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〇 强力弹压

  回家之后,刘坦思虑再三,目下他在汴梁官场的名声已经臭了,所以赵匡胤直接放弃了他。
  为今之计,只有和御史们一样上书弹劾慕容德丰,才有挽回的可能。
  殊不知一个三品的大员,赵匡胤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只是当日赵匡胤本是暗示他带着御史一块上书,哪知道他偷奸耍滑,激韩智兴上书,导致弹劾没什么分量,被皇上给冷处理。
  赵德昭如是说,便是要激刘坦自己上书,他果然上当。
  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骨气的,刘坦没有直接将奏疏交给柴宗训,而是通过侍中符彦卿。
  看到刘坦的奏疏,柴宗训怒不可遏:“如此反复小人,岂能居庙堂之上,老董,速去将刘坦锁拿问罪。”
  赵匡胤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一班文武急忙跪下:“皇上,历代以来岂有因言获罪者?刘坦掌管兰台,本有风闻奏事之权,便是所奏有误,也不该锁拿问罪。”
  柴宗训丝毫不退:“前次朕问及御史联名上书之事,刘坦言毫不知情,此次却与御史上奏之事尽同,如此欺瞒君父,朕岂能容他。”
  赵匡胤说到:“皇上,且先将兰台所奏之事一议,若属实,则兰台吏员乃尽臣之责,若不属实,皇上再治罪不迟。”
  魏仁浦也说到:“皇上,慕容德丰虽于国有功,但功不至岭南郡公,吾皇赏罚不明,言官自然要说话。”
  柴宗训冷笑一声:“魏枢相,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
  “皇上,”魏仁浦对到:“以臣之见,当收回慕容德丰募兵之权,且岭南一地官员当由吏部调配,且御史台当在岭南各地派遣巡按。”
  “放这些人去束缚慕容德丰的手脚你们才开心?”柴宗训冷冷的问到。
  “皇上,”魏仁浦大呼到:“臣之谏言,乃是出于公心,为我大周江山社稷着想,绝无半点私意。”
  柴宗训反问到:“魏枢相,以你的意思,朕放任慕容德丰绝对权力,就不是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是出于私心咯,可你们平常不是口口声声天家无私事吗?”
  魏仁浦被柴宗训堵得一时语塞,赵匡胤接话到:“皇上或无私心,只恐慕容德丰有曲意媚上之举。”
  “宋王的意思,”柴宗训仍是反问:“朕是个昏君,喜欢拍马屁的人咯?朕但问宋王,你居此高位,是拍马屁得来的吗?”
  赵匡胤早领教过柴宗训这种‘仁义礼智信’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辩论法,反辩到:“皇上,臣为大周,一生大小百余仗,从无败绩。请问皇上,慕容德丰除了收取幽云之外,还有何功?”
  除了收取幽云?柴宗训在心中冷笑,幽云可是你赵氏子孙心心念念四百年都未收取的地方。
  “宋王,你半生戎马,定然知道幽云的重要性,”柴宗训说到:“若无幽云,朕岂能安心国内生产?如何收归南汉?以慕容德丰战略之功,朕便是分给他半壁江山都无碍。”
  赵匡胤呼到:“皇上如此抬高慕容德丰,如何让浴血收复幽云的将士们心服?”
  柴宗训喝到:“万华,速传杨业、曹彬、慕容延钊进宫,朕倒要问问这些收复幽云的主帅,慕容德丰封岭南郡公,他们服不服?”
  这等于是个多余的动作,慕容延钊是慕容德丰的爹,当然希望儿子的官做得越大越好。而杨业和曹彬是柴宗训的死忠,当然柴宗训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们进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是在告诉赵匡胤,朝政上随你怎么争,但天下兵马皆在朕手,你翻不起什么浪来。
  原本赵匡胤这许多年倒一直是为柴宗训实心任事,只是突然多了符氏一门分权,眼下又冒出个慕容德丰,再加上赵德昭一怂恿,如何让赵匡胤心服?
  眼下似有调兵入宫之意,看着太监万华从身边走过,赵匡胤举起手掌:“万公公,不必了,皇上既如是说,臣无话可说,只是臣心中仍不赞成慕容德丰掌握如此之大的权柄。”
  眼见赵匡胤退缩,魏仁浦又接上了话:“皇上,你如此一意孤行,恐为将来埋下祸根啊。”
  柴宗训转头喝到:“太史令,记下今日之事,若将来慕容德丰为祸大周,皆是朕一人之过。朕一意孤行,不听宋王、魏枢相等一干忠臣谏言,万方之罪,皆在朕躬。”
  接着他又问到:“魏枢相,你已然尽忠,还有何话说?”
  话说到这份上,魏仁浦还能说什么,只得失望的拱手:“臣无话可说。”
  柴宗训一拍桌案:“既然无话可说,今后再有言慕容德丰任岭南郡公事者,朕定斩不饶。至于刘坦和一干御史,仍要着有司问罪。”
  强力弹压之后,朝政冷寂好一段时间。
  三省办公的殿上,各人只低头做事,少了往日嬉笑之声。
  就在这种气氛之中,迎来了入贡的李煜和一干臣属。
  先前柴宗训说话算数,将刘鋹交给了李煜。
  李煜倒也没杀他,只是将其囚禁在江宁。
  那刘鋹求饶不成反威胁李煜‘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中原皇帝一定会挟收南汉之势,将南唐一同收归。’
  恰在此时李煜接到命他亲自入贡的圣旨,莫不是大周皇帝要扣留他?或者干脆威胁他主动交出版图?
  但他若拒绝的话,却又给了大周出兵的口实,收拾行李上路才是唯一的办法。
  带着这样的心理,李煜此行倒显得有些悲壮。
  柴宗训急着修建大庾道,在第一时间便接见了李煜。
  “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上殿不名,是李煜的特权。
  柴宗训热情的伸出手来:“国主快快请起,赐座。”
  “谢皇上。”李煜起身坐到一边。
  柴宗训仍是很热情:“上次汴梁与国主一别有年了,国主仍是风采不减。”
  李煜也讨好的说到:“皇上一阙《江城子》,感人肺腑,臣如今忆起仍觉心酸。”
  柴宗训笑了笑,怎地不提朕与你小姨子所作的《元夕》、《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嘉敏和李景遂在汴梁为间之事,上不得台面。
  当年董遵诲曾有过谏言,让柴宗训下旨逼李煜交出二人,但柴宗训未允。
  虽然他逛青楼之事已然传开,但不过坊间风言风语,倒也没有实据,所以史官不敢记录。如果下旨李煜交出嘉敏,那便等于给了史官最直接的证据,柴宗训可不干。
  那俩人在汴梁的活动其实并不伤大雅,且由他去吧。
  “朕听闻国主近年也有佳作,”柴宗训恭维一句:“只是朕却沉湎于俗务,竟连附庸风雅也不能了。”
  李煜说到:“皇上过谦了,皇上锦心绣口,随口吟诵便是千古佳句,只《江城子》一作,臣便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作出来。”
  “国主这才是谦虚呢。”柴宗训笑到:“朕时常出宫体察民情,我大周凡有井水处,都在吟唱国主之作,朕是自愧不如啊。”
  李煜受宠若惊,也放心了一些:“皇上过誉了。”
  “千年之后,后人定然会记得你这千古词帝,”柴宗训索性恭维到底:“却不一定记得朕这个普通的皇帝了。”
  李煜连忙拱手到:“臣焉敢与皇上相提并论。”
  柴宗训接着说到:“便连国主身后的冯延巳冯卿家,也算千古词宗呢。”
  冯延巳慌忙跪下来:“皇上,臣不过无病呻吟偶得数句,有污圣聪,还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笑到:“细雨湿流光,荒草年年与恨长,细细品来确有一番滋味。”
  冯延巳涕零到:“想不到皇上随口便能吟诵边陲小臣的句子,臣死无憾矣。”
  这南唐君臣均痴迷于寻章摘句,从此处切入,果然便能把气氛带起来。
  “诶,冯卿家怎如此说,”柴宗训说到:“朕还等着你的佳句呢,你倒是死无憾,朕可遗憾得紧呢。”
  冯延巳有些哽咽:“皇上,臣不过边陲小臣,皇上却能一眼叫出臣的名字,还能随口吟诵臣无病呻吟之句,此乃臣无上之荣光。”
  “冯卿家妄自菲薄啦,朕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好啦,别跪了,快起来说话。”
  就着诗词聊了几句,李煜君臣渐渐放松,柴宗训顺势开口到:“国主此次助朕收归南唐,功莫大焉。朕欲赏些财货,可南唐富庶,朕怕拿不出手,未知国主可有何心意?”
  心意当然有,那便是希望中原永远不要攻唐,最好是签个盟约。
  不过历史上无数次证明,盟约什么的,在实力面前都是白纸。
  思虑一阵,李煜开口到:“能助王师一臂之力,实乃唐之荣幸,况皇上已为臣报了受辱之仇,臣焉敢要赏赐。”
  柴宗训笑到:“国主既不开口,朕倒是想到一件利于南唐社稷的好事?”
  莫不是承诺永不攻唐?李煜甚至忘了矜持:“敢问皇上,是何好事?”
  柴宗训说到:“朕此次南征刘氏,发现海外诸国皆与其有贸易往来。既是贸易,我中原与唐何不分一杯羹?只是岭南至中原之古商道大庾道已然荒废,所以朕属意由国主将此商道修复,届时唐之财货能与海外往来,中原财货亦从此经过,国主便可因此征一道赋税充盈国库。”
  “国主切莫小看此税赋,南汉国库六成以上,皆来自于穗都港贸易。如此双赢之事,朕欲邀国主共襄盛举,未知国主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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