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从到铺子里来干活,阿奶和婶子做饭好吃,还每天都能吃肉,二合面馒头也管饱,短短不到一个月,他都觉得自己胖了,力气也见涨,原来根本扛不动的黄豆袋子,足有七八十斤的,如今他已经能轻松扛起来了。不过,江家婶子不允许他们抗口袋,怕他们压住不长个子,只让他们两个人抬,或者用小车推。
三个小子凑一起时,张勇就对张猛和金梁说,让他们好好记着婶子对他们的好,好好干活儿,好好学手艺,以后长成大人也不能对不住婶子和江家。
只不过,小子们心中慈善温柔的江家婶子,这会儿却拉了脸,恶狠狠地瞪着愣小子张猛,呵斥道:“恁不用说,赶紧帮着恁大哥和金梁去拾掇关门!”
这个臭小子,属驴的,不打着就不肯好好学习!
晚上大家都在写字,他要不就戳戳这个,逗逗那个,即便不干扰别人,他也坐在那里发呆,人是坐在眼前,脑子早就不知跑去哪里开小差了。
张猛蔫巴巴地耷拉了脑袋,心中无限怨念,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乖乖地转身去门口,上门板关铺子。
宋玥继续低头算账,刚拨了几个算盘珠子,就听得张猛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啊,下雪啦!下雪啦!”
宋玥抬眼看向门口,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张勇和金梁闻声走去门口,很快张勇转回来对宋玥道:“下雪粒子呢,还夹着雨水呢。”
宋玥点点头,笑着催孩子们加快速度,这天儿一下雪,可就真的要冷起来了。
铺子里见天大敞着门儿,天冷了人肯定受罪。宋玥扒拉着算盘珠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看来得想办法给铺子里做些保暖防风的设施了。
不过也挺难为人的,这会儿也没有透明的塑胶门帘儿,传统的棉门帘、毡门帘是挺暖和,但太遮光。
这会儿的房子没有玻璃窗,本来采光就不好。前几日,她已经带着小子们把铺子和家里的窗户都用厚实的桑皮纸糊严实了,透光度已经降低了许多,若是再挂上遮光的门帘子,大白天的屋子里,难道也要掌灯?
掌灯耗费大不说,关键是这会儿用的油灯、蜡烛,制作工艺有限,点然后烟子很大,晚上点灯时间略长点儿,鼻孔里都熏得黑黢黢的。要是白天也点灯,别说房子熏的黑乎乎,人也受不了吧!
继无限想念洗衣机、冰箱、各色家用电器之后,宋玥又开始怀念玻璃窗和电灯……唉!
玻璃配方她到是可以兑换来,但是,她如今这身份,一家老弱妇孺的,卖个菜谱都心惊胆战、小心谨慎的,烧玻璃那种暴利行当……她也就是在心里歪歪一下,却是绝对不敢沾手的。
宋玥带着三个小子关了铺子,顶着噗噜噜的雪粒子往家走。
张勇帮宋玥抱着算盘账本子的包袱,张猛拎着一棵菘菜,金梁则挎着个篮子,里边装两根青萝卜,两截莲菜。
铺子那边有个地下室,豆酱、酱油的发酵还未完成,暂时不能放地下室,宋玥就占用了一角储存冬菜。菘菜、青萝卜自然不能少,胡萝卜、南瓜、冬瓜这些也林林总总存了不少。每天,宋玥他们把第二天要吃的菜带回家里来,顺路顺手,方便的很。
走了几步,宋玥发现少了个小子,就往后边瞅。
金梁笑嘻嘻道:“猛子尿急!”
天黑透了,臭小子往河边树根底下一躲,就解决了。
宋玥笑骂一句:“臭小子懒驴上磨!”不再多管,抬脚继续往家走。
这雪粒子看着不大,小米粒儿似的,扑簌簌打在脸上还挺疼的。几个人不自觉地微微缩了脖子,加快脚步。反正猛子熟门熟路的,也不怕他走迷糊给丢了。
果然,宋玥几个刚走到巷子口,一阵脚步声从后边赶上来,张猛跑的喘着气,不等张勇、金梁两个调侃他,他就紧张道:“河边有个人!”
张勇则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咱们旁边就是桥头市场,平常这会儿还有挂着灯笼卖东西的,有个人也值当恁大呼小叫的。”
张猛喘几口气,道:“不是,那人躺在河沿儿上呢!”
宋玥歪头看一眼,道:“喝醉了吧?!”
张猛抬手挠挠头,也觉得婶子猜的靠谱。他们铺子后边有个小酒摊子,卖一些廉价的酒,好些南水门码头上的力工会过来花两个大钱买一角子酒喝喝。喝多了、醉倒在路边的,也不少见。
金梁就把手上的筐子塞到张猛怀里,笑嘻嘻道:“恁就别吓唬自个儿啦。恁忘啦,那天开新酒,河边躺倒好些个,还有个醉汉倒在咱们铺子门口,恁一出门差点儿踩着他呢!”
大伙儿这么一说,张猛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也就嘿嘿笑笑,甩开了手。
几人到家,周氏已经做好了饭,蒸了菘菜油滋啦大包子,又熬了一大锅热乎乎的小米粥,盛两碟腌菜,再洗上几棵大葱,加一个蒜泥醋碟儿,一家老小吃得香喷喷,心满意足。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们家这三个小子可都是长个子的年纪,一个比一个能吃。
宋玥一边自己吃饭,一边照看着小安哥和秋喜,再回头,偌大的盖帘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大包子竟然少了一大半儿。
张猛正伸手拿包子,旁边金梁就用胳膊肘子捣他,笑嘻嘻道:“恁吃第几个了?”
张猛都是饥饱问肚皮,才不会数着自己吃多少。金梁一问,他就愣哈哈地摇头。
张勇端着碗喝小米粥,慢悠悠道:“第七个。”
张猛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想了想,也没想出是真是假,于是反问:“恁俩吃几个?”
金梁举一下手里的包子:“第五个。”
张勇:“六个!”
秋喜:“两个。”
小安哥自己不会数数,就拿着半个包子看宋玥,宋玥替他说:“阿奶包的包子太香啦,咱们小安哥能吃上这一个!”小安哥就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地点着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