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 心境

  慕容德丰早就因为战略被阻憋了一肚子火,只能天天喝酒解闷,此刻哪受得了李乐峰的激将。
  “恁娘的,”他大骂到:“你且去叫赵匡胤老匹夫,看我惧他不惧?”
  柴宗训忙劝到:“慕容兄,算了,不过一女子而已,倘因此传出宋王与齐王争风吃醋的话来,反倒贻笑大方。”
  “幼安兄休劝,”慕容德丰说到:“上次赵日新恬不知耻压了幼安兄一头,我便饶过了他。”
  “此次若是一良家女子,青睐赵匡胤,不喜欢幼安兄也就罢了。偏偏一风尘女子,陪客却还挑三拣四,怎么地,赵匡胤的权大些还是银子大些?”
  慕容德丰言语带些侮辱的意思,李乐峰面色微变:“慕容公子,嘉敏姑娘虽身在风尘,却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你休要轻看她。”
  此情此景,柴宗训脱口而出:“我玩完了她,不给钱就不算卖咯。”
  “你。”李乐峰瞪着柴宗训,恨恨到:“既如此说,我只好让宋王来评评理了。”
  柴宗训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在说,你叫啊,你去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咙,看赵匡胤敢不敢管这个事。
  不过他内心里倒还希望赵匡胤和慕容德丰一起闹上一闹,看能不能把这丰乐楼的幕后老板给闹出来。
  此时知客却急促上前,执礼到:“辛公子,嘉敏姑娘请你前去一叙。”
  柴宗训蓦地抬头,只见阁楼上一双幽怨的眼睛扫了他一眼,便转身匆匆离去。
  “慕容兄稍待。”柴宗训急忙起身往后追去。
  进了房间,嘉敏仍是轻纱蒙面,一双至为清纯的眼睛此时哀怨的看着柴宗训,令人顿生怜爱。
  背后说人坏话却被人听了去,柴宗训有些窘迫,不知如何是好,只紧张的与嘉敏对望。
  “公子是否很看不起嘉敏?”嘉敏虽泫然欲泣,但语气还是很硬。
  “没有,没有,”又不能说那只是一句电影台词,柴宗训急忙辩解:“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嘉敏深吸一口气:“不管公子是否看得起嘉敏,这丰乐楼也不是公子该常来的地方。”
  柴宗训低下头去,嘉敏继续说到:“这丰乐楼往来之人虽多富贵,公子身负大才,易被相中,然流连于勾栏瓦舍之人,哪懂惜才,即便看中公子,也不过借公子寻章摘句之能,为其歌功颂德而已。如此,公子经济之能将会被埋没。”
  看来嘉敏误以为柴宗训经常到丰乐楼是为了结识达官贵人,他笑了下:“嘉敏姑娘谬赞了,举凡精于寻章摘句之人,都没什么经世治国的本领,我也不懂摧眉折腰,到丰乐楼不过消遣而已。”
  嘉敏定定的看着柴宗训:“公子精于辞赋,必是天赋异禀熟读圣贤之书,只需放下寻章摘句,多学经世治国之理,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柴宗训不知怎么接话,只歪着头说到:“这些我还没想过呢。”
  嘉敏恨铁不成钢的瞪大眼睛:“生逢乱世,男子汉大丈夫更该以匡扶宇宙救万民于水火为己任,却没来由的学些吟哦之作有何用?”
  “再者,倘无心从政,公子就更不该到丰乐楼来,方才若李主事真的叫回宋王,公子当如何自处?”
  “便是齐王之子再欣赏公子,齐王也犯不着为了公子去得罪宋王。”
  “我知道身负才干之人大多有些恃才傲物,然先有杨德祖之死,后有李太白王摩诘被污谋反。公子,你当收敛锋芒,隐于山水间,方能保一世平安。”
  柴宗训先前觉得嘉敏不过因为生得漂亮,又被填鸭式的教了些诗词歌赋,没想到她却有如此的心境。
  他更不知道的是,每个夜晚嘉敏房中红烛高悬,她捧着他的几首词作,慢慢研读,细细品味。
  嘉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柴宗训,但他却只能心领,因为丰乐楼的幕后老板还没查清楚呢。
  见柴宗训低头不说话,嘉敏接着说到:“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公子满腹才华,若是走了李太白的路子,甚为可惜。”
  意思是,我只觉得你有才华,要是一不小心得罪权贵丢了命很可惜,不是喜欢你。
  柴宗训还没有自命不凡到是个女人都得喜欢他的地步,只是感佩于嘉敏的心境,他开口到:“姑娘怕我卷入宋王与齐王之争,殊不知你此刻便在旋涡里呢,宋王看上了你,若是慕容兄也看中了你,或者一定让你与我在一起,你当如何自处?”
  嘉敏幽幽到:“嘉敏是身在红尘,不由自己,公子与嘉敏不同,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柴宗训张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嘉敏又说到:“我言尽于此,能否纳言便是公子的事了。我也乏了,公子请回吧。”
  柴宗训起身想说什么,却仍然说不出来。
  他其实不是个木讷的人,甚至可以说很精明,唯一在面对女人的时候,不太会说话。
  既是说不出来,那便不说了吧。
  出到前厅,与慕容德丰打了个招呼之后,柴宗训匆匆回了宫。
  打开地图,柴宗训仔细思索着慕容德丰的战略。
  前世曾看过后周名臣王朴的《平边策》,按照他的设计,先灭南汉南唐,后灭巴蜀,再取幽云十六州,最后收取北汉。这是典型的先南后北,且先东后西的战略。
  后来赵匡胤统一全国,正是用的这个战略,唯一不同的是先西后东,这个倒无所谓了。只是战略还未完成,幽云还未攻取,赵匡胤便死在斧声烛影之下。
  至于再后来的赵匡义,不提也罢。
  而周世宗柴荣,在世之日对王朴的《平边策》颇为赞赏,而且也未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突然集结重兵攻下幽云十六州中的瀛洲、易州等,而且还死在了这次征伐途中。
  这些讯息,给了柴宗训一个错误的判断,所以他选择的战略与《平边策》大同小异,先平定南方,再积蓄国力与辽决一死战。
  现在看来,这个战略大错特错,而柴荣却与慕容德丰的战略不谋而合。
  所谓的雁门关居庸关之类,都在长城一线。
  长城自古以来就是为抵御北方游牧民族而修建的,这个最基本的东西,因为重生回来不在手上,所以被柴宗训忽略。
  如果长城在手,可将北汉关门打狗,辽国铁骑即便再厉害,他总不能飞过太行山和燕山吧。
  既如此,那便不再犹豫,先攻下幽云十六州吧。
  下旨之前,柴宗训决定先玩个乌龙,因为攻取幽云,必须出其不意。
  翌日早朝,因国内承平,说来说去也不过那几件事。
  正当众臣打着哈欠等待朝会结束的时候,柴宗训忽地说到:“众卿,连日来朕多次微服出巡,见各军多有骄纵之气,如之奈何?”
  赵匡胤此时已不掌兵,便转头望着慕容延钊诸人。
  慕容延钊已由控鹤军统领接任铁骑军统领,控鹤军统领已由两次伐蜀有功的曹彬接任。
  这些人都知道柴宗训喜欢没事到处转,而军中无事欺压老百姓的事,一直时有发生。
  “回皇上,”慕容延钊很公式化的说到:“臣当责令各军,如有再犯,定严惩不贷。”
  柴宗训很不满意的摇头:“严惩不贷有何用?依朕看来,这些大头兵就是太闲了。”
  慕容延钊对到:“回皇上,目下赖皇上天威,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军士们又都在躁动之年,臣回军中之后,一定制定一套严峻的军法将其约束。”
  “四海升平?”柴宗训更不满意了:“南唐南汉,辽国北汉,我大周强敌环伺,齐王竟以为四海升平?”
  “这...”慕容延钊不好对,又不是我不愿意出征,你不说打哪里,我怎么打?
  “宋王。”柴宗训忽地喝到。
  赵匡胤急忙应了一声:“臣在。”
  “命你速速调集两年粮草,朕决意攻南唐,粮草收集齐便发兵。”柴宗训冷冷到:“该给这些大头兵找些事做了。”
  “启禀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以为,攻唐之事可以暂缓,若要说不让军中闲着,可令军士们屯田,且目下许多河道沟渠皆须疏浚,亦可令军士们为之。”
  “朕养兵千日,岂是让其做这些些微小事的?”
  “回皇上,南唐势大,攻取之事须从长计议,若仓促出兵,恐会空耗国力。”
  “所以朕才命你筹集两年粮草,此次不讲南唐收归版图,朕绝不收兵。”
  “皇上,倘出兵途中辽国趁势来攻...”
  “杨业何在。”柴宗训大喝一声打断赵匡胤。
  杨业出列:“臣在。”
  “命你率领背嵬军速速北上,将辽兵阻挡于国门之外。”
  “皇上,”赵匡胤仍是苦谏:“背嵬军不过数千,即便以一当十,也仅能抵挡数万辽国铁骑,可辽国有数十万骑兵啊。”
  呵呵,柴宗训在心中冷笑,你是不知道岳飞以五千背嵬军大破金兀术十万铁浮屠。
  他的本意是让背嵬军先期到边境熟悉情况,到时候打起仗来也能得心应手。
  “宋王谬矣,”一旁的韩通开口到:“即便辽国有数十万铁骑,也不可能全部派到边界。另我朝在边境一线尚有三座城池,加上背嵬军,应当能在攻下南唐之前守住边境。”
  “鲁王之言甚善,”柴宗训说到:“宋王,速速调集粮草,南唐收归版图的时间,全在你的粮草上了。”
  眼见朝堂上慕容延钊中立,韩通站在皇帝一边,曹彬资历低不敢说话,赵匡胤知道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等散朝之后再向柴宗训密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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