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一一击破

  赵德昭一直心事重重,心神不灵的样子。
  嘉敏能够理解他,所谓的兵谏就是造反,这么大的事情有压力也很正常。
  但他比李煜强得多,李煜遇事只会慌乱和求神拜佛,赵德昭能知道反抗。
  倘加以调教,假以时日必是一方雄主。
  赵德昭不说话,嘉敏就这样一直静静的陪着。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嘉敏愠到:“何人在外喧哗,吵扰公子休息。”
  小厮行了一礼:“姑娘少待,小的这便去看看。”
  “等一下,”赵德昭突然开口:“还是麻烦姑娘去一趟吧。”
  嘉敏有些疑惑,这么点小事怎么会要她亲自去。
  走出宫门,只见阙下黑压压的跪了一批人,个个口呼冤枉大叫救命。
  领头的几个,正是支援赵德昭粮草的豪强富户,正五花大绑被赵德昭的亲兵押着。
  “郡主,救我,救我,救命啊。”豪强大户看到嘉敏,急忙往前跪爬着大叫:“郡主,我等支援赵公子粮草,赵公子为何反诬我等谋反,要将我等举族枭首?”
  嘉敏连忙问领头的校尉:“这是怎么回事?”
  校尉答到:“回姑娘,我等也是奉军令行事。”
  “奉何人军令?”
  “王统领。”
  嘉敏心里好受一些,转头就要去找赵德昭。
  “郡主,不好啦,不好啦。”只见一个浑身破烂的小校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阙下,声泪俱下到:“郡主,我等奉赵公子之命攻下清流县,哪知赵普忽地调转马头,与王彦进两面合击我军。林统领猝不及防,被王彦进偷袭杀害,三万江南士卒,无一生还。”
  嘉敏眼前一黑,向后退了一步,侍女赶紧扶住她:“郡主,你没事吧。”
  嘉敏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我没事。”接着便转身入内。亲兵校尉也跟着她的脚步进入内宫。
  赵德昭正背着身子坐着,嘉敏克制之后再克制,颤抖着声音问到:“公子,所以这所谓的兵谏只是一个局,只为杀光我江南士卒和豪强大户,是吧。”
  校尉也跟着执礼到:“启禀大人,末将已按王统领军令将所有豪强富户及家眷擒获,请公子发落。”
  赵德昭回头怒喝到:“既是王彦进下令抓的,你去找他好了,却来找本公子作甚?”
  “是是是。”校尉接连点头,慌忙退了出去。
  嘉敏又问到:“公子,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就瞒着江南人,是吧?想想宋王还在大狱,你却做出此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对得起我和江南百姓对你的信任么?”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德昭急忙起身拉住她:“姑娘,你听我解释。我知道姑娘对我好,也知道江南百姓信任我,我也想以江南为根基成就一番大业,可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
  “那是哪样?”嘉敏喝到:“是不是皇上威胁你,杀了江南士卒才肯放出宋王?可宋王犯的可是谋逆之罪,皇上岂会放过他?”
  赵德昭说到:“父王根本就不在大狱里。”
  “什么?”嘉敏一惊。
  赵德昭说到:“姑娘试想想,若父王真的谋逆,皇上岂会安心让我待在江南?但除了王府家丁仇九带来消息外,汴梁并无差役前来,这便足以证明,父王谋逆不过是个传言。”
  “父王为政十年,在朝中有不少仇敌,若是他们造谣中伤父王,倒也不是不可能。”
  嘉敏质问到:“你既知道这些消息,为何不知会与我?让我江南三万士卒白白送命,豪强大户一个也逃不脱。”
  “我也不想,”赵德昭说到:“此事皆是赵大人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赵普,”嘉敏咬牙切齿到:“有生之年我必杀你,为三万枉死的江南士卒报仇。”
  赵德昭叹到:“姑娘看开些吧,这些士卒原本就该死在抗击中原的战场上,如此倒也算死得其所。却因为当初怕死,如今死得一点也不光彩。”
  “还有那些豪强大户,我听闻中原兵临江宁城下时,国主曾下旨以财粟换官爵用以军资,这些人却藏诸深窖,不愿助国,似这等人死了一点也不可惜。”
  “你懂什么,”嘉敏怒喝到,赵德昭一愣,从未见过她这样。
  嘉敏随即回过神来,幽幽到:“我是替公子可惜,虽然这三万士卒和豪强大户不是公子下令所杀,却是因公子而死。此事传开,公子必尽失江南民心,大好的基业就此没啦。”
  赵德昭说到:“只怪事情太过仓促,来不及甄别消息真伪,以致于铸成此等大错。”
  嘉敏没有接话,转身便往外走。赵德昭追上去问到:“姑娘哪里去?”
  “此刻外间定是盈反沸天,我去试试还能不能挽回一些民心,你暂且在此间待着吧,我怕你出去之后刺激到民众。”
  嘉敏走后,虽是真伤心,赵德昭却也得赶紧上奏折为自己辩驳清白。
  杀光三万江南士卒后,赵普挥一挥衣袖,赶回宋州,仿佛他从未来过。王彦进却一直带兵驻扎长江北岸,不肯过江去。
  有校尉问到:“统领,既已完成任务,我等为何不过江去?”
  王彦进说到:“江南新平,人心浮动,此刻民众盼着我军直捣汴梁为他们报仇呢。我若是回师江南,不正坐实诱杀三万士卒之事吗。届时民众必会责难,此等事情,还是交给赵公子处理吧。”
  校尉又说到:“我看那赵公子实是长着反骨,若非赵普前来劝导,恐怕大错已然酿成,我等也会跟着受牵连。”
  王彦进想起先前赵德昭跟他密谋如何杀光江南士卒,如何擒获豪强大户,以及极力为自己辩驳。想不到此人看着是个文弱书生样,却如此阴狠。得设法调到其他地方,不然啥时候不小心得罪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宋州城。
  因为需要足够的兵马杀光江南士卒,所以赵普带走城内大部分兵力。
  赵普平叛,尽诸江南叛军的消息传回宋州,留守的骁骑营校尉冯耀佐当即站了起来。
  “赵大人不是去协助赵公子兵谏么,怎地会杀助公子兵谏的士卒?”冯耀佐喝问到。
  传信的士卒说到:“此事乃是赵大人的谋略,赵大人此时已到李口,不日就要进城,请冯校尉开南门迎接。”
  冯耀佐迟疑半天,却不开口,传令兵小声叫到:“冯校尉,冯校尉。”
  “哦,”冯耀佐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待整顿军营后便去开南门。”
  传令兵走后,冯耀佐当即叫来营中几名指挥使商议大事。
  这里要插一句,大周军制,侍卫司、控鹤军、铁骑军等等有称号的军队都是单独的军种。这些军种下分厢、军、指挥、都四级编制序列。
  最小的是都,每都一百人,由正副都头统领。
  都之上为指挥,设正副指挥使,每指挥辖五都,也就是五百人。
  指挥之上为军,设校尉和校佐,每军辖五指挥。
  再往上便是厢,厢设都指挥使,就像王彦进这样的,俗称统领。
  每厢的人数因军种不同而不同,就像背嵬军,全军人数也没有控鹤新军一厢多。
  所以冯耀佐手下的指挥使,只是管都的那种,与董遵诲这种指挥使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列位,”冯耀佐说到:“赵普老奸巨猾,我等上了他的当了。”
  “校尉,发生了何事?”有指挥使问到。
  “赵普名曰助赵德昭兵谏,实际是合谋诱杀我江南最后的三万士卒。”
  “啊?”一众指挥使惊呼。
  冯耀佐说到:“想是事情已然败露,如今仅凭着我等两千余人,怕是再难成事。”
  “即便不成事,我等亦可继续潜伏,等待时机。”
  冯耀佐摇摇头:“尔等忘了赵普封锁宋州城,以酒洒臂膀之事了?必是我等身份已暴露,赵普在按刺青拿人。”
  “校尉,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冯耀佐说到:“赵普即将回城,我等不如就在城外设伏,先击杀奸贼赵普,再回江南杀了赵德昭,为我枉死的三万士卒报仇雪恨。”
  一众指挥使拱手到:“但凭校尉吩咐。”
  冯耀佐借迎接赵普之名,打开南门,率着两千士卒准备在城外设伏。
  前行不过十数里,却见一个老将-军,手执哨棒,挡在路中间。
  冯耀佐警惕的拍马上前:“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大军去路?”
  那老将-军大喝到:“吾乃大周宋王同中书平章事赵匡胤是也。”
  冯耀佐一惊:“你不是在大牢中么?”
  赵匡胤喝到:“尔等宵小之辈陷害本王,吾皇圣明,岂能中你之计?”
  既是赵匡胤在此,两边必埋伏有大军,冯耀佐当即嘶吼到:“撤,撤回城内,据城自守。”
  “奸贼,既遇到本王,今日岂能让你活着回去。”赵匡胤大喝一声,举起哨棒便冲上去,两边山林间无数周师涌了出来。
  眼见脱身不得,冯耀佐只得应战,赵匡胤当头一棒下来:“奸贼,你趁着赵大人大肆扩军之际,冒充山贼投军,更胆大妄为刺杀圣驾,若能供出幕后主谋,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大唐龙卫军,只有战死,从未有投敌之说。”
  “好,你便纳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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