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哪个版本是真的?

  林安好的声音骤然响起:“不想!”
  她的声音有点尖,吓了冯希源一跳。
  大约没想到林安好会是这种反应,冯希源皱起了眉。
  因为急诊科楼顶天台上没有人来晾晒被单衣物,所以这里也没有安装妇产科顶楼那样的路灯。
  只借助楼顶外沿上那一圈黯淡的小彩灯,冯希源看不太清楚林安好的表情。所以,他微微弯下腰,将脸凑过来,想看林安好更清楚一点。
  可他这幅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亲吻林安好一样。
  林安好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逃一般转身,嘴里还急急忙忙地说:“师父,这么快点下去吧!大晚上在楼顶天台不安全,万一摔下去就不好了。”
  一口气跑到门口,没听到冯希源的脚步声,林安好又停下来。
  犹豫了下,她还是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扭头,发现冯希源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改成面对她,正安安静静瞧着她。
  实在太黑了,林安好根本看不清楚冯希源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冯希源的眼神。
  她不知道冯希源在看什么,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忧伤笼罩着冯希源。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仿佛她只要此时离开,冯希源就会从天台上跳下去似的。
  “师父!”抿了下唇角,林安好道:“您不下去吗?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崔您。如果您还想在这里继续呼吸新鲜空气,那我就先下去了。张奶奶可能……”
  话还没说完,林安好就看见冯希源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冷汗一下子渗出来。
  “师父?”
  刚唤出声,冯希源又往后退了一步。
  所谓的安全范围,不过一米五左右,冯希源那么高的个子,腿又长,这么两步退过去,基本上往后退了一米二的样子。
  而急诊科的楼顶和妇产楼顶一样,四周没有围栏,只有一圈凸起来的水泥台。
  如果冯希源再往后退上一步,他就会掉下去。
  师父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林安好拔腿就冲了过去。
  “师父!”一把抱住冯希源的腰,林安好连拖带拽地将冯希源拖回来。
  这次不是拖到安全地带,她一连将冯希源拖回来了七八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干什么师父?”仰起头,林安好惊魂未定道:“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
  “就这么讨厌师父?”冯希源低下头,神情莫辨地看着林安好。
  “嗯?”
  “安好,你就这么讨厌师父?”
  对上冯希源的眼睛,林安好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现在她和冯希源的距离很近,她就抱着冯希源,她仰着头,冯希源低着头,俩人的脸相距只有二三十公分,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冯希源眼睛里的情绪。
  在林安好心目中,冯希源一直是个温和平静的人。非常从容,非常淡定,只要跟他在一起,莫名其妙就会被他身上那股清浅的温柔包裹,感觉很舒服。
  就像,初春三月的早晨,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然而此时此刻,冯希源的瞳眸中却滚动着惊涛骇浪。
  那么深刻的心碎,那么浓郁的悲哀,只是看着,林安好就想掉眼泪。
  “师父?”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你到底怎么了?”
  “安好?你告诉师父,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讨厌看见我,讨厌我跟你说话,更讨厌我……抱你、亲近你?”
  “没有!”眼眶一热,林安好低吼道:“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讨厌您?您是我师父,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您,我非常喜欢您,非常喜欢跟您在一起。因为师父身上有一股家的味道,有一种神奇的,能够令人安定的力量。
  师父您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我很信任您,很依赖您。只有在您面前,我才敢放纵自己,大笑或者大哭,把自己所有的心事和情绪都告诉您。您不要吓唬我,师父,我求求您,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不要跟我说您!”
  “嗯?”
  “不要对我用尊称。安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师父一点也不喜欢你把我当成你爸爸!”
  “好好,不把你当成我爸爸,我把你当成我哥哥……”
  “哥哥我也不喜欢!”
  “……”林安好哑然。
  她不敢再接嘴了。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失控。
  如果她继续接嘴的话,师父跟她表白怎么办?
  林安好从来都不傻,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也感觉得到,她只是不想看得太清楚,不想知道得太明白。所以,就选择了难得糊涂。
  只要她还在装,只要能堵住冯希源的嘴,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师父对她的保护和疼爱。
  瞧,其实她也是个装逼贩子。
  可是怎么办呢?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不会在意。一旦得到过,就舍不得再松开。
  她不爱冯希源,从来没有爱过,但她真的真的很依恋冯希源身上这股温暖。
  这样的温暖和安定是连枭旭尧都无法带给她的。
  她舍不得破坏这份难得的快乐。
  所以,她把冯希源珍藏在心里,像神祗一般供着,虔诚得近似于卑微。
  但现在,今晚,显然乱套了。
  或者说,其实很早以前事情就失控了,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罢了。
  师父?你要安好怎么办?
  安好舍不得你,但,安好不爱你!
  低下头,林安好避开冯希源的视线。
  她想把手收回来。
  才一动,身体已经被冯希源紧紧抱住。
  “安好,师父很累,三年了,那件事情压在师父心里三年了。你能不能,听师父说一说?”
  她可以说不能吗?
  真的不想听啊!
  不就是一段狗血的多角恋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强迫她当听众?枭天佑要让她听,师父也要让她听。
  烦死了!
  太阳穴上的筋狠狠跳了两下,林安好硬着头皮道:“好,师父您……你说吧,我听着。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很重,这样压在我身上,我有点透不过气!”
  “嗯!我不压着你。”
  听见冯希源说好,林安好真的松了口气。
  只要别和师父发生肢体接触,师父想讲故事就讲吧!大不了她神游天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
  出乎意料的是,冯希源这声好才说完,就一把将林安好打横抱了起来。
  没等林安好反应过来,他就走到一个水泥台子前坐下,直接将林安好放在腿上,搂住她,将脸埋在了林安好怀里。
  林安好都要无语了。
  还不如刚才站着被师父抱呢!
  貌似这样,更亲密一些。
  那个,算了!
  忍忍吧!
  师父毕竟不是枭天佑,也不是枭旭尧,师父很尊重她,最多只是抱抱她,不会对她做太过分的事情。
  这么想着,林安好的情绪稳定下来。
  清清嗓子,她干脆用手抱住冯希源的头。
  这样虽然看起来更亲密,但总比师父一直把脸捂在她胸脯上强。
  果然,林安好的主动让冯希源松了口气,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
  “安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冯希源问:“是旭尧,或者天佑,跟你说什么了吗?”
  “我……”迟疑一下,林安好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也没跟我说。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嗯!”点点头,冯希源道:“安好,因为我们冯家是医学世家,所以我从小就学医,二十岁就在纽约大学医学院拿到了博士学位。
  本来已经读完博,我父母打算让我直接进江城医院上班,但我们冯氏涉及的不仅仅是西医西药领域,还涉足中医中药。所以,我半工半读,又在江城大学医学分院主修了两年中医中药。
  那时候我有几项科研成果在国际医疗界得了大奖,被江城大学聘为名誉教授。每个月会给学生们上一节课,就像现在给你们上课一样。
  就是那时,我认识了苏苏。她很崇拜我,自己找上门来毛遂自荐,要做我徒弟。我那时候已经收了两个小徒弟,见苏苏真的很迷恋医学,把她也收下了。
  苏苏很年轻,刚满二十岁,聪明漂亮,身世显赫,性格又很热情,我爱上她根本没有悬念。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把所有的热情全都用在了她身上。
  他们苏家当时在江城也极有威望,和我们冯家算是门当户对,所以两家大人并不反对我们交往。但苏苏那时候刚从学校毕业,还不想那么早结婚,而苏家刚好要全家移民去加拿大,所以苏苏的父母就把她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她。
  医院后面的小别墅就是那一年我专门为苏苏盖的,当时,是把小别墅当做我和苏苏的未来婚房,方便我们俩结婚以后上下班用的。
  我们每天一起上班,遇到我去学校上课的日子,苏苏就跟我一起去,旁听我的课。我们形影不离,晚上她躺在我的臂弯里,跟我说悄悄话,日子过得像做梦般甜蜜又美好。
  我从来没想过,苏苏在我之前有个恋人,而那个恋人,居然还是天佑。我和苏苏热恋了差不多半年,天佑大学毕业了,和旭尧一起从国外回来。
  安好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混乱,当天佑跟我说,苏苏是他的初恋情人,他们俩早在四年前就说好大学毕业后直接结婚,他没日没夜地苦读,只为了完成学业后,赶紧回国跟苏苏结婚,让我把苏苏还给他时,我觉得,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问苏苏,要不要回去跟天佑重归于好,苏苏抱着我哭。她说她只爱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我那么爱她,当然不会强迫她,所以我就打算带苏苏出国,彻底离开江城。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的护照都办好了,我坚信我和苏苏情比金坚,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直到旭尧出现。
  那天,旭尧来找苏苏,我不知道他跟苏苏说了什么,旭尧离开后,苏苏就开始跟我闹分手。她说她对不起我,她确实很爱我,但她最爱的人还是天佑,所以打算回到天佑身边去。
  呵呵,安好,你能想象吗?自己那么深爱的人,日日夜夜盼着赶快结婚的人,那个每天都发誓非常爱你的人,突然告诉你,她幡然醒悟,发现自己最爱的人不是你,而是她的初恋,多么讽刺?
  苏苏是我的啊!她把什么都给了我,我怎么可能放她离开?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疯狂过,我不许她离开,将她囚禁在小别墅里,每天都陪着她。可是最后,她还是走了,是我爸妈和旭尧把她救走的。因为他们觉得,苏苏和天佑才是真爱。
  我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我爸妈害怕我做什么极端的事情,那段时间把我锁在家里,让保镖天天盯着我。
  后来,我终于想通了。苏苏不是不爱我,她只是更爱天佑。既然她觉得天佑更适合她,我又为什么非要强迫她留在我身边呢?我开始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开始没日没夜上手术,强迫自己忘掉忘忘。
  我没想到苏苏会回来找我。那是她和天佑举行婚礼的头天晚上,当时我正在急诊科值班,苏苏突然穿着一身病号服跑进来。我知道她是假装成病人混进来的,所以要叫保安请她出去。可是苏苏却跪在我面前,她哀求我。
  安好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你知道她求我帮她做什么吗?”
  对上冯希源满是绝望的眼睛,林安好心里“咯噔”一下。
  她其实猜到了,但却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呵呵!”冯希源笑起来,这一刻,神态与之前在车上讲故事的枭天佑神似。
  “我做梦都没想到,苏苏会告诉我,她爱上旭尧了。旭尧啊!当初她说她爱天佑比我深,让我放手,我放手了。现在她要跟天佑结婚了,却跑来告诉我,她爱上旭尧了。她说她对旭尧一见钟情,所以她不想嫁给天佑,她想嫁给旭尧。她让我去帮她劝旭尧,让旭尧接受她。
  安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爱情,哪有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帮她?那天晚上我大约把这辈子最恶毒的难听话全都说出来了。我让她滚!
  我还记得苏苏当时绝望的眼神,她像不认识我似的跟我说‘希源,你说过你会宠我一辈子,现在你居然变卦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眼睁睁看着她跑出去,没有理她。是柳妈打电话告诉我苏苏在小别墅里,要跳楼。我吓得一秒钟都不敢耽误,赶紧跑回去。那天晚上天空下着小雨,苏苏就站在五楼楼顶天台的楼沿上,披散着头发,安安静静面朝大地,很显然在等我。
  我大喊着她的名字,告诉她我会帮她,我会去劝旭尧,让旭尧娶她。我爬上天梯,好不容易站在楼顶天台上了,苏苏却让我当场给旭尧打电话,她要亲耳听见旭尧说会娶她。
  我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她说的做。可是,旭尧连听都没有听完,直接把电话挂了。旭尧一挂断电话,苏苏就扭头冲我笑了笑。然后,她就跳下去了。她跳下去了,安好,是我害死了她,是我逼死了苏苏,她在报复我……”
  “别说了师父!”紧紧抱住冯希源,林安好的眼泪跟着掉下来。
  这个版本大致跟枭天佑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枭天佑说他在结婚前夕,亲眼看见枭旭尧和苏苏在楼顶天台上热烈拥吻。
  也就是说,枭旭尧和苏苏相爱了,爱得如火如荼。
  可师父却说,苏苏一厢情愿爱上了枭旭尧,想要悔婚嫁给枭旭尧,枭旭尧却不同意。甚至在苏苏跳楼的前一刻,连句欺骗的话都懒得对苏苏说。
  到底,枭天佑和师父冯希源说的,哪个版本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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