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11.风.二六(五十三)

  全场满座。
  自加尼耶歌剧院建成投入使用以来,这是第二次空前盛典。
  这座歌剧院一直饱受诟病,评论家们批评其富丽堂皇的装潢造成了喧宾夺主的视觉效果,为追求庄严堂皇的空间印象,剧场的结构布局和安排也不甚合理,被视为歌剧院设计史上的失败之作。除技术领域的指责外,建造歌剧院的昂贵成本更是饱受攻击,被抨击为“极尽奢华铺张之能事”、“搜刮民脂民膏的面子工程”。
  此刻,那些评论都已不再重要,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及时清除,徒步赶来的平民百姓挤满剧院前的小广场不说,专门开辟出来供贵族马车停放的区块也被各种款式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讨论剧目和琐事的嘈杂喧嚣充斥大雪后的王都。
  人声鼎沸的街道忽然安静下来,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长鸣,国王的御车在仪仗队的引领下缓缓驶来。无论贵族平民都肃立垂首,向统治王国的至高无上之存在低头。在这一排威仪堂堂的车队面前,无人能够与之直视,一切异议杂声皆偃旗息鼓。在万众瞩目中,镶金镀银的御车驶上坡道,进入剧院西侧的御用马车入口,直到此时,人们的头才重新抬起,喧哗的浪花重新翻腾。
  (还真是……不忍赌的空壳啊。)
  化身中年人样貌的李林,脸上保持无时无刻的营业微笑,布伦希尔忍着表情肌一点点逼近痉挛的痛楚,心中浮现略带怜悯的感叹。
  空壳。
  承载国王的金银马车,端坐其上接受徒具形式的致敬的国王,被v.e公司渗透、把握住经济命脉,被各种极端思潮、希望、野心的暗流冲刷的查理曼——不论哪个,都很符合空壳的定义。
  在布伦希尔眼里,这是一个注射了一些荷尔蒙,看上去焕发几分青春活力的迟暮之国。以防卫军现在的军力,大约50天左右时间,就能席卷查理曼全境,一不小心还会凿穿卡斯蒂利亚冲到绿海里去。之所以没这么干,只是时机未到,没必要在总体战略早已规划完所有节点后,硬把这碗夹生饭咽下去,完全可以先搁一搁。
  这是个搁在猛兽利爪下的猎物,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阵营的手中,随时随地都能处置。此刻看着这幅表面光鲜,底下暗流涌动的违和摸样,布伦希尔却又忍不住唏嘘起来,对多愁善感、不够成熟的自己露出苦笑。
  咽下一口叹息,布伦希尔将感性和苦笑压下,模仿着李林的言行,在一众苍蝇般烦人的重臣、箭十字党徒、见风使舵的投机客的簇拥下进入剧院。
  进入大厅时,她用眼角余光瞥见墙角的座钟恰好指向8时40分,进场入座的铃声此刻准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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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将刺杀李林和黎塞留的行动比作地球历史上袭击罗马独裁官恺撒的事件,那么,沙斯隆骑士本来扮演的角色应当是卡西乌斯,犯不着再充当亲自上阵行刺的布鲁图斯。克雷昂保尔和埃梅里也希望他能留在圣多米尼克大街的陆军总部大楼里调度各支部队的协同行动。但在刺杀行动接连失手,克雷昂保尔又被踢出权力中枢的当下,在这一天能进入加尼耶歌剧院,等爆炸发生后,抢在海军和提坦斯反应过来之前,指挥现场的内应确保查理四世在王道派掌控下,然后调动陆军士兵封锁现场,将至关重要的王牌毫发无损送出来,从而获取局势主导权的,王道派之中只有沙斯隆一人而已。他只能同时扮演暗杀者和政变部队调动者这两个角色。
  在今天凌晨时分,专职爆破的小分队已经将从提坦斯那里偷偷走私来的延时引信装入炸弹之中。由于制式的发条机械引信声响太大,使用的是最新式的铅笔式信管。这种正式名称叫“10式延时信管”的引爆装置外观酷似一支粗大的铅笔,顶端的金属帽罩着一支盛满酸液的玻璃小管,其下是一根外侧包裹棉花的金属弹簧,弹簧末端拉紧撞针。
  使用时只要打破玻璃管,酸液流入棉花,在一段时间后金属丝会被腐蚀断,弹簧推动撞针撞击信管,炸弹随即爆炸。
  铅笔式信管的起爆时间可以通过更换不同粗细的金属丝来调节,最短10分钟,最长24小时,误差率约130。以他们能够入手的货色来说,可谓是相当高端精确的产品了。
  沙斯隆为了保险起见,试制了四颗炸弹,在郊区的森林里做过实验,效果相当出色。只要不是在拉普兰极北地区那种尿尿都会结冰的超低温区域,信管就不会随便失效。
  当上述实验结果通报给密谋集团后,成员们都松了一口气,欣喜之余,克雷昂保尔还愉快的回忆起130年前,罗斯联合公国对政体不满的青年军官行刺沙皇保罗一世,用枕头结果了这位试图废除农奴制的沙皇的往事。调侃沙斯隆说:“我们是幸运的,比起那帮毛熊,我们有比枕头更先进的工具了。”
  沙斯隆并不像前陆军教育总监那么乐观,依照他的想法,剧场并非最好的动手场所,如果能在密闭的空间里引爆炸弹,比如地下会议室之类的地方,四处反弹的弹片和冲击波一瞬间就会使在场者遭受致命创伤。而剧场过于广大的空间会大大缓冲炸弹的冲击波,提高目标的生还几率。但此时他们已无退路。
  克雷昂保尔和埃梅里府邸附近都发现了可疑人物,政变每拖延一秒钟,都在向灾难逼近一步。眼下是最后的动手机会,一旦错过,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政变部队已经尽数就位,炸弹也早已启动,“瓦尔基里行动”正如当初所设想的那样,以一种应对自如的形式运行起来,沙斯隆的心理却浮现出一丝没有实体的莫名恐惧,仿佛某个地方错了位,但一直无法发现的焦虑在心中翻腾。
  摇摇头,将那一丝不安从心灵中撇清。事到如今,不安也变得毫无意义,绑在王道派战车上的人们,不论他们是狂是愚,此刻唯有一路向前奔驰。沙斯隆只有将手中酿好的酒咽下去,直到最苦的结局为止,而这个结局,就快揭晓了。
  上午9时整,公演开始的铃声和观众们浪涛般的掌声一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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