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肘腋之变迫在眉睫

  “吁!”陈群轻轻地喊了一声儿,拉住了马缰,胯下修长健美的乌桓马立刻就放慢了马速,又向前跑了几十步之后,这才缓缓地停了下来。“暂且歇息一下,休息一刻钟再走。”陈群一片腿儿,在左右侍从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下了马,此时此刻,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策马狂奔百里之遥,换马不换人,实在是一件苦差事儿,他的大腿内侧早已被马鞍子磨破了,鲜血混合着汗水,就像针扎一般疼痛。没办法儿,事情紧急,不得不如此狂奔。
  左右的侍从都是服侍他数年的老人儿,知道自家的大少爷身骄肉贵,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儿。下马之后也不言语,自去马鞍子旁边儿的行囊之中取了金创药,扶着陈群在官道旁边儿的大石上坐定。然后掀起他的直裾,小心翼翼地替他退下大袴,露出被磨破了皮儿的两股,轻轻地替他敷上金创药,然后用细细的白布包裹住,这才替他拉上大袴系好裤带。
  “噫!”陈群从牙缝儿之间轻轻地发出丝丝的声音。在一阵剧烈的刺痛之后,药膏的药力逐渐散开,丝丝的凉意从创口之上散发开来,两股之间立刻便是一片火热了。片刻之后,陈群轻轻地走了几步,这才觉得两股之间舒服多了。这严家老店的金创药确实管用,当真值得五十副一两黄金的价钱!敷上了这些金创药,身上轻松多了,剩下的六十里路片刻即到。
  此次手持严宽的亲笔书信去见张济、张绣叔侄二人,陈群的心中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张济、张绣叔侄的底细,他早就了然于胸了。自从归降以来,张济、张绣叔侄俩一直埋头苦读,《春秋》已然了然于胸了,便是四言、五言的古风也能做得一两首,虽然格律不甚整齐,可是其中的意味却深厚悠长。这叔侄俩既然如此用功读书,证明他们还是希望平步青云的。
  既然有了理想,有了追求,那就好说了。只要能不和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同流合污,一切就好商量儿,要官儿可以给官儿,要钱更不消说,并州军的富庶,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再者说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李傕、郭汜、樊稠这些大老粗混,必定是死路一条儿!
  “大人,刚刚到达的鹰信,是来自南阳郡雉县的,看上去仿佛是严使君亲笔所书。”正在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了陈群的思索,负责通讯的屯长恭恭敬敬地捧过一纸文书。“哦?待我一观。”难道是事情有变不成?陈群诧异地接过了那一纸文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一封书信的确是严宽严大郎亲笔所书,信并不长,只有寥寥数行,可是,其中的深意却使得陈群额头之上直冒冷汗。“长文兄明鉴:倾闻,一个时辰前,南阳太守府三堂之中突生变故??????”在简略叙述了王司徒被气晕一事的经过之后,严宽言简意赅地写道。
  “故尔,我意,李傕、郭汜定能风闻此事,惊骇之下,定然以为朝廷剿除西凉军之心已定,只是无兵可调,只得虚与委蛇儿。李傕、郭汜之变,已然迫在眉睫。唯今之计,须要拉住张济、张绣叔侄,赦免其罪,允其戴罪立功。兄之要务,第一要说服张济、张绣叔侄,第二要保得龙骧将军徐荣性命。我已鹰信大司马,催促其调派精骑,赶赴新野,以备万一。”
  信终于看完了,陈群顺手儿将这一封书信揣进了袖袋之中,定下心神,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番。他出身于颍川陈氏,自幼聪慧,饱览群书,连一向倨傲的孔融孔文举都和他相交莫逆,可见他的“长袖善舞”之称名不虚传。这一封简短的书信他自然是能看懂的,可是,他心中奇怪的是,严大郎的心中为何没有只言片语提及王司徒?莫非是他害怕王司徒左右的小耳朵儿们泄密不成?按照常理,这么大的变故是绝对不能隐瞒上官的,莫非是?????
  想到这里,陈群再想下去了。“上马,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张济营中。”陈群喝道。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贼子尔!吾虽曲意优容,一味迁就,此四贼却步步紧逼,妄图欺压我等文臣。噫!我王允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鼓而荡之,以儆效尤!”李傕满脸铁青,将手中的一纸鹰信重重地掷在案几之上,抬起双眼,从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
  “诸君,一个多时辰前,在南阳太守府三堂发生的一切,你们都清楚了。王允老儿如此言说,摆明了就是将我们西凉军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儿!照他的说法儿,是一定要和我等为敌到底了!情况就是这样了,何去何从,请诸君都表明一下态度!”李傕大声怒吼着说道。
  “老大,还等什么?既然王允那厮不仁,我们就可以不义!起兵北上,杀入宛县,取了王允老儿的项上人头!”“此言大善!他不仁,我不义,谁又怕谁?咱西凉军在董太师麾下之时,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儿?”“对头儿!现世仇现世报,管他娘的,先杀了王允老儿再说!”
  李傕的族弟李应、李桓、侄子李利、李暹、李进,外甥胡封等人立刻就咆哮起来了。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呐喊着,看那样子,就好像要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老大,起兵北上,先砍了王允老儿的项上人头再说!”樊稠是个没脑子的家伙儿,一看众人如此,立刻就跟风儿上了。看着众人的反应,李傕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就剩下郭汜和张济两人没发言了。
  “王允那厮的确是过分了,可是,我等还不知道大司马的意思,要不要稍待几日,等一等大司马的答复?”张济手捻须髯,有些踌躇地说道。“张兄弟,王允那厮出身于太原王氏,太原王氏是大司马起家之时最大的助力。你仔细想一想,大司马会帮着谁?自然是帮亲不帮理喽!退一步说,王允老儿是三公之一的司徒,若是大司马摆明车马向着我们,他必定要辞职的。张兄弟,你好生想一想,这怎么可能?为了我等数千残兵,大司马敢和王家翻脸吗?”
  李傕鼻孔里哼了一声儿,双手伏在案几之上,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张济,就好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就是喽,太原王家号称王半朝,司并幽凉四州的文官,他家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即便是大司马心向我等,也是绝对不敢和太原王氏翻脸的!”郭汜在一旁阴阴地补了一刀。郭汜虽然不愿意动脑筋,可是,西凉诸将和太原王氏谁轻谁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如此,便听凭李老大做主了!我张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只是有一点,徐大帅定然不会答应,该如何措置?还有,造反容易,砍下王允那厮的项上人头也容易,可是做完这一切之后呢?我们又将去哪里安身立命呢?总不能亡命江湖,沦为盗贼吧。”
  张济向前一步,叉手说道,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大义凛然,似乎有壮士一去不归之意。
  “这个??????”李傕傻眼了,不光是他傻眼了,中军大帐之中的诸将都傻眼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这个好东西,西凉诸将都严重缺乏,自从董太师和李中郎死后,他们就忘记了头上的八斤半是用来做什么用的了。“依张兄弟之见,该当如何呢?”李傕反问道。但凡能够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手底下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此刻,把球踢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在西凉诸将之中,张济、张绣叔侄是后起之秀,一向以智计无双著称,定有办法。
  “简单,徐大帅是西凉军的灵魂和统帅,是绝对不能加害的,定要保得他性命无虞。先派人去劝说他,他若是不从,便挟持他一起走,待到杀了王允,或许他老人家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都是一起拼杀的老弟兄,他总不能看着我们无路可走,浪迹山林,沦为盗贼吧。”
  “至于斩杀王允之后的出路嘛,到时候儿看一看情形儿,能向西返回西凉最好,若是不成,就向东投奔关东联军。无论走哪一条路儿,都要全军轻装,瞬息千里,大司马麾下的精骑一向以快捷著称,倏忽千里,若是被赵子龙的选锋军追上,你我便难保项上人头了!”
  “故尔,依我之见,先要修书一封,去和关东联军联系,声明我等投诚之意。杀了王允之后,立即撤出宛城,赶紧跑路要紧。我军的粮台都在雉县,若是能够攻下雉县,多得些粮草、辎重、甲仗最好。若是无法速取,我等还是立刻逃走为妙,沿途劫掠粮草,补充军需。”
  张济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头来,目光从西凉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好似巡视一般。“张兄弟此言大善!便由你去劝说徐大帅。李利,你持我的亲笔书信,去见袁本初!”李傕一拍案几,终于做了决断。“诺!”中军大帐之中,西凉诸将轰然应诺,好似惊天动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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