎么,又觉得家里好了?”
  邵国庆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房:“屋里说。”
  说完,冲着妻子交待了一句:“让邵洋开车带你去买点菜,晚上留老杨在家里吃饭。”
  一句话说完,还在餐厅里吃饭的邵洋顿时急了,饭也不吃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徐惠萍一脸的无语。
  “行行行,你们都去忙,我自己去,全都是指望不上了。”
  如果是平时,老妈这么说,邵洋肯定就去帮忙了,可今天,他却只是对着徐惠萍干笑了两声,然后跑过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以表示歉意。
  然后就厚着脸皮跟着老爸还有杨伯伯一起进了书房。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燕收原本还想调侃两句的,可是一进门,他就被摆放在茶台上的那个烛台吸引走了全部目光。
  他快走了两步,径直走了过去,然后直接戴上了邵国庆放在旁边的手套,将烛台拿起来迎着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将烛台放下。
  就在那父子俩紧张的准备听他解说的时候,却见杨燕收转身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小放大镜,再次拿起烛台,看得更加认真了。
  原本邵国庆父子俩就觉得这个烛台应该是个稀罕物,现在看杨燕收这副架势,就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看他这么老半天的,一句话也不说,邵洋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性的小声问道:“杨伯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那个特有名的元青花?”
  杨燕收终于从烛台上收回了目光。
  他转头瞥了邵洋一眼:“你还知道元青花?”
  邵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嘿嘿,就知道一个名字。”
  杨燕收听后又不搭理他了,转回头再次看向了那个烛台。
  邵洋急了:“杨伯伯,你好歹说句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邵国庆伸手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杨燕收终于不再卖关子了,他说:“这不是青花,你们没有看到这烛台上还有红色的纹路吗?这和青花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那这是什么?”邵国庆终于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杨燕收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在瓷器这一块儿我不是很内行。但据我现在看,这个烛台很可能是清雍正年间的斗彩。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真要想确定,还得再找人好好看看。”
  “斗彩?”邵洋想了想:“是不是就是之前炒的特别火的那个什么鸡缸杯?我记得那个东西就是斗彩。那个应该很贵,杨伯伯,那是不是这个也很贵啊?”
  “你说的那个是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和这个还不太一样。成化年间的斗彩,是斗彩工艺的第一个高峰,而雍正朝,则是继成化之后的第二个高峰期。
  这个时代的斗彩技术已经进入了历史最高水平,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搭配方面,都比前朝更胜一筹。”1
  “你们看,”杨燕收用手指着那烛台,目光里全是赞叹:“这个烛台的色彩,很明显是把青花和粉彩结合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色彩分明,素雅又精致的效果……”
  看到喜欢的东西,杨燕收再次犯起了老毛病,像对待学生一般,开始对着邵家父子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自己所知所学全都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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