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顾子宸的观察力则更敏锐一点,他轻轻拂去邵止清脸边滚下的一颗泪珠,目光担忧,“是有什么事没做吗?”
  没人关心还好,邵止清可能哭两声就忍住了,他们的关心就像催化剂,让本就病中情绪敏感的邵止清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呜……”邵止清抽抽搭搭的,从眼尾到眼睑都染上了一片红色。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哭的最大声的一次,以至于到了后面邵止清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哭,只是停不下来地掉着眼泪。
  卫迟和顾子宸从没见过她这样,一时都慌了神,跟着把心揪了起来。
  好在哭了一阵子之后,高烧未退的邵止清就没了力气,哭声便渐渐低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就靠着握着她的手的顾子宸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睫毛上犹然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睡梦中的一声哭嗝,几滴眼泪顺着她白如玉石般的肌肤滑下,砸到被子上,洇开一小片痕迹。
  卫迟的眼神从邵止清与顾子宸相靠的地方移开,咬着牙说道:“白天发生了什么?”
  “家庭医生来之前我就问过学校那边的人了,有个剧组不问自取了她的油画作为道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
  “不是因为这个,”卫迟不假思索,肯定地说,“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哭,她肯定当场就找他们去了。”
  顾子宸的眉毛很小幅度地抬了一下,他没想到卫迟对邵止清的了解居然这么深。
  “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吗?”
  “小清的班长说,下午小清曾在画室门口打了好几个电话,用了很长时间,并且最后一通电话一挂断,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学校。”
  卫迟阴沉着脸,他下午时是给邵止清打过电话的,但时间不长,也没有提到可能会让她离校的内容,问题应该出在其他给她打电话的人身上。
  提供完了情报,顾子宸便没再与卫迟说话,他心里对这个人的厌恶程度不浅,平时还好说,现在邵止清状态不对,他就完全没心情虚与委蛇了。
  卫迟同样看顾子宸不顺眼,尤其是现在他还半搂着邵止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眼前的场景让卫迟立刻想到了雨中邵止清抱着自己喊“哥哥”的一幕,他顿时怒从心来,“刷”地一下站起了身。
  他的动静有些大,让感受到吵闹的邵止清皱了皱眉。
  顾子宸眼带警告地瞪了卫迟一眼,把邵止清搂得更紧了。
  卫迟更生气了,可他又不想吵醒邵止清,只好把这股气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憋闷的扭头走出了房间。
  等邵止清病好了,他再和她算账……!
  ===
  邵止清再次醒来时,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最起码头不会一阵阵地抽痛了,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一直靠在顾子宸的肩膀上。
  “醒了?”顾子宸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邵止清的动静,他微微笑了一下,“有哪里不舒服吗?”
  “……挺好的。”邵止清说道,但出口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沙哑。
  “看来感冒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顾子宸侧身,扶着邵止清,让她躺回了被窝里。
  “我睡了多久?”邵止清看着顾子宸的肩膀,问道。
  “两个小时不到。”
  ……也就是说,在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始终都靠着顾子宸?
  就算没有压着东西,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两个小时,恐怕无论是谁,也都会浑身酸麻作痛,更何况她还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顾子宸身上。
  “我没关系,”顾子宸在邵止清开口前先说话了,“倒是你,睡了这么久,饿了吗?”
  邵止清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让她顿时羞赧地移开了眼神。
  顾子宸轻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刚出房间,下一刻卫迟就走了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卫衣,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邵止清。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一句话,邵止清有些迟疑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卫迟?”
  他的名字像是一个开关,让面无表情的卫迟听到后突然动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床边,恶狠狠地抓住邵止清的被角,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几小时前,你抱着我,喊顾子宸?”
  邵止清呆住,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事了!她怎么完全没有记忆!
  “不承认?”卫迟气笑了,他揪住邵止清的脸颊,但终究没舍得用力,只是泄愤般地捏了捏,“我帮你回忆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改变了捏着邵止清脸颊地动作,拇指顺着她的颌骨滑下,再慢慢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接着,他在邵止清瞬间紧张起来地注视下,抓住了她的衣领。
  “你刚刚在想什么?”卫迟把头凑得很近,近到能让邵止清闻到他嘴唇开合间传来的淡淡香气。
  是鸢尾花的味道,邵止清空白的思绪中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你就这么依赖他?高烧到迷糊的时候也要靠在他身边?”卫迟的话语像是带着软刺,钻进邵止清的耳朵,还勾得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腰。
  “卫迟,别……”不安之中,邵止清试图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卫迟离她太近了。
  然而就算是没生病的时候,邵止清也能被卫迟轻而易举地压制住,现在更是一样,卫迟只是抬手轻轻一按,邵止清的手就被他压在了床单上。
  “我很不开心。”卫迟说道,那双蓝色的眼睛中仿佛跳动着猎猎的火焰。
  邵止清湿润的双唇微微泛红,正因紧张而颤抖着,她现在只想让卫迟消气,然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起来?”
  卫迟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态,但按着邵止清的动作却没有一丝放松,等到邵止清的眼尾也被他的沉默逼成了红色后,他才终于开口了:
  “我也想听你叫我哥哥。”
  “现、现在?”
  “对,就现在。”
  邵止清红着眼睛瞪他,因为今天刚哭过一场的关系,她的眼周还是红肿的,看起来像是被欺负过一样。
  “不愿意?”卫迟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特别不情愿的邵止清低声回道:“……你又不是我的哥哥。”
  她有被卫迟强硬的举动气到,但无奈衣领还在卫迟手里,受控中的她根本没办法把头转开。
  “顾子宸也不是你的哥哥,你不是照样叫他了?”卫迟每次提到“顾子宸”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嚼了炮仗一样,□□味十足。
  邵止清一时竟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按理说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卫迟想听,她叫一声也没什么……
  但她就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莫名的羞耻感让邵止清眼神乱飘,就是不敢去看卫迟,藏在被子下的脚趾难堪地蜷缩起来,耳尖也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对着顾子宸她都很少叫哥哥,让她对着卫迟叫——邵止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爱情剧里的某些情节,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就更没法说出口了。
  “快点,”卫迟看出了邵止清在拖延时间,他佯怒地抬起邵止清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目,说道,“再不喊的话,顾子宸进来可就要看见我们俩现在这样了。”
  邵止清本能地望了一眼半掩着的房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正从门缝照进屋内,顾子宸应该正在为她准备食物,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而她两只手都正被按在头顶,下巴被迫扬起,一旦顾子宸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被卫迟半压在身下的暧昧姿势……
  卫迟感受到了她的慌乱,他故意对着邵止清的耳朵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是不叫吗?”
  第46章 卫迟哥哥  快放开我……!求你了……!……
  邵止清涨红了脸, 可卫迟的压迫让她动也不能动弹,只能被迫注视着他凌凌如冰的双眼。
  “再等下去,可就要被顾子宸发现了。”卫迟贴着邵止清的耳畔, 低声说道。
  邵止清不合时宜地走了个神,卫迟身上似乎一直都隐隐带着鸢尾花的香气,以前离得远的时候不容易感觉到, 但此刻,这段花香却引得邵止清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卫迟的母亲是位法国美人, 身为混血的他,长相融合了西方的浪漫和东方的典雅, 性格却别扭得不像有法国的血统。
  ——除了向邵止清展现爱意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刻, 卫迟就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执拗。
  这时,门外女仆们走动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小, 邵止清瞳孔一缩,身体僵住, 卫迟则勾起了一抹笑容。
  不能再拖了……!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放弃一般地揪着卫迟喊了一声:“哥哥……!”
  她的耳尖已经烧得通红, 卫迟的身体也僵了僵,可他并没有像自己之前承诺的那样放开邵止清, 甚至把她抓得更紧了。
  “你说话不算数!”邵止清又急又气,挣扎着想要打他,却被卫迟抬手压制住了。
  “我不管, ”卫迟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和顾子宸的称呼一样。”
  邵止清都要急哭了,之前说想听她叫哥哥的是卫迟, 现在不满意这个称呼的人又是他!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呜呜!
  “你到底想怎么样!”邵止清蹬了蹬脚,试图把卫迟踹开,然而裹着被子的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身下眼睛犹如小鹿般湿漉漉的邵止清,卫迟的耳后悄悄爬上一点红色,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态度,说道:“我想要不一样的称呼。”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还要加上‘哥哥’。”
  说完这句话,卫迟的耳朵更红了,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松开。
  门外,顾子宸的脚步逐渐靠近,邵止清当即就被吓到了,她抓住卫迟衣服的前襟,语速极快地小声喊他:“卫迟哥哥……快放开我……!”
  卫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红晕,他几乎像是被电到一样,从邵止清身边弹开。
  顾子宸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面壁中的卫迟,再看看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面,裹成了一个蚕蛹的邵止清,双眼微眯。
  他刚才离开的那会,似乎发生了些什么。
  “卫迟,你该回去了。”顾子宸放下鸡汤,冷冷地开口。
  隔着被子,邵止清都能察觉到顾子宸心情不佳,她不安地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心想她还不如别醒来了。
  卫迟罕见地没和顾子宸呛声,他默默地看了邵止清一眼,就继续面壁思过,摆明了不打算理会顾子宸的驱赶。
  然而偏偏这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卫迟皱着眉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见状,顾子宸抿紧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一点,像是对此景早有预料。
  卫迟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是谁做了手脚,但现在不是和顾子宸争执的时候,他暂时隐忍下来,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对卫迟说了什么,但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我知道了,”卫迟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让他们在那里守好,我立刻过来,如果那家伙有别的动静,立刻通知我。”
  停顿了一会儿,等对方把话说完,卫迟继续冷静地说道:“稳住阵脚,不要把人调走,等我过去。”
  蒙在被子里的邵止清眨了下眼睛,卫迟此时的语气严肃正经,带着陌生的威严,是邵止清从未见他展露出过的模样。
  卫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邵止清想着,偷偷把被子拉下一点,想看一眼卫迟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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