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醋意

  燕丹妮说的这话倒是实话。
  她是真的不认识我。
  所以她是真的挺委屈的。
  可我当然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我辩解道：“燕董，你怎么过河拆桥呢？我都是听燕董你的安排啊。不是你说的，这个姓袁的仗着是管你们的上级，帮了点忙，就开始觊觎你的美色吗？你还说这个姓袁的最恶心。明明自己色的要死，还装腔作势的。说什么要和燕董你来一场触及灵魂的交流，这真是又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所以你气不过，这才和我们公司要合作呢。咱们合同都签了，我告诉你，不管你让不让我拍，这钱你都得出！”
  我的谎话，越说越真实了。
  但我说的也不算是谎话。
  “一场触及灵魂的交流”就是袁会长自己说的。
  只是他以为告诉了燕丹妮。
  可真的燕丹妮并不知道。
  只有我这个冒牌的知道。
  但袁会长可不知道居然有两个燕丹妮。
  一真一假。
  他之前一直在和假的燕丹妮调情。
  此时听我说出了他的秘密情话。
  愤怒、羞辱。
  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当街裸奔一样。
  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恶狠狠地看着燕丹妮：“燕丹妮，你听听，连我们之间那么隐秘的话你都告诉别人了，你还和我装不认识？你当我是傻子么！”
  说到气愤之处。
  袁会长冲上去，狠狠地打了燕丹妮一个耳光，然后夺门而出。
  燕丹妮捂着脸，委屈得都想找棵树去撞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都听不懂同国人的语言了。
  虽然每一个字都懂，但为什么连起来听，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呢？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袁会长说过这样的话了？
  怎么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呢？
  ……
  “妮妮，哈哈，妮妮，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爱我？而爱那个王八蛋？原来你是在利用他啊，哈哈哈哈。所以你特意约我来这里，就是和我坦诚心意的么？”
  丁主任此时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了。
  尽管被打得很是狼狈，但他此时却显得很高兴。
  咧着嘴还笑呢。
  一边笑，一边过来要拉燕丹妮的手。
  “啪！”
  燕丹妮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到了丁主任的脸上。
  “滚！你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她在尖叫。
  丁主任捂着脸。
  还在说呢：“妮妮，你别生气，我知道你都是说的气话，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现在之所以生气，和我闹情绪，就是因为我现在没法离婚娶你对不对？哎呀，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在台里面的根基更稳固了之后，我一定把家里面的黄脸婆像是破布一样给甩了，然后娶你过门！妮妮，你要等我啊！”
  燕丹妮都要疯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谁让你今晚出现的？
  谁要和你坦诚心意了？
  谁特么让你离婚娶我了？
  你愿意娶，我还不愿意嫁呢！
  她轻蔑地吐了丁主任一脸口水。
  “闭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东西，你真以为姑奶奶我能看上你？正如你说的，不论是你，还是那个姓袁的，我都是利用你们这些男人！之前和你周旋，不过觉得你还有点利用价值，但现在，你一点利用价值都没了！所以你在我眼里面，还不如一只狗！你愿意离婚就离婚，愿意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但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别来烦我！想要犯贱，和你家的那个黄脸婆去犯贱！”
  燕丹妮的话都说到这样的程度了，丁主任还不知道香臭呢。
  还在那里苦口婆心地说：“妮妮，我亲爱的妮妮，我一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还在吃我家那黄脸婆的醋！也说明了你是多么的爱我！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和你比，那个黄脸婆就是一个屁！真的，如果她哥不是副台长的话，她就是下跪求我，我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的，我……”
  我打断了丁主任的喋喋不休。
  “丁主任，我觉得你这话和燕董说不合适，更合适的人来了。”
  丁主任正在表白，被我打断，很是不爽。
  张嘴骂道：“滚！老子的事情不用你……”
  那个“管”字还没说出口。
  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她不配管，不知道我配不配管呢？”
  随着声音，丁主任的老婆，已经一脸寒霜地走了进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丁主任的老婆。
  是一个虽然不如燕丹妮美貌妖娆，但看起来挺有涵养的一个女人。
  只是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有愤怒，有失望，有心碎，有孤寂。
  “老……老婆，你……你怎么来了？”丁主任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
  显得很是惊恐。
  丁主任的老婆一脸漠然地看着丈夫：“怎么？我不该来么？虽然我是一个黄脸婆，但我也有自由出行的权利！”
  丁主任尴尬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老……老婆，你……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我没误会。或者说，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误会了，误会了你对我的感情，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婚姻。好在，今天我终于清醒了，好了，你也自由了。以后你爱找谁找谁，我是不耽误你的好事了！不用你那么辛苦地找借口和我离婚，我们明天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
  说完，丁主任的老婆拂袖而去。
  丁主任在后面追了出去。
  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脸上还多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
  “妮妮，你看到了么？我现在离婚了，我已经单身了，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电视台我也干不下去了。这样，以后我去你们的公司当总经理，你就好好休息，退居二线吧，我们开夫唱妇随的夫妻店，我保证把我们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丁主任一脸的期盼。
  作为一个围观者，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真是又贱又无耻啊。
  直到此时，居然还一点都不识趣？
  也真是一个人才呢。
  “回去和你妈开夫妻店吧！”
  燕丹妮实在是懒得和这样一个不知道不要脸多钱一斤的男人废话。
  扭头就离开了。
  我也懒得再看这男人的丑态一同离开。
  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酒店。
  然后，走在前面的燕丹妮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
  她扭头看着我。
  “今天我栽了。”
  我没出声。
  她继续说。
  “这些都是你搞的吧？”
  我没有否认，点头：“是，都是我安排的。”
  燕丹妮笑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弄的么？我现在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隐瞒：“其实也简单，我弄了一个电信诈骗的改号软件，然后分别冒充了你们几个人的身份，互相牵线搭桥，最后把你们都约到了这里。比如刚才那个袁会长，他以为和你之前已经调情调了好久，但其实他对话的对象都是我。所以你们之间的情话，你不知道，我反而知道。”
  燕丹妮叹了一口气：“这是高科技啊，领教了，我栽的不冤。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我倒现在都不认识你，更是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对我？”
  我回答：“因为男人。”
  燕丹妮似有所悟地点头：“男人，原来还是因为男人。我勾引你的男人了？这难怪，我勾引了太多的男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的男人是谁？你到底又是谁？”
  我回答：“他叫温绍年。至于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因为那没有什么意义。”
  燕丹妮一愣：“温绍年是谁？我没印象啊。我虽然勾引了很多男人，但我的记忆力不错，那些人里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物。”
  “就是那天那个长得很帅的记者。”我给燕丹妮提醒。
  “那个记者？我没勾引他啊？我们一共就说了几句话你就把我恨上了？你这个女人也太偏激了吧！因为这么一点狗屁的事情，你就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你神经病啊！”燕丹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可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事业。
  把公司开的这么大。
  现在眼见着就要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
  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就因为她随口和一个记者撩了撩骚？
  说实话，那天燕丹妮故意显出了对温绍年的兴趣。
  还真不是打定了决心，要以色引诱温绍年。
  因为温绍年毕竟只是一个小记者，还没有被燕丹妮放在眼里。
  她的引诱目标，都是有权有势的。
  而那天她的举动，她的言语。
  其实都是一种下意识地本能了。
  看到男人，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撒娇发嗲。
  因为她一向觉得，身体是她最大的资本，最犀利的武器。
  碰到男人就想用。
  哪怕不图什么，就当是练习了。
  而恰好温绍年又长得不错。
  所以她就有些放浪形骸。
  这一放浪不要紧。
  引起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醋意。
  最后把公司都赔上了。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谁让你那么爱发骚呢？
  “女人，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你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你不痛快。”
  我轻轻地说。
  燕丹妮上下打量着我。
  忽然鼓起了掌。
  “不错，你很好，你的性格我很喜欢。女人啊，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当然要对别人更狠。哪里需要讲那么多的道理？喜欢就去做就好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了。
  显得很潇洒。
  根本就没有与我纠缠。
  更没有叫骂。
  看着燕丹妮，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已经疯了的崔珍珍。
  本质上，崔珍珍与燕丹妮都是一样的女人。
  自私。
  狠毒。
  无情。
  唯利是图。
  把男人当做敛财的工具。
  视感情为游戏。
  随时可以交换、出卖。
  但两人又有不同。
  崔珍珍还是吃了文化低，见识少的亏。
  在格局上，没有燕丹妮那么大。
  所以虽然同样要利用男人吃饭。
  但崔珍珍只能是依附。
  最后还是被自己要骗的男人给骗了。
  但燕丹妮却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
  ……
  后来。
  袁会长果然开展了疯狂的报复。
  本来一直沉默不作为的美容行会，忽然间变得雷厉风行，存在感十足了起来。
  马上派出大量的工作人员，查封了燕丹妮名下所有的真姿整形美容医院。
  甚至放出话说，要追究当事人的法律责任。
  这是要与燕丹妮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局面。
  都说吃醋的女人很可怕。
  其实吃醋的男人一样可怕。
  甚至更可怕。
  但事情后来的变化，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燕丹妮面对调查，不慌不忙。
  云淡风轻。
  她承认了那些受害者的指控。
  真姿整形美容医院确实存在夸大宣传、资质不全、误导消费者的情况。
  也确实对很多消费者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些都承认。
  愿打，也愿罚。
  但打谁？
  罚谁呢？
  自然是公司的法人。
  妙就妙在，虽然燕丹妮确实是真姿整形美容医院的董事长。
  却不是公司的法人。
  ……
  什么是公司的法人？
  简单说，就是背锅的人。
  公司一旦出事了，不管是民事责任，还是刑事责任。
  都要公司的法人来承担。
  所以很多公司的大老板，都不会自己当法人。
  而是寻找一个背锅侠。
  把“挣钱我来，坐牢你去”贯彻得很彻底。
  燕丹妮就是如此。
  她公司的法人是燕丹妮的二舅。
  一个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出过山沟，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农民。
  然后燕丹妮潇洒地离开了。
  反正她已经赚够了钱。
  而这个女人，我5年后，在一档电视节目里面又看到了她。
  不要误会。
  不是什么法制节目。
  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个燕丹妮终于落入了法网。
  5年后，当我再次在电视里面看到燕丹妮的时候，她比现在还要风光得多。
  因为那时候的燕丹妮，首先是名字改了。
  不叫燕丹妮，而是有一个更加洋气的名字。
  是海兰娜。
  然后身份变了。
  已经成了一个外籍华人。
  据说嫁给了某外国王室的伯爵。
  所以严格说，曾经的燕丹妮，现在的海兰娜，应该全称为海兰娜伯爵夫人。
  而在很早很早之前。
  她其实也不叫燕丹妮，她叫燕桃花。
  每一个名字的变化。
  都代表着身份的变化。
  代表着燕丹妮进入了不同的人生阶段。
  当然了，除了“伯爵夫人”这个光鲜亮丽的头衔外，现在的海兰娜头上，还有很多其他同样显赫的光环。
  比如“著名情感作家”、“海外华人杰出代表”、“新女性之光”等。
  她在电视上，谈情感，谈文学，谈哲学，谈艺术，谈中外文化差异。
  谈新时代女性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如何在社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还别说，真的谈得头头是道。
  在网络上，收获了不少的粉丝。
  特别是收获了很多的女粉丝。
  这些女粉丝都说，海兰娜是她们的目标，她们的偶像，她们的榜样。
  真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她们心中仰慕的新女性代表。
  之前其实就是一个开美容整形医院，不但谋财，还几乎害命的女人。
  不得不让我感叹。
  有一句话说的是真对啊。
  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
  像是燕丹妮这样不安分的女人。
  不论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啊。
  更让我觉得讽刺的是。
  海兰娜在电视上，大力提倡女性要独立自主，不能依靠男人，要依靠自己。
  这很受网络上那些女权主义者的喜欢。
  于是，燕丹妮又成了网络上女权主义的旗帜。
  真不知道，要是袁会长和丁主任看到了这一幕，该是如何的感想呢？
  ……
  而当我再一次特意把温绍年喊出来吃饭的时候。
  却听他说，广告部的丁主任已经离婚了。
  并且职务变了。
  从人人巴结，油水丰厚的广告部主任，变成了无人问津，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总务处主任。
  虽然级别没变。
  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这是被打入冷宫了。
  被穿小鞋了。
  因为小道消息是传的最快的。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丁主任劈腿被抓了现形，然后离婚被扫地出门的事情。
  都在看他的哈哈笑。
  大家都觉得，丁主任不会受这样的冷落。
  多丢人啊？
  多尴尬啊？
  都这样被发配了，难道还不辞职么？
  还会留在电视台，看人的脸色，听人的奚落？
  可偏偏丁主任还真就是不辞职。
  就是那么死猪不怕开水烫，死皮赖脸地赖在总务处不走。
  反正他是有编制的。
  他的前大舅哥，现在电视台的一把手邱台长收拾他没问题。
  但要真是开除他的话，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此以后，丁主任在电视台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外号。
  丁赖皮。
  ……
  而至于那位袁会长。
  后来，也在网络上出名的。
  有人说，性格即命运。
  这话真的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这位袁会长，爱装逼，爱矫情。
  虽然人品不堪，但是特别爱附庸风雅。
  还经常以诗人自居。
  于是后来就被人给利用了。
  一个冒充文艺女青年的女骗子，看准了袁会长的内心，投其所好，成功地让袁会长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然后骗走了袁会长的全部身家。
  而更富于戏剧性的是什么呢？
  是这个女骗子后来被抓后，她亲口承认。
  其实她原来长得很丑。
  是后来通过整容，才变得有姿色起来的。
  而她整容的那家医院，就是曾经燕丹妮开的“真姿整形美容医院”。
  我们公平地说。
  虽然这家整形美容医院很不靠谱，多处违规。
  但并不是每一个整容手术都会搞砸。
  那样他们一天也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