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奇木谷谷主 身死乱葬岗

  乱葬岗。
  这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冷易易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现下整个人遍体生凉,冷到指尖,没人会将活人藏在此处。
  “三叔……”
  冷易易上下牙齿打颤,念头顿起。
  心中早已乱做一团麻。
  “小易儿别怕,没见到谷主,就还有一线生机。”
  三长老拉住小丫头的手肘,步伐坚定的往里走。虽然,此时他亦是对奇木谷谷主生还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江湖人讲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论如何,都要给奇木谷众人一个交代。
  有着三长老给的底气,冷易易再次稳定心神,随着那股子香气往里走。
  山林很静。
  因是乱葬岗,五步一坟,十步一枯骨,在这朗月之下,看的冷易易很不是滋味。
  那些有墓碑的坟茔,招幡在月色下可见破旧不堪,伴着脚底下,哗哗作响的枯叶,像是一曲奏鸣曲。
  给这一山林孤魂野鬼的哀曲。
  她原是应该害怕的,可是一想到这些孤坟也好,枯骨也罢,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便油然而生一股子抑制不住的难过。
  “大小姐,这里死的应该都是昇龙殿监狱的囚徒。”
  三长老觉察出大小姐情绪波动。
  这小丫头从前独创江湖,常常一年半载没个消息,他们只当小丫头武功超群,出不了大问题。
  如今看来,他们这群长辈可真心大。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再是强悍,也是个半大的女孩子,这满地的森森白骨,不知道触动了小易儿哪处的伤心事。
  知三长老何意,冷易易自是收敛心绪,寻找香味出处。
  他们在这月色下,寻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找到,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被卷在草席里的奇木谷谷主。
  人已然没了气息。
  冷易易看着月光下,逝去的奇木谷谷主,颓然坠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
  更加想不起,奇子玉看到他师父尸首的刹那,是何神情。
  只是觉得心口闷着一块斗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急需找到出口,让她喘息片刻。
  但她其实一点都没动。
  “大小姐,你多少吃点东西……”
  丝萝看着床榻上,明显神思不属的大小姐,很是心疼。
  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一直在找的奇木谷谷主死了,府内上上下下已然乱了套。奇木谷谷主惨死姜国,此事牵扯众多,事关重大,他们几人已然不能私下决断。
  也早已飞鸽传书天命宫与奇木谷,邀其前来相商。
  而昨晚,他们也一路出了姜国边境。
  眼下在距离姜国边境不远的据点,暂时落脚,等候天命宫与奇木谷的人前来。
  “丝萝,老谷主是……因何致死?”
  她吃不下东西。
  可事情尚未查清楚,她便不能作为众人的拖累,将不清醒的自己唤醒。
  不能逃避,冷易易。
  “禀大小姐,奴婢,奴婢不知……”
  她一个天命宫的下人,岂会知道奇木谷谷主的死因?
  “抱歉,是我糊涂了。”
  瞧着丝萝脸上窘迫,冷易易方才知道她太过强人所难,起身穿戴好衣物,洗把脸,出门去。
  这件事,不会因为奇木谷谷主的死亡而完结。
  或许,换句话说,老谷主的死,会给这个异世带来更多的纠纷。
  冷易易一夜没睡。
  所思所想不过是:她与这异世再难分的清楚了。
  原是想着此事完结后,她便离开天命宫,在这异世做个旁观者,自给自足的活着,但眼下各方变动,早已将她裹挟其中,要想脱身,已然是痴人说梦。
  她做不成那个独善其身的冷易易了。
  这个世界,与她息息相关。
  不管她愿不愿意。
  “唉!”
  一声长叹出口,冷易易重新打起精神,迈步跨进了议事大堂里。
  此刻,大堂不似平日,坐满议事众人,如今停靠在堂内的是奇木谷老谷主的灵柩。
  灵堂前,跪着身形萧索的奇子玉。
  只一夜,那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大夫已不复存在,在这灵堂跪着的人,身形憔悴,哀恸满面。
  冷易易站定身形后,方才敢上前去。
  在灵柩前,上香祭奠。
  恭恭敬敬的在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头,看着那灵牌上的字眼,忽然间好似回到了昨夜,那片乱葬岗。
  拼尽全力,依然不能弥补半分。
  “老谷主……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救下你。
  冷易易不记得自己怎么从乱葬岗将奇木谷谷主带回。
  但是她记得,记得老谷主身体尚有余温。
  若是,
  若是她冷易易能够再快一步,若是她能够早点察觉那些香味,并且早些赶来。
  是不是,老谷主就不会死……
  声音在这空旷的灵堂里传开,一直在旁烧着纸钱香烛的年轻大夫,机械般的抬起头,望着不远处跪着的冷大小姐,泪流满面。
  那女子,一直望着牌位,无声哭泣。
  奇子玉住了手中动作。
  奇异似的,盯着那处,一动不动,看着流泪的冷大小姐。
  而后,竟也感同身受一般,泪流满面。
  老谷主死了。
  这个事实,不能接受的,除了冷易易外,还有奇子玉。
  昨晚,天命宫众人夜探昇龙殿监狱,奇子玉一直坐立不安。他想跟去,但奈何身无武功,前往不过是平白添乱。
  但坐等,实在是件难熬的事。
  他一直坐立不安,在庭院中,反反复复思索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
  而后自己一人,忧心忡忡。
  直到,天命宫众人返回,唯独少了冷大小姐与三长老。
  他们二人是潜入大牢,救助师父的。
  奇子玉的那颗心,陡然间便提了起来,而后跟着天命宫众人,寻着三长老留下的痕迹,在山林外寻到了他们。
  还有无丝毫生机的师父。
  那一刻起,奇子玉慌了,手足无措,而后就是不能接受,不敢相信。
  他那无所不能的师父,怎么可能惨死?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即便今日,他亲眼看着前辈替着师父整理遗容,即便灵堂搭起,即便他跪在此地,师父被放入棺椁。
  依然不能相信。
  这一切都无法相信。
  可看着面前,泪流满面自责的女子,在一瞬间,他懂了,也明白了师父的离去。
  奇子玉用了一日,方才接受现实,悲从中来。
  共通的悲恸,让他一如冷大小姐,将心中的无以言表的一切,顺着泪水一并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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