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边站

  因着阿尔维特的强烈要求以及莫雷的建议，做完基因手术的欧博，还是没能立即返回普路同，而是滞留在奎兰特星球上莫雷的小岛别墅中休养。
  “你怎么选了这个样子……”阿尔维特看着欧博的新面孔，忧心忡忡。
  欧博无所谓的推推脸上的无度数宽边眼镜：“我觉得这样子不错啊，挺萌的，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却又不那么招人注意，而且对方原身又是霍迪尔共和国那边的人，不是正好？”
  莫雷笑了笑：“这是霍迪尔共和国基因研究所的研究员，当年刚毕业的时候来我们这边做过一年实习生，照规定保留了基因片段备份，现在回国内供职，轻易不会离开本土的，你们尽管放心。”
  “我一点儿也不放心。”阿尔维特咕哝着，对于欧博如今形似黑泽尔的脸庞极其不满。
  欧博放下手，转头打量阿尔维特。
  “我说哥哥，一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对黑泽尔哪里不满，怎么总是针对他？”
  莫雷抬眼看过来：“怎么，你认识那个人？”
  阿尔维特挠挠头：“莫雷大叔，你就不觉得，这个黑泽尔，很可能就是那个黑泽尔么？”
  莫雷愣住：“哪个黑泽尔？你不会是说那个疯狂的老头吧？”
  阿尔维特忙点头：“就是他！”
  莫雷大笑：“得了吧你！那老头去年我还见过一次，怎么就成了那个毛手毛脚的实习生？别开玩笑了！”
  欧博随声附和：“对呀，我们护送的那个孩子，虽然长得跟这个实习生有点像，不过也只是有一点点像而已。你看我，跟你在解放广场碰到的那孩子一样么？”
  阿尔维特认真的考虑了会儿，叹息着摇头。
  “好吧，脸要瘦一些，下巴更尖，发色和瞳色也不一样。”
  欧博笑嘻嘻的道：“那不就行了？”
  “眼镜……”阿尔维特抿唇，就是觉得看着不习惯。
  欧博顺手把眼镜推上脑门，扑过去抱住阿尔维特。
  “这样呢？”
  阿尔维特红了脸：“好……好看~”
  莫雷转头捂脸，满心无奈。
  欧博咯咯笑，眼角弯到看不见。
  平静的休养生活持续了仅仅一周就不得不匆匆结束。得到集训提前开始消息的阿尔维特，不情不愿的收拾好行装，告别莫雷，和跃跃欲试的希尔一同返回普路同，准备参加集训，全然不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莫雷就把他们给卖了。
  “你说他要带那个小子上战场？！”
  得到消息的黑太子气得差点掰断自己的座椅扶手。
  莫雷满脸忧虑：“我劝过，想让他去投奔你，他不肯，我也没办法。”
  黑太子问道：“那那个小子怎么说？”
  莫雷答道：“还能说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懂，自然是帮衬着二殿下了，二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出于好心，莫雷没有将现在两人间是欧博说了算的事实告诉黑太子，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烦。
  黑太子哼了声：“你的意思是说，这次从那小子身上下手没用了是不是？”
  莫雷暗暗松了口气：“对，我觉得还是你出面试着劝说一下二殿下比较好，或者想点办法把他从普路同弄走，总之，避开这趟浑水。我不想眼看着我保护了这么多年的殿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无聊的战争当中！”
  黑太子嗤笑：“现在是他自己找死！还想拉着那小子一起，把我这个大哥丢在一边？”
  莫雷怒摔烟斗：“莫德里克！你闹脾气也有个头！”
  黑太子抿唇，强压怒火。
  “莫雷，”黑太子直呼其名，“别以为你上回把那小子的踪迹泄露给他能瞒得住我，我不过是看在你悉心照看他这么多年的份上才不追究，不代表下一次我还能容忍你，更不代表你能够因此爬到我的头上用长辈的姿态来压我，希望你能记住！”
  说罢，黑太子不等莫雷反应过来，切断联络。
  莫雷张大嘴巴，望着漆黑的屏幕，久久不曾言语。
  “主人、主人。”莫雷的机器人助手t-c滑过来。
  “需要通知殿下让他注意防备么？”t-c这么问道。
  莫雷回神，捡起自己的烟斗塞进嘴巴里，重重吐了口烟气，将自己笼罩，良久，疲惫的挥手答道：
  “算了，别管了，告诉他也没用，黑太子为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过，应该不会真正伤害到他才对……如果能因此让他远离战场，倒也是件幸事。”
  t-c电子眼闪烁：“那那个孩子……”
  莫雷痛苦的捂住脸：“我不知道，t-c，我不知道……”
  t-c沉默。
  阴暗的书房外，咆哮的海面上空，乌云翻腾，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返回普路同星球中心城市坎德拉的阿尔维特和欧博，在星球外围被拦下，经历了一阵盘问才被准许进入星球。看着星球外部轨道上多出来的那些防御设施，阿尔维特感觉到了战争的压力。
  “那些难道是轨道炮么？”欧博指着在星球同步轨道上运行的巨大圆形金属球好奇的问道。
  小型工作舰艇正忙忙碌碌的来回穿梭，将一个个漂浮着的炮体通过环形金属支架连接起来，以构成连续的防御工事。
  阿尔维特远远看见，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偷偷给柯克尔传话，让他去分散欧博的注意力。
  柯克尔不负众望，几句话便将欧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离去不久的莱蒙身上。只是这个话题，阿尔维特也真心的不想让欧博提啊！
  “回来就好。”
  布莱德给两人开门，帮他们把行礼一起拿进来，脸上隐隐带着丝凝重，连平日里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费加罗这会儿也表情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欧博一路过来，察觉到街上的紧张气氛，就觉得不对，这会儿再看到佣兵团的伙伴也这样，顿时知道情况不妙了，放下行李胡乱收拾了一下，跟奇奇利亲热了会儿，哄它睡下，便拽着阿尔维特出来开会。
  “布莱德~”欧博坐到他最喜欢的团长身边。“我们去奎兰特星球一个多星期，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系啊？”
  欧博试图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开腔，不过心事重重的布莱德显然不打算接话，只是摸摸欧博新伪装的棕发安抚了几句，赞赏了他的新造型，便直接切入正题。
  “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天，公会方面召开了a级及以上佣兵团高层领导会议，四票同意、两票反对、一票弃权，通过了投票，普路同星球，正式宣布加入暗影联合王国阵营。”
  “啊？！！”阿尔维特和欧博一起惊叫。
  布莱德按按额角，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费加罗疑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在奎兰特星球难道没听说？”
  阿尔维特想起莫雷的几次欲言又止，暗暗咬牙。
  欧博看看阿尔维特，替莫雷小声辩解道：“我们住在哥哥的朋友家里，离大陆很远，没有信号。”
  阿尔维特低头，不敢去看欧博。
  莫雷那样的身份地位，他自己的私人小岛，怎么可能没有卫星接收装置？明摆着是故意瞒着两人不想他们知道，连信号都屏蔽掉了，集训提前的消息，还是莫雷转过来的，想也知道是被他截获了讯息。
  不过反过来一想，阿尔维特忽然警觉起来。
  你说莫雷明明知道普路同星球加入暗影联合王国，还让他这个前帝国二殿下和顶着霍迪尔共和国某基因研究所研究员外貌的克隆人回来，到底是在打算些什么呢？
  阿尔维特只觉后背发凉，头一次意识到，他的生活，恐怕始终没有脱离黑太子的监视。
  想到这里，阿尔维特忍不住看了眼正跟布莱德了解近期情况变化的欧博，下意识的开始担忧他未来的处境。
  难道真的只有让他去暗影王国才能保证他的安全么？
  阿尔维特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
  欧博敏锐的察觉到阿尔维特的视线，回头，见他担忧的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极有可能会波及到普路同星球的战事而忧虑，在担心他的安危，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带着被关怀的满足笑容，欧博牵起阿尔维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认真的说道：
  “别担心，哥哥，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暗影王国的那帮子家伙，我才不放在眼里呢~”
  阿尔维特欲哭无泪——
  暗影王国不是问题，霍迪尔共和国和黑太子那边才是大问题呀好不好！
  当然了，这些事情，阿尔维特可不敢在欧博跟前说道，只能敲碎了吞肚里，忍痛消化，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摆出我不担心的态度来，迎合欧博的心情变化，阿尔维特觉得好累。
  要是能带着欧博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啊_……
  布莱德瞄了眼欧博背后脸色急剧变化着的阿尔维特，对他的心思稍微有点理解，暗暗摇头，继续给欧博讲述这一周来的变化。
  “之前公会在到底选择哪一边上犹豫的时候，霍迪尔共和国那边也有派了使者来游说，倒确实是说动了两个a级团的主要干事。不过不少佣兵团的成员因为当年起义的时候，跟暗影军团并肩作战过，有着过命的交情，就算保持中立也不会倒向跟他们的敌对一方去。霍迪尔方面逼得紧了，反而促使公会召开紧急会议，通过投票的方式，提早决定了星球未来的前进方向，不知道霍迪尔方现在是不是在为此后悔呢？呵呵。”
  布莱德说着，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对星际间的流民一向持打压和驱逐政策的霍迪尔共和国，显然入不了曾经是流民并且一度过得比普通流民还要惨的布莱德和费加罗的眼，自然乐得看他们吃瘪。
  欧博好奇的问道：“那弃权的那支团队是哪个呢？”
  布莱德顿了顿，答道：“是雷暴。”
  “咦咦咦？！”欧博惊到跳起来。“奎宁老大他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弃权？”
  阿尔维特弱弱的为欧博解惑：“我想，他们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不想选边站吧，所以，只好保持中立态度了。反正万一真的跟霍迪尔共和国开战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不上战场的，只是在投票的时候通过弃权表示一下立场而已，无伤大雅。”
  欧博缓缓的转动脖子回望过来：“哥哥，那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阿尔维特苦笑：“因为我舍不得大家啊。”
  其实关键是舍不得你。阿尔维特偷偷看了眼欧博，心中喟叹。
  欧博眨眨眼，若有所思状。
  布莱德本就有几分猜测，这会儿听阿尔维特这么说，心中更明白了许多，默默低头，没有打岔。
  费加罗听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哑谜，可听懵了，拽住阿尔维特的胳膊插嘴。
  “我说阿尔维特，你这么怕跟暗影王国扯上关系，却还敢带着我们的小欧博在身边，到底是为什么啊？”
  布莱德阻止不及，只得抱歉的看了阿尔维特一眼。
  阿尔维特扯扯嘴角，答道：“因为这个。”
  说罢，阿尔维特在费加罗惊诧的目光中，运起念力。
  银色的微光，迅速充满阿尔维特的整个瞳孔，随即散播开来，照亮身周的同时，令茶几上的杯具漂浮起来。
  费加罗连忙挥手：“停停！别打翻了我的好茶！”
  旁边的欧博一把握住阿尔维特的手。
  微凉的触感，唤回了阿尔维特的意识。阿尔维特惊觉自己陷入了对拉维亚的追忆当中差点能力失控，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收回外散的念力，收拢成束，重新纳回体内。
  欧博感觉到那股熟悉的不断膨胀壮大并和他体内的力量产生牵引的波动消失，周围恢复平静，这才松了口气，紧握阿尔维特的那只手，却是不肯再放开。
  阿尔维特伸手在欧博紧张到痉挛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拍。过了好半晌，欧博才慢慢的把那只手收回去。
  布莱德在一旁把两人互动看了个清楚，眼底满是担忧。
  这要是真的被暗影王国那边派来的人给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
  费加罗后知后觉的想起当初阿尔维特怒气冲冲过来问他们要人时候发威的样子，指着阿尔维特喊道：
  “啊！你！你小子原来也是旧帝国的残余啊！难不成是贵族？！”
  毕竟，那时候有资格接受弥赛亚基因改造的人，都是贵族阶层和军方的高级领导，帝国的平民和贱民以及奴隶阶层，是绝不可能得到机会的。这也是当初为何克隆军团反扑的时候，能够那么迅速的取得胜利。因为，弥赛亚基因的存在，让那些受过改造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些影响。
  阿尔维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小贵族而已，不然也跑不掉了。”
  欧博刮了眼贵为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的阿尔维特，没吱声。
  皇族，可不是普通贵族可以比拟的。听说，暗影军团当中，至今仍然有那么一些人，对当年的事无法放下心结，始终在追寻帝国旧人抓出来泄愤，那个什么伊戈尔就是其中的典型吧……
  欧博暗暗咋舌，更坚定了自己要连带着哥哥一起远离暗影王国和暗影军团的决心。
  费加罗仰头长叹：“我的天啊，跟你出任务这么久了，我竟然没发现？！你小子藏得可够深的啊！”
  阿尔维特尴尬的咳嗽声：“我做佣兵已经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你可别声张。”
  费加罗摆了个手势：“明白！这是秘密、秘密！”
  布莱德偷偷踩了费加罗一脚，示意他闭嘴，将话题迅速拉回正题当中。
  “公会的方向确定下来，跟霍迪尔的外交关系进入僵持阶段，霍迪尔军方的活动，目前有偏向我们的趋势。为了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事，集训的所有课程全面压缩，除了涉及实战的训练没有缩减以外，其他课程都有压缩和调整，时间表也变了，我们团被提前了三天，和另一个a级大团混班上课。”
  “哪个团？”阿尔维特有些紧张。
  布莱德看了眼新时间表，答道：“我想你们可能认识，是雷暴的竞争对手，疾风。”
  “什么？！”忆起那个胆敢占欧博便宜的家伙，阿尔维特惊呼出声。
  “太好了！”欧博兴奋的欢呼。“我好久没见沙拉赫了，好棒！”
  布莱德和费加罗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兄弟两对于同一个佣兵团的反应竟会如此相异。
  不过不管阿尔维特心里头有多反感那位疾风的团长，集训的时间表到了这时候也不可能再为了他一个人做修改，无奈的阿尔维特也只能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