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怀孕

  崔珍珍余怒未消,一点也没有小声的意思,她冲着周围的人嚷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给评评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们家的窝囊废儿子,我委屈不委屈?不就是买几件衣服高兴一下嘛?这老不死的还总是推三阻四!所以说啊,不管怎么样,儿媳妇在家里永远都是外人,都隔了一条心。”
  听到崔珍珍这大言不惭的话,我很想笑。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换亲的路上,那几个老娘们的对话。
  让崔珍珍洞房那天,藏着狗血,装第一次。
  看来我这嫂子的演技很高啊?
  居然真的成功冒充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看着母亲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我更想笑了。
  母亲,你知道么?
  你卖了一个女儿,不只换回来了一个儿媳妇,还迎来了一个妈。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母亲当然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正在沉默看戏。
  她现在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哄儿媳妇上,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好不容易把崔珍珍劝住,拉进了前面的一家服装店。
  我没有跟着进店,就在街角候着。
  十几分钟后,母亲和崔珍珍走出了店门。
  崔珍珍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走在了前面。
  母亲愁眉苦脸,拎着两个购物袋像是佣人一样跟在了后面。
  县里面的物价虽然比不上省城,但我估计这两袋衣服加起来,也得需要几百块钱。
  家里面根本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也不会连聘礼都拿不出,只能拿我去换亲。
  我这个嫂子进家门还不到两个月,但按照这个花钱速度的话,我想很快就要把我家的家底全都败光了。
  干得漂亮!
  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意。
  “珍珍,这都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要不然赶不上班车了。”母亲商量。
  “急什么?赶不上的话就打个出租车,我就是讨厌你那扣扣搜搜的穷酸样!不让你跟着吧,你还不答应?把钱攥得那叫一个紧!我还没买完呢!”崔珍珍虎着脸呵斥母亲。
  ……
  我明白,母亲之所以总是要跟着崔珍珍,除了是不想把钱交给她之外,估计也是怕这个换来的儿媳妇跑了吧。
  ……
  “还……还买什么啊?”母亲有些慌张地问。
  “我要买一个手机!要不然谁都联系不上,闷也闷死了!”崔珍珍提出了要求。
  “买手机?”母亲吓了一跳。
  那不是要很多钱?
  我家里面,只有哥哥乔彬有手机,当时花了1000多块钱买的。
  “我也不要多贵的,你给我买了两三千的就行,我凑合着用。”崔珍珍撇着嘴说。
  “这么贵?乔彬不是有一个么?你们两个用一个也行啊。”母亲小声商量。
  “手机怎么两个人用一个?你儿媳妇能不能让两个男人用一个?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说我这手机你买不买吧?”崔珍珍威胁。
  “现在家里面钱是真的很紧……”母亲低着头不敢抬。
  “好啊,在这个家吃不上,穿不上,连买个破手机都不顺心?我还过个什么劲!我还给你们老乔家生什么孩子?我在犯贱啊!这日子大家都别过了,一拍两散吧!”
  说完,崔珍珍甩开了母亲,居然大步直接往路中间走去。
  一点都不在乎远处开来的汽车。
  母亲吓得脸都白了。
  急忙从后面追上去,拉住了崔珍珍的手哀求道:“买,我给你买手机还不行么?可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孩子?
  难道崔珍珍已经怀孕了?
  怪不得这么的有恃无恐,怪不得母亲这样的小心巴结。
  肚子里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可以要挟的王牌。
  崔珍珍刚才要硬闯马路,应该只是在做戏。
  见母亲害怕了,就坡下驴,于是也赶忙走回了路边,叉着腰喘着粗气。
  “给我钱,我去买,你别跟着在一边指手画脚的,嫌弃这个贵那个贵,像是土炮一样惹人笑话,我跟你一起可丢不起那个人!”崔珍珍伸手管母亲要钱。
  母亲苦着脸:“珍珍,咱改天行不?我出门身上就带了1000块钱,你买衣服就花了600多,现在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够啊?”
  崔珍珍斜着眼睛:“真的?”
  母亲指天画地的表示,是真的,她没说瞎话。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我必须要见到手机!你要是让我不高兴,就是让我肚子里的孩子不高兴,我们娘俩要是不高兴的话,那你们家谁都别想高兴!”崔珍珍下了最后通牒。
  “行,回去我就去凑钱,就是借,我也借来!”母亲咬着牙保证。
  “对,我不关你是去卖血,还是卖肾,总之这手机我要定了!现在我饿了,我要吃饭!”
  说着崔珍珍大步流星,一马当先,往边上一家看起来还挺干净的餐馆走去。
  母亲在后面跟着。
  在她们进去几分钟,我也跟了进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服务生过来问我要吃什么,我随便要了两个小菜、一碗米饭。
  “红烧排骨。”
  “糖醋鱼。”
  “干煸肉丝。”
  ……
  崔珍珍在我侧前方,大马金刀地坐着,嘴里报出来一个又一个菜名。
  母亲在一边附和:“是啊,吃点好的,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呢。”
  “你出去!看着你在这里我倒胃口,等结账的时候我再喊你!”崔珍珍点完了菜,却不肯让母亲和她一个桌子吃饭了。
  母亲不敢争辩,完全没有了当初抓私奔的我时那样的伶牙俐齿。
  她小跑着出了餐馆。
  一会儿,服务生上菜了。
  我小口地吃着,看着崔珍珍在大快朵颐。
  而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母亲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崔珍珍吃着大鱼大肉,她嘴巴吧唧了几下,看来也是饿了。
  但又舍不得也去别的饭店吃饭,于是就在路边买了一个烤红薯,蹲在地上吃着。
  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却一点也不可怜母亲。
  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曾经有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摆在你面前,你不懂珍惜。
  现在失去了,你可曾后悔莫及?
  我看还没有。
  你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
  因为与我受到的苦相比,因为与我受到的屈辱相比,母亲现在遇到的这些刁难,这些委屈,完全不值一提。
  我发现崔珍珍的表现有些不对。
  她虽然是在大吃大喝,但却时不时地偷眼看着外面的母亲。
  显然崔珍珍也明白,母亲总跟着她的另一层意思。
  是看着她呢。
  崔珍珍想要做什么?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越来越好奇了。
  也越来越期待。
  这些都是我的仇人,他们用践踏我的人生,换来了属于他们的岁月静好。
  凭什么?
  只有看到他们过得不好,我才觉得舒心。
  看到母亲被崔珍珍百般刁难,我才觉得安慰。
  不要说我狠毒,不要说我冷血。
  因为你们都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那些痛苦。
  “跑吧。”
  “快点跑。”
  “放心,如果你跑了,我一定会帮你掩护的。”
  我在心中默默地给崔珍珍鼓劲。
  希望这个嫂子能逃走,走得越远越好。
  让父亲和母亲鸡飞蛋打,让哥哥人财两空。
  让他们昧着良心做出了那么畜生的事情后,什么都得不到。
  可惜,我有些失望。
  崔珍珍并没有逃走的意思。
  却把那个服务生喊了过来,小声说:“你有手机么?借我打个电话。”
  服务生摇头:“对不起,我们工作时间老板不让带手机。”
  崔珍珍有些失望,又问:“那有固定电话么?”
  “不好意思,也没有。”
  服务生走了,崔珍珍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显得垂头丧气。
  连吃饭看起来也不香了。
  她要手机做什么?
  是要联系什么人么?
  为什么要背着母亲?
  为什么不用家里哥哥的手机?
  几个疑问浮上心头,随后我就明白了。
  崔珍珍这个电话必须是背着人打的,至少不能让我家里人听到。
  那么她要打给谁,就呼之欲出了。
  要么是外面的野男人,要么是可以带她逃走的人。
  不论是谁,都是我希望看到的。
  放心,我亲爱的嫂子,没人帮你,我可以帮你。
  虽然对于私奔,我只有失败的经验。
  但我愿意为了你,加倍努力。
  ……
  又过了一会儿,我看着崔珍珍站了起来,往饭店洗手间的地方走了过去。
  我也站了起来,跟着走了过去。
  洗手间每次只能限一个人使用,于是我就在外面等着。
  门开了,崔珍珍出来。
  我装作没有看到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是的,我有手机。
  虽然是一个旧的,过时的。
  这是水姐送我的,是她之前用过的。
  水姐说,现在这个年代,没手机太不方便了。
  我很感谢她,也花了50元办了一张神州行的手机卡。
  现在手机在我手里,就成了诱饵。
  “到你了。”崔珍珍对我说。
  我装作才看到她出来,把手机握在手里,就要往里面走。
  “我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么?”崔珍珍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了。
  否则我为什么巴巴地跟你过来?
  “你用吧。”我很大方地把手机递给了崔珍珍。
  然后推门进了洗手间。
  崔珍珍从没见过我,所以并不认识我这个小姑子。
  我站在洗手间里面,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
  餐馆的隔音都不好。
  所以我听得很清楚。
  几秒后,崔珍珍已经打通了电话。
  “任哥,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打通电话的崔珍珍发出了欣喜的声音。
  “什么?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我是珍珍啊!你个没良心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可能是电话那边的人开始没听出来打电话人的身份,崔珍珍显得很是哀怨。
  不知道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就听崔珍珍说:“任哥,你也太狠心了吧!你光顾着自己跑了,也不带着我走?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受了多大的委屈么!那个黄脸婆哪里比我好?”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崔珍珍在给谁打电话了。
  之前我听人说过,崔珍珍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给一个开砖窑的小老板当了好几年的小三。
  流过产,还被对方的老婆上门打过好几次。
  后来,那个砖窑黄了,小老板跑了,崔珍珍这才臊眉耷眼地回到了村里面。
  这个崔珍珍口中的“任哥”,就是那个小老板吧?
  看来崔珍珍虽然嫁给了哥哥,但是并没有死心,所以才绞尽脑汁想要找手机偷偷联系。
  是啊,虽然那个任老板的砖窑生意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算,都比我哥哥有钱。
  崔珍珍当然还是愿意继续跟着那个任老板吃香的,喝辣的了。
  只听崔珍珍继续说:“我不管,你赶紧来接我,我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一天都不想待了!”
  可能是电话那边的任老板态度敷衍,并不是那么积极,崔珍珍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姓任的,你有没有良心!老娘我跟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流过产,你就这么对我!”
  “你那个黄脸婆有本事给你生儿子么?她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告诉你,我又有了!这可是你的儿子,你不管,想让他管别人叫爹么?”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一亮。
  原来崔珍珍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哥哥的?
  而是那个任老板的?
  这就更有意思了。
  原来哥哥只是喜当爹。
  真真正正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不得这次的换亲,是崔家主动提出来的。
  原来不只是要给崔老歪找一个老婆,还要把崔珍珍肚子里的孩子这事给蒙混过去。
  买一送一,真的好狗血啊。
  只是崔珍珍说的是实话么?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真的和哥哥没有一点关系么?
  显然,这也是电话那边任老板的顾虑。
  应该也是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崔珍珍怒了:“姓任的!我为了保住你的种,不得不委屈求全地嫁给了一个窝囊废,你居然还怀疑我?告诉你,我过来两个月,一共就让那个窝囊废碰了一次。这孩子肯定是你的!所以你赶紧派人把我弄出去!和那个黄脸婆离婚,我们结婚!”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任老板有没有放心,至少我是放心了。
  听得差不多了,我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崔珍珍把电话给了我,说了一声谢谢,就出去了。
  我微笑答了一句不用谢。
  是真的不用谢,因为我还要谢谢你。
  我回老家,拿身份证只是一个目的,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却是复仇。
  幸好有嫂子你的参与,才让这场复仇的大戏更精彩不是么?
  晚上。
  我的老家,我的村子,我的老屋。
  一切仿佛和几个月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我知道,全变了。
  世界变了,人变了,心变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跟着母亲她们坐同一班小巴车回来的。
  相比较于崔家屯,我们这个村子的交通还算是便利一点。
  班车能直接开到村口。
  下了车,我没有直接进村,而是在外面等到了接近晚上九点。
  我要等到天黑了,没人会看到我的时候再进村。
  正等着的时候,电话响了。
  知道我号码的目前只有水姐,是谁找我?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之前崔珍珍拨出去的那个电话。
  任老板的。
  任老板打电话来做什么?
  难道是动作这么迅速,已经定好了要把崔珍珍接走的计划了么?
  如果是那样,我当然是乐见其成。
  我恨不得任老板会带着几十个人,拿着武器来家里面明抢呢。
  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我很希望能有别人帮忙,把我家闹一个天翻地覆。
  只是现在怎么办?
  崔珍珍不在我身边,谁来接这个电话?
  我要接的话,会不会让任老板起疑心,放弃计划?
  不接?
  不接的话,任老板一样会怀疑。
  考虑了一下,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如果对方问我是谁,我就说是崔珍珍的邻居。
  崔珍珍很信任我,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然后我再想办法,把你们的营救计划转达给崔珍珍就好了。
  所以千万不要取消计划。
  于是我接了电话。
  没等我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就听到那边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崔珍珍那个小表子吧?长本事了啊,还敢联系我老公?是之前我打你打得太轻了吧!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又来犯贱!”
  “说我是黄脸婆?撺掇老任和我离婚娶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离婚即使我同意,老任都不同意你信不信?因为这家里的钱,都掌握在老娘我的手上!现在砖窑没了,老任连买条裤衩都得让老娘我出钱!他和我离婚娶你?一起喝西北风啊!”
  “告诉你,从一开始,老任就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不过就是玩玩你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怀孕了了不起?你就是怀了一窝,在我眼中也就是和放个屁没什么区别!我警告你,别挺着个肚子来我们面前犯贱,我能让你流一次产,我就能再让你流一次!我直接把你子宫摘了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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