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格利安舰长大人
曾经的第八骑士分队队长,被十一骑士奥普斯丁看中,挖到第二军团成为新式战列舰亚格斯兰号舰长的坦格利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被懊恼和悔恨的情绪所包围。
如果不是他在回程的途中同情心泛滥对那艘落难的伪装货船施以援手,亚格斯兰号全舰官兵也不会因为他的这个巨大判断失误而被杀害和擒获。
坦格利安只要闭上眼,眼前便是一片血色。
终结者可怖的身影奔跑腾跃,将所有的抵抗力量全部绞杀。耳边尽是呼喝、惨叫,热武器攻击时的嗡嗡声和冷武器交战时的铿锵声。
腿上的旧伤不时的泛起尖利的疼痛,提醒着坦格利安他是如何被俘的。
这一切都让坦格利安无法接受。
是以,在被关进研究所之后,坦格利安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设法弄死自己,并且在其后的这段时间里,不断的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
幸好,都没成功……
作为最新到手的优良试验品,眼见着azl1789号精神萎顿一天天憔悴下去,有事没事的就想方设法弄死自己,黑泽尔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得采纳了新任副所长克莱芬妮的意见,在实验之外,给予试验品们更多的自由空间,甚至允许他们其中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一小部分,在可控的范围内,进行短暂的接触和交流。
于是,一心求死的坦格利安和他的几个一同被抓来的部下,在被单独关押了六个多月后,终于得到了再见的机会。
独立的隔离室上升、转向、会合,最后在顶部的封闭式圆形中心花园边停住。厚厚的隔离墙缓缓打开,久违的阳光通过花园顶部的镜窗折射下来,晃花了坦格利安的眼。
坦格利安眯起眼,翻了个身,以为这又是霍迪尔方面搞出来的什么实验,一点也没有想要参与进去的意思。
蹬蹬……
脚步声合着人造的微风进入隔离室,让坦格利安狠狠皱起眉头。
“滚。”
坦格利安虚弱的喝道,掀起毯子挡在自己脸上,拒绝着今天的营养针。
“舰……舰长?”
沙哑的声音哽咽着唤出坦格利安不愿回忆起的职务,让前任舰长浑身一抖。
“舰长!舰长!你还活着?太好了!呜呜……”
声音的主人扑到坦格利安身上,抱住他压抑的啜泣起来,完全没有发现舰长大人如今是多么的憔悴,以至于差点被他压昏过去。
坦格利安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撑开眼皮使劲挤了挤眼睛,让昏沉的视线凝聚清晰起来。
“依……依瑞德?”
坦格利安手扶着墙,借力半坐起来,连连打量抱着自己不放的部下。
“你……怎么进来的?”
坦格利安心中惊疑,生怕部下为此付出了不该付出的代价。
亚格斯兰号的实习领航员,年轻的依瑞德一手揪着坦格利安的衣角,一手抹着眼泪,抽抽泣泣着把自己寻找坦格利安的经过说了出来。
“舰长,您看,他们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把好几个隔离室都集中到这儿来打开了。这是在给我们放风么?”
依瑞德指着大开的隔离室一角让坦格利安看。
坦格利安眯起眼顺着依瑞德的指引望过去,这才发觉他刚才感觉到的那阵风不是有人走近带起的,而是洞门大开的隔离室外,那座圆形的花园中的人造微风。
此时,那和煦的风正拂过关押他的隔离室外花园里嫩绿的垂柳一角,合着天顶上折射下来的淡淡天光,制造出一种温暖春日般的假象。
坦格利安发出阵阵冷笑,拍拍依瑞德的肩膀,表示自己很高兴能够再见到部下,然后让依瑞德代替他去花园里走走,试试看能否找到其他被抓来的部下。
依瑞德瞪大眼睛,视线直往坦格利安藏在毯子下的腿上瞄,几乎把那薄薄的毯子烧出一个洞来。
坦格利安嘴角抽了抽,主动掀开毯子给依瑞德看。
“肌肉萎缩?”
依瑞德盯着舰长的左腿,一点儿也不信。
坦格利安无奈的解释道:“被抓的时候受了点伤,来这里以后没有好好治疗,又缺乏运动,这是很正常的后果。”
依瑞德瞬间又红了眼圈,强烈要求舰长大人跟他一起出去走动走动,一定就能很快康复了。
坦格利安放下毯子:“我倒宁愿维持这样的状态,好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面来,省得他们总变着法儿折腾我的脑袋。”
依瑞德咬住下唇,紧握拳头,脸色铁青,显然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好。
“舰长,你放心,我会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找出来的!”依瑞德向舰长敬礼。
坦格利安望着他脖子上闪烁着微光的抑制环,心头无比沉重,却没了求死的心。
他想,哪怕是为了还愿意相信他的部下们、兄弟们也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第一个倒下。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依瑞德不负坦格利安所望,在关押坦格利安的隔离室被第五次升上花园的时候,就把他能找到的同僚都找来了,顺带着还找到了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的其他两名实验体——一名佣兵和一名普通的异能者。
这可真不简单。要知道,每次被升上花园的隔离室可不都是一样的。
“嘿,那个,你们好,我叫卡迪斯,以前是个自由自在的星际探险者,现在嘛……跟你们一样,嘿嘿~”
倒霉的矮个儿探险者讪笑着向围坐在树下的来自暗影军团的试验品们问好和自我介绍。
坦格利安朝他点点头,转向那名沉默的佣兵。
“你呢,战友?”
佣兵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一条纤细的柳叶卷巴卷巴着卷成一朵玫瑰,递给看着玫瑰两眼放光的依瑞德。
“拉加德。”
鬓角发色灰白的高壮中年佣兵绷着脸,酷酷的向大家点头致意,眼睛却盯着依瑞德,见他举着玫瑰向同僚炫耀的样子,眼角微微弯起。
坦格利安注意到了佣兵的神情变化,看看对此毫无察觉的依瑞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咳咳,那个,拉加德亲?”
亚格斯兰号的工程师伊森试着将佣兵的注意力转移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来。
“能跟我们说说你的情况么?比如你过去所在的佣兵团什么的。”
拉加德眯起眼睛,淡淡的撇过来,将伊森接下来的问题全都扫了回去。
满脸沧桑的佣兵伸长两腿,慵懒的靠上背后树干,仰头望着上方的镜窗,慢慢说道:
“从我们团的座驾载着我大部分的战友在特雷亚上空被击毁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过去便同他们一起化作宇宙尘埃,不复存在了。现在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花园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依瑞德捏着手里的绿色玫瑰,犹豫了许久,凑过去小声说道:
“可是你还活着不是么?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舰长说的!”
拉加德收回视线,注视着依瑞德满是希冀的脸,良久,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铁拳,我曾经的团队,现在已经不在了。”
坦格利安讶然:“这个团……”
拉加德耸耸肩:“我只是个后勤,没其他战友厉害,你可别想多了。”
说罢,拉加德有意无意的瞄了瞄四周,坦格利安立刻闭上嘴,转移话题。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可说的围坐在一起放风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各自过去的糗事,偶尔逮到机会调侃别人两句。
如果再摆上饮料和餐点在面前,俨然就是一副美满和谐的一家人春季外出郊游野餐聚会的场景。
“你们在干嘛?”
一个声音突然在依瑞德身后响起,把依瑞德吓了一跳,手里的柳叶玫瑰掉在地上,散了。
众人齐齐噤声,转头望向没受到邀请的突兀的来访者。
那头阳光下几乎透明的璀璨银发让坦格利安的心头巨震。
“你?!”
“你们在开茶话会么?”
又一名银发的少年走过来,好奇的张望,模样和第一个出声的少年一模一样。
“来来!快来帮忙!”
花园另一面的橡树脚下,另一名银发的少年从树后冒出来,招呼两人过去帮忙。不一会儿,三人一个在后两个在旁,护着一架自行轮椅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坦格利安借着亚格斯兰号的军医格莱尼的搀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迎上奇怪的三人组和他们护在中间的那轮椅上的少年。
同样顶着一头近乎透明的银色头发,在阳光下却仍然色泽暗淡。
头发的主人脸色苍白,下巴尖细,低垂的眼帘之下,隐隐能窥见内里的青白血管,对着头顶温暖的阳光和身周和煦的微风以及春意盎然的花园,没有一丝反应。
坦格利安借着身高,从少年宽大的套衫领口望进去,看到的,是瘦骨嶙峋的胸骨,比坦格利安自己前些日子里绝食求死时候的状态都要差。
坦格利安打量护着轮椅的三个看上去不同于其他实验体的银发少年,眉头紧紧皱起。
拉加德走上前来,半挡在坦格利安前面,双手环抱,口气不善的跟领头的那个少年说话,显然是之前有过交际。
“你们三个就这样把他推出来也不怕害他生病?”
领头的那个呼吸一窒,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父亲,眼神一溜,轮椅后面的那个少年立时心领神会,麻溜的奔回隔离室,抱着毯子回来,迅速盖在父亲身上。
“这样。”
“父亲就。”
“不会生病了!”
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拉加德表示怀疑:“上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领头的少年红了眼圈:“你!”
“讨厌!”另一个接话。
“每次都这样讨厌!”第三个强调。
三人齐齐伸出手,指着佣兵发出谴责的声音。
微微的刺感滑过坦格利安和一旁搀扶着他的格莱尼的肌肤,拉加德则直接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三人得意收手,回身去搂着轮椅上的“父亲”撒娇求表扬,惊得坦格利安面无血色。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坦格利安与格莱尼耳语。
格莱尼眼睛瞪得滚圆,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三个银发少年与轮椅上的“父亲”的亲密互动,愣愣的点头。
拉加德按住胸口,咽下喉咙里的血沫,退到坦格利安身侧,小声揭秘。
“看吧,这就是黑泽尔最宝贝的实验体1036号和源自他的超级兵器三连体。我们的自由,可全都靠他了。”
坦格利安竭尽全力才没有把他的震惊显露在脸上。
只有同属暗影军团的坦格利安他们清楚,到底是哪些次代的兄弟,才能够提供足够的基因样本来制造如此接近原有本体的克/隆/体。
看着那名对外界毫无反应,眼底一片空茫明显已饱受摧残许久的少年,坦格利安忽然觉得,他和部下们的被俘,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身体快于意识,坦格利安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在那三名克隆体嚯嚯的目光注视下,艰难的半跪下去,牵起少年纤细的手,在那冰凉的手背上印下一个问候吻,惊呆了他的一众部下。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原属第八骑士分队队长、现任战列舰亚格斯兰号舰长的坦格利安,坦格利安伊恩。很高兴认识你,兄弟。”
坦格利安冲着比他年长的兄弟露出温和的笑容,心中决心已定。
微风拂过,少年的眼帘,几不可见的微微颤动了一下。
“啊啊啊!阿吉!阿吉!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里除了你这个不称职的骑士之外,还会出现什么骑士分队的成员?!舰长?什么玩意儿?还有,谁准许他亲我的?手背也不行!!”
潜意识底层的安全屋内,正在暗中偷窥外界动静的少年在短暂的怔愣后,羞红着脸爆发出惊天的吼声。
而第一骑士阿格里奇,早已在风暴来临之前,就借口身体不适,缩进了少年卧室墙角放置着的医疗舱内避风头。
在少年的惊诧和怒火消失之前,他都不打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