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谭佳人不绕弯子,直接问:“所以呢,你既然发邮件通知我来面试,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姜明达耸耸肩,“当然不会让你白跑,我会告诉你所有红圈律所的共识,因为诚信问题,申城凡是叫上名的律所都不会聘用你,换句话你被法律圈封杀了,也别妄想去大公司做法务,你那些有钱客户他们已经判你出局了,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我才好心告诉你,免得你傻乎乎地投简历,然后再被一一拒绝,他们甚至不会给你任何理由。”
  谭佳人心中一团火熊熊燃烧,她嗤笑一声,“你真好心的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吗,为什么骗我来面试?”
  姜明达摊手,做了一个很讨打的嫌弃表情,“为了坚定一下我的信心,我当年没做错选择,你那时候装的多高傲啊,看我天天给你送饭心里一定得意极了,因为追不到你,我还难过了一阵子,问自己哪里配不上你,现在看来,你也太low了,想攀高枝儿,所以才对追求者那么冷酷无情,你这种假白富美,但凡有点社会经验,一眼就能看出你真正的层次,我当时就是太单纯太幼稚了,差点儿被你骗过去,我现在是资深律师,快升合伙人了,再看看你,丢了工作,一事无成,事实说明,我当年的直觉是对的,张小米比你值得。”
  谭佳人站起来,轻蔑地笑笑,“我low,你也是一样的货色,飞上枝头做凤凰,忘记你在鸡窝巴结张大小姐时的谄媚嘴脸了吗,龌龊!”
  说完她推门出去,姜明达被激怒,跟在她后面,大声说:“一个人越缺乏什么,越会去做此地无银的蠢事,暴露不足,就你这样说谎成性的人,我们君临绝对不会给你滥竽充数的机会。”
  谭佳人闻言站住,转过身,当着众多律师和正在咨询的客户说:“大家看看清楚,这位姜明达姜律师把老同学叫来面试只是为了当面看她笑话,羞辱她,拜高踩低是他的本性,把利己两字写在脸上,诸位律师可注意了,这种人可是背后捅刀子的好手,有他在,你们律所会完蛋的。”
  姜明达气得跳脚,“谭佳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谭佳人快步流星,经过转角,踹了贴着君临logo的垃圾桶一脚,发出当啷的响声。
  她进入电梯,靠在冰凉的扶手上,胸膛急促起伏。
  走出提前放冷气的写字楼,谭佳人站在太阳下不信邪,跟以前合作过的律所、高端婚介所、高端家政公司一一打电话联系。
  曾经热情接待过她的人要么拒接电话,要么委婉地告诉她不缺人。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确实被带“高端”二字的圈子联合封杀了。
  经过某商业区,她买了套煎饼果子,一边啃一边抬头看挂在商场外面的大屏幕播放一则八卦新闻,狗仔拍到胡凯源和南国集团千金程景欢拖手的照片。
  作为两人的红娘,谭佳人失意地看着别人春风得意。
  而她两眼茫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第67章 阴晴不定  贺九皋果然有病,态度变化很……
  谭佳人把失意留在外面, 回家高高兴兴的。
  大家问她,“你面上了?”
  她笑一笑,“多面几家, 挑一挑, 选一选,今天这个工作环境不太好, 没窗户。”
  谭敬说:“没窗户,那哪行,多憋得慌啊。”
  众人附和,“对, 放宽心,不急。”
  谭佳人回到阁楼,嘴角的笑意消失,脱下外套, 放下包, 在室内踱步,思考如何破局。
  通往金字塔顶端的路塌方了, 至少在网络还有记忆的时候,披着假白富美的马甲没法混名流圈了, 眼下她黑料满天飞,哪个瞎眼的富二代、富三代会看上她,短期内, 利用婚姻实现逆袭的梦想像外星人光临地球一般渺茫。
  抛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选择脚踏实地靠本事吃饭,但这条路也竖起不得入内的牌子,那怎么办,莫非真被姑姑说中, 未来自己在如意街开个美甲店糊口?
  谭佳人使劲摇摇头,不妥,就她那半瓶子水晃荡的技术,能招揽到生意才怪,估计做不了几天就黄了,还要搭上房租。
  人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才会成功,而她擅长法律,那不如开一家个人律师事务所,自己做老板,趟出一条路来。
  想到这里,谭佳人眼睛一亮,觉得可行,为降低成本,她可以把律师事务所开在如意街,比起村外的写字楼,如意街租金低廉,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优点,一地段好,二没有其他竞争对手。
  她的律所开张,那就是如意街第一家,本着为如意街老百姓和小商户服务的态度,肯定会得到社区领导的大力支持,那律所就能顺利扬帆起航了。
  成立个人律师事务所的硬性规定,投资不少于10万元,也就是说需要提供10万元以上的资产证明,另外还有一个棘手的规定,要求三名以上的律师,但立足社区服务,满足普通群众日常的法律需求,以此获得领导的体谅,没准儿可以绕过这条规定。
  实在不行,就独立执业,成为彻底的自由职业者,多接几个公益案子,上生活类调解栏目刷脸熟做宣传,慢慢洗白形象,积累声誉,唯一需要面临的问题是,在挣到钱之前,如何养活自己,她现在账户上只有7万元,已经说好要买车,弟弟承担一半,还剩3万多一点点,起步资金都不够。此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开办一人所,必备的硬件、软件一样不能少。
  那去哪里筹钱呢,指望叔叔还钱?谭佳人摇摇头,不现实,找家人众筹?因为替叔叔还债,全家人已经众筹过一次,估计榨不出啥油水了。借钱?姜小白月光,朱倩工资低,其他能借她钱的人基本都把她拉黑了。贷款?可她拿什么来抵押呢,车、房一样也没有。小额贷?利息太高,不考虑。
  剩下的办法只有变卖值钱的家当一途了——她拿出所有的名牌包包和衣服、首饰,全部摆在床上,包包一半是二手店买的中古货,再次变卖,加一起能凑两万都难,包括衣服,价值不大,首饰,除了一对纯金耳环,其余的都是半宝石,同样不值钱。
  直到此时,谭佳人才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无产阶级本色,一个字穷。
  她不甘心,又打开衣橱,看到挂在边上的防尘袋,拍拍脑袋,怎么忘了这件宝贝,在巴黎跳蚤市场花了100欧买的古董裙子,与香奈儿齐名的玛德琳·维奥内特亲手设计的希腊风格斜裁晚礼服,搞不好能卖个好价钱。
  拿出来拍照,各种高清细节图,悬垂褶领、腰部的金线刺绣和钉珠、裙摆的波浪纹理、袖口内衬的名字刺绣、尺码,再来一张整体照,发给她相熟的一位英国艺术品经纪人。
  没多久英国朋友回复她,声调很兴奋,问她哪里搞到这件博物馆级的珍品,“嘿,亲爱的,我看过了,简直不敢相信玛德琳·维奥内特设计的衣服经过快一个世纪,品相居然保护得如此完好,更完美的地方在于它是一条小号裙子,刚好能穿在时尚博物馆的模型身上,至于估价,我觉得能卖到6万英镑。”【工 仲 呺:nmbooks】
  “6万!?”
  “亲爱的冷静,这不算什么,要知道奥黛丽赫本的小黑裙初估价6.3万美金,最终拍出57.8万美金的高价,如果你手上的这件晚礼服被名人穿过,那估价也不止6万英镑了。”
  “我是在巴黎的跳蚤市场淘到的,真遗憾没听店主讲一下这条裙子的历史。”
  “别贪心了,感谢你自己的好眼光和好运气吧,接下来说正经的,你是委托佳士得拍卖,还是直接卖给时尚博物馆?”
  “我要考虑一下。”
  “我把英国爱斯时尚博物馆香港那边负责人的电话给你,你有需要就联系他。”
  “哦,谢谢。”
  谭佳人收线,心脏激动地怦怦跳,她现在想搂住谁一起庆祝这个好消息。
  她柔情脉脉地看着床上的晚礼服,恨不得亲上两口,买它的时候,预感就很好,没想到还真成为她人生中的头彩。
  “6万英镑,折合人民币多少来着”,谭佳人用手机计算器换算,“天,53万多 ,太棒了,暂时不用发愁房租,购买办公设备的费用应该也能覆盖掉——还有这种好事,哈哈哈。”
  她不禁透过窗户遥望天际,感谢冥冥中的天意。
  谭佳人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哼着歌,帮父亲和姑姑搬面粉。
  快傍晚时,乔宁宁打来电话,“谭佳人,你还活着吗?”
  “废话。”
  乔宁宁欢快地说:“我在你家门口”,顿了顿,故意说,“不是嘉豪公馆,也不是栖云社区,让我看看这花里胡哨的灯牌上写着啥。”
  她一字一顿说:“谭家龙须面铺,哈哈,真乡土,你快点出来。”
  谭佳人烦她叫魂一样催促,挂断手机,对父亲和姑姑说:“我出去下,同学找我。”
  谭敬问:“你晚上还在家吃饭吗?”
  “不用给我留饭,晚了,我就在外面吃。”
  谭佳人掉马了,没必要再假装高大上,连妆都懒得化,素着一张脸,直接穿着高中时期的夏天校服出门。
  乔宁宁穿着白色印花茶歇裙,v领收腰开叉式裙摆,小露性感,长发烫着价值不菲的卷自然地垂在肩头,她斜靠火红色的跑车,看到谭佳人笑喷了,“瞧瞧你的打扮,竟然穿高中校服,都快成古董了,脚上的拖鞋是哪个澡堂子顺出来的?你掉皮被网络打假,所以在自暴自弃吗?恢复穷人本色不是不好,但你也太邋遢了吧,简直给社会抹黑。”
  谭佳人环胸厌烦道:“如果你是为了看我笑话,外加展示优越感的,那么可以走了。”
  乔宁宁笑嘻嘻地打量谭佳人,“我刚来,走什么走,你现在虽然礼貌欠佳,但比平时真实多了”,她说着四处张望,之后又把视线投向破旧的谭家龙须面铺,“我就是过来这边参观一下你的真实生活环境,实在想不到你穷成这副鬼样子,难怪你从来不邀请同学到家里玩”,末了补充,“不过,我理解你,换成我,大概也不好意思吧。”
  “那么,乔大小姐,你尽情参观吧,如意街哪里都是这么穷酸,我就不奉陪了”,谭佳人说完作势转身。
  “等等,我找你有事谈……关于杜可儿”,乔宁宁喊住她,“咱们去前边嘉豪广场找个咖啡厅,边喝咖啡边谈怎么样?”
  谭佳人靠住门框,撩起眼皮,“你也看到了,我穷成这样,没钱喝咖啡。”
  “我请你!”
  到了咖啡厅,谭佳人老实不客气地点了甜品和拿铁。
  乔宁宁坐在对面,优雅地喝冰美式。
  “听说沈南星开了你。”
  谭佳人放下叉子,胃口不好了,“沈南星拿喇叭到处广播了还是登报声明了,你要是从她那里收到消息,没必要重复一遍让我不痛快。”
  乔宁宁说:“沈南星发了致客户信,先道歉,后面说开除你为佳琅美术馆事件负责,呼吁客户一如既往地信任coco沈工作室,她会用更优质的服务回报客户。”
  谭佳人怔住,老板群发邮件说开除她,对业内来说,无疑是一个信号,肯定会把她列入黑名单,光品行有亏被开除一条就够她喝一壶,沈南星太绝情了。
  乔宁宁闲闲地说:“我和coco沈工作室解约了。”
  谭佳人抬眼看她,“为什么?”
  乔宁宁手指绕着卷发,“我当初看你面子签coco沈工作室的,沈南星开除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更重要的是,起因在杜可儿那里,她凭什么让你背黑锅?反正沈南星为了保住她自己抛弃你的做法我觉得不ok。”
  谭佳人笑了,“你哪根弦搭错了?干嘛做不像自己风格的事,怪让人感动的。”
  乔宁宁哼了一声,“是你太自卑,一直误解我。”
  谭佳人忍住蠢蠢欲动的拳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言归正传,你不觉得杜可儿的手段很低级吗?”
  谭佳人能心平气和地回忆举办酒会当晚的事,“我也不清楚佳琅美术馆是怎么做事的,播放黄羚作品展览那么重要的视频居然不提前准备,而是放在u盘里,真落后得震撼我全家。”
  乔宁宁神神秘秘凑近说:“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就去打听了一下,黄羚控制欲很强,搞艺术的嘛,还有强迫症,要时刻监工,她觉得哪里不好就让返工,修完最后一稿都第二天凌晨了,要求佳琅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把视频拷贝到u盘拿到她家给她过目,她不要在线传视频,因为没耐心,也不要放到云端,担心泄露,终于等到她点头,天都快亮了,u盘带回来,顺手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谭佳人叹气,“所有的偶然都成了必然,算我倒霉。”
  乔宁宁不满她的论调,“什么算你倒霉,明明是杜可儿使坏,她真是贱出汁了,是我威胁沈南星开除她,她要找我说理,我还会高看她一眼,但她整你,我就不懂了,她为什么对你意见那么大。”
  谭佳人说:“很明显,柿子捡软的捏呗。”
  乔宁宁想不通,“杜可儿运气真好,她怎么进的佳琅艺术馆,据我所知,很难进,一般都是走推荐的。”
  谭佳人瞟她一眼,“贺九皋是佳琅艺术馆的挂名理事,你知道吗?”
  乔宁宁点头,“知道。”
  谭佳人耸耸肩膀,“就是他推荐杜可儿的。”
  乔宁宁睁大眼睛,“贺九皋他有病吧”,顿了顿翻通讯录,“我问问他,脑子没坏掉吧,还是中了杜可儿的迷计。”
  贺九皋正在看一份投资分析报告,手机震动,他瞄了眼来电,是刁蛮的乔大小姐,不再理睬,视线重新落回报告。
  “搞什么鬼,为什么不接”,乔宁宁继续拨打。
  手机持之以恒地震动声干扰到贺九皋,他接听,按外放,“你好”,眼睛盯着报告,一心二用。
  乔宁宁的话很冲,“贺九皋,你为什么介绍杜可儿进佳琅艺术馆。”
  贺九皋语气平淡,“请问你是在质问我吗?”
  乔宁宁说:“对,你脑子是不是坏——”
  那边挂断电话,她难以置信,“他挂我手机!”
  谭佳人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贺九皋无论对谁,都铁面无私,不假颜色。
  乔宁宁气坏了,再次拨打贺九皋的手机号。
  铃声响了50秒之久,接通了,传来贺九皋低沉的嗓音,“乔小姐,你这样做我很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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