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宋玥忧心、燥郁,连着几天睡不着觉。
  她没有声张,让青玉去寻了陈御医开了方子,每天晚上喝一剂。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至少,现在她可以睡得比较安稳,一晚上怎么也能睡上两个多三个时辰了。
  宋玥头发绞到半干的时候,紫苏捧了汤药进来,宋玥喝过,又漱了口。
  又过了一会儿,布巾子都湿了,青杏准备再去换一块干布巾子过来。
  宋玥伸手摸了一把,摆摆手道:“差不多了干了,我自己待会儿梳一梳就好,恁都去睡吧。”
  她受到影响,睡眠不好。丫头们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也有这样那样的反应,比如青桃就上火,牙龈肿的半边脸都大了许多。刚开始,还把宋玥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腮腺炎呢,那个病可是传染的。
  青杏就是食欲不好,几天脸就小了一圈儿……
  自己睡眠不好,等着药效起来才去睡觉,也不忍心拖着她们跟着熬夜,于是早早打发了人去休息。
  青杏伺候了宋玥三年,知道宋玥这话并非虚言,也就不多言,只把里外检查了一边,又把床头的暖窠子添满了热水,这才带着紫苏一起退下去,回厢房里安置去了。
  宋玥看了一会儿账册子,眼睛发花,索性丢下,趿拉了鞋子走出去,站在房前的廊檐下,抬头看着靛蓝色夜空中,闪闪的星子。
  突然,她看到院墙上冒出一个人头,然后,那人越过院墙,几乎无声地落在了院子里。
  宋玥骇地连连倒退了两步,张口就要呼救,来人却已经几个纵跃冲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别喊,是我。”
  宋玥愣愣地转头看过去,廊下挂着灯笼,虽然人背着光影,五官看不清楚,宋玥这会儿镇静下来再看,却是一眼就确定,来人是江寒。
  她本想呼救,被捂住时,嘴巴也是半张的,待确定来人之后,她张开嘴,恨恨地咬在对方的手上。
  “嘶……”江寒疼得吸了口气,却没有挣扎,甚至躲都没躲,反而伸过另一条手臂,将人整个地搂进怀里,“嘶……咱们,进屋说话。”
  江寒刚走了没几个月,又半夜突然出现,而且大背景如此诡谲之际,宋玥就猜到了,他回平京是偷着的,甚至,离开开平都是偷偷的。
  见他不躲不闪不挣扎,宋玥发了狠之后,也觉得索然无味,吐掉某人的大手,顺势甩开某人的怀抱,大步进门,然后径直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漱口。
  “嘿嘿……”江寒见她进门就漱口,不恼反乐。
  嫌他脏啊?嫌他脏还下死口咬……他的手背在身后动了动,手掌边缘已经疼得麻木了,指定是咬地不轻。
  宋玥回头白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拎起炕洞中的水壶,往净房里走。
  走了两步,没听见人跟上来,她停住脚步,回头瞪他一眼:“还不进来,洗一下。”
  她刚刚开始尝到血腥气了,说明已经把人的手咬破了。虽说,她不会传播什么病毒,但破了总要清理清理啊。
  他这么偷摸地离开开平,想也知道,一定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能动用到他和军队的事情,还能是什么?拼命的事儿啊!
  她帮不了他,也没办法让他不去,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他失去或者减少战斗力。
  老娘和三个孩子要他养呢,他可不能有事儿。
  洗干净手,宋玥又拿了酒精替他消了毒,用绷带将手掌包扎了一下。因为咬的是手掌外侧,包扎之后,倒是不妨碍做事,包括提抢握刀,上场厮杀。
  宋玥默默地做着事,给他处理了伤口,又去炉子上取了一罐热着的鸡肉粥过来。
  江寒也不客气,嘘着热气,一口一口地把一罐子粥都吃了个干净。
  一放勺子,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儿,江寒对着宋玥嘿嘿一笑:“吃饱了,俺也该走了。”
  “你……”宋玥下意识地想问,开了口,却又换成了,“家里老的小的等着恁养呢!”
  江寒嘿嘿笑着嗯了一声,伸手,将小妇人用力地搂进怀中,抱紧。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等着俺回来。”
  宋玥回抱着他,脸贴在他的怀里。
  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粗棉布,皮肤贴上去,微微有一点点刺痒的感觉。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他的气息……
  原来看小说,总说男人独有的气息什么什么的,但此时,她才确定,每个人的气息真的不同。此时,她就无比贪恋着他的气息,恨不能赖在他怀里,再不跟他分开。
  似乎过去了良久,也似乎只是一小会儿,江寒轻轻拍了拍小妇人的肩膀,动作温柔却坚决地扶着她的肩膀,慢慢撤回身体。
  他看着她的眼睛,凝望,然后,再没发一言,扭身大步走出去。
  宋玥满了半拍,紧跟着追出去,等她跑出门外,却见院子里,夜色静谧,只有连廊下的灯笼散发着一团团晕黄的光。
  至于某个人,却早已经了无踪迹。
  之前的相会,如此短暂,如此缥缈,仿佛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醒了,人就不见了。
  宋玥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身回来,一直走到自己的床榻上,躺下,竟然很快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宋玥就吩咐了青玉:“盯紧了咱们院子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四处乱说。”
  青玉是练武之人,夜里有人进来,宋玥还有动作,自然瞒不过她去。
  是以,宋玥一说,青玉就明白了,半句废话没有,垂手应下。
  这天早上,韩戚风送了两篮子香椿芽进来,说是有庄户从北山上采的,运到城里来卖个稀罕。
  北山上的春来晚,平京城的香椿都老了,北山上的香椿却刚刚开始发芽。
  她接了香椿,却没有问什么,只进去与周老太太说了一声,拿了一篓子香椿坐车出门,往安王府去了。
  潆卉见她拎来的香椿芽,倒是格外欢喜,立刻吩咐紫笋拿下去,晌午就加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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