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九下

  空气安静得可怕，池焰抬眼去看夜阑珊神色，却意外发现夜阑珊居然也正望着他，心跳都漏掉了两拍。
  夜阑珊神色骄矜依旧，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可越是这样，池焰就越是紧张。
  让人喘不过气的凝固气氛里，李铮铮忽然笑出了声，娇嗔道：“天然哥，都怪你！没事乱推什么？这锅可别想我家小师弟替你背啊！还不罚酒！”
  陶天然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弓腰举杯，笑道：“哎哟，真对不住，夜影帝，我这……我自罚一杯，您多担待。”
  陶天然说完，举杯一饮而尽，接着，他抽走池焰手中的酒瓶，又拿了纸巾塞在他手里，小声吩咐：“快帮忙擦一下。”
  “不用。”池焰刚要动作，夜阑珊立即制止，他嗓音低且轻地叫了声池焰的名字，然后，转身离席。
  池焰似是被下了蛊，自觉跟在夜阑珊身后，往门外走。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邱旌飞很小心地喊了声：“夜影帝！”
  池焰回头，见邱旌飞正站在桌前，对夜阑珊笑得讨好：“池焰年纪小，不是有心的，您多担待。”
  夜阑珊闻言止步，回眸一瞥，那眼神冰冷至极。
  邱旌飞立刻坐了下来，举手示意不会再干涉。
  桌上重新热闹起来，李铮铮和董宸一唱一和地活络气氛，努力淡化着一段意外的小插曲。
  *
  富丽堂皇的洗手间，此刻空无一人。
  空气里漂浮着藤条香薰微甜的香草味，夜阑珊在精致的洗手台前俯身洗手，又抽了张纸擦干。
  池焰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握着陶天然给的纸巾。
  夜阑珊一转过身，便见池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禁笑问：“看什么呢。”
  池焰一直想着夜阑珊牛仔裤上那一小片洇湿，见他转身，立即靠近，单膝跪到他腿前，将纸巾覆上，诚恳道歉：“对不起，夜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夜阑珊本要阻止，却鬼使神差地迟疑了一瞬，错过了拉住池焰的最佳机会。
  只有两人的静谧空间，美少年乖顺地跪在身前，这画面，很容易让人有所联想。
  夜阑珊心思微动，忙俯身捞人，轻声道：“别闹，起来。”
  池焰人被拉起，视线却依旧望着夜阑珊的裤腿。
  “还看。”夜阑珊无奈，逗他，“有那么好看么？”
  听闻此言，池焰神思一晃。
  夜阑珊那一双逆天的腿，笔直修长，完美得无可挑剔，岂止好看，简直迷得人不要不要的。
  眼见着池焰的耳朵一点一点泛起绯红，夜阑珊心内莞尔，他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意外发现少年左腕居然还带着那条红色手环，心忽然一软，轻声道：“能问个问题吗。”
  “能！”池焰心里一惊，紧张道，“夜老师，您问。”
  “我凶过你吗。”这一句话，夜阑珊问得颇有一点认真。
  “没。”池焰不明所以，心跳不觉间加快。
  “那你干嘛……”夜阑珊话说一半，忽然止住。
  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问了。
  问他干嘛一见他就这么慌这么紧张？干嘛一副很怕他的样子？干嘛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干嘛总是跟他这么生分？
  好像，怎么问都不大对劲。
  “算了。”夜阑珊懒得纠结。
  池焰却不淡定了，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满满的求知欲，分明是介意死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夜阑珊于心不忍，随口补充道：“我是想说，这都认识快半个月了，你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以后，能不能不叫‘夜老师’，换个稍微熟一点的称呼？”
  “好。”池焰云里雾里，努力回想跟夜阑珊稍微熟一点的人都叫他什么，想了一会儿，他小声答道，“夜……夜影帝。”
  ？？？
  夜阑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池焰还小，跟他也还不熟，现在不能对他动手，也不能凶他，要是一不小心真把他吓着了，恐怕池焰以后都会绕着他走了。
  池焰发觉到夜阑珊神情不对，迟缓地转动着脑筋。
  怎么了？这称呼不够熟吗？
  可，江云舟跟夜阑珊都那么熟了，不也是叫他夜影帝？
  哦，对了，那天，他还听江云舟叫过夜阑珊一次“老夜”……可就算给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叫啊！
  稍微熟一点的称呼，熟一点的称呼……
  啊啊啊，是什么呢？？？
  池焰内心抓狂……
  喔，想起来了！
  陈北瓜录节目时，曾叫过他“阑珊”。这样的称呼，应该算熟一点了吧。
  可陈北瓜大了夜阑珊十几岁，叫一声“阑珊”无可厚非，他若这么叫，那就是没大没小了。
  “有那么难么，还没想好。”夜阑珊淡淡问了句，似是在消耗着所剩不多的一点耐心。
  池焰在心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试探着开口：“阑……阑珊、哥。”
  池焰说完这句，立即低头垂下视线，耳朵尖像是熟透的石榴，快红出血。
  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夜阑珊有回应，池焰不安抬眸，却见夜阑珊正低垂长睫望着他，双眸浩瀚，流光闪烁，像极了缀满繁星的夜空。
  池焰不知道夜阑珊在想什么。
  他看了池焰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为什么来这种应酬。”
  这话锋转得太快，池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想对夜阑珊说谎，可若说真话，那就得说：是因为知道夜老师……不，是因为知道阑珊哥会出席，所以才答应过来。
  可这种话，池焰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夜阑珊似乎也并不指望他回答，顾自继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他们教你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听到这话，池焰如遭凌迟，低低垂头。
  流年传媒成立不足六年，能有如今成绩，全靠邱旌飞率领公司上下不择手段地结交各路人脉。
  池焰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也很清楚陶天然教他做的是什么勾当，倒酒点烟，添汤夹菜，做小伏低，逢迎讨好。
  若是再过分点，可能……
  这在圈里，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儿。夜阑珊真要这么想，池焰也辩无可辩。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无辜，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夜阑珊么。
  池焰惭愧，他怕极了夜阑珊会因此看不起他，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此时已煞白如纸，更衬得他眉眼如墨，双唇明艳。
  夜阑珊见状略感意外，回顾斟酌自己刚刚的措辞，自觉话说得并不重，可池焰这反应，分明是不对劲了。
  莫非，是他语气严肃了？好像，也没有吧。
  略一思考，夜阑珊得出了个结论——这小朋友是真敏感，一句重话都听不得。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向池焰靠近了两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那个，我……”
  可池焰却怕极了他，察觉到他靠近，便本能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细腻柔软的皮质墙面，才停下来。
  夜阑珊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莫名就很想逗一逗少年，于是，他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在就快挨到池焰之前止步。
  “躲什么呢。”他声音极低极轻。
  “没、没躲……”
  池焰不敢抬眼，睫毛低低垂着，呼吸都凌乱起来。
  夜阑珊原本只是想逗逗池焰，此刻，却情不自禁想要靠他更近，他一手撑在皮质墙面，微微俯身颔首。
  他的气息携着隐隐酒香，极具压迫感，嗓音亦是低沉微哑，直压在少年红透的耳边——
  “池焰，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多招人疼？换了别人，你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池焰被夜阑珊圈禁在墙上，煞白的脸一点一点蔓延上血色，他呼吸微乱，好一会儿才努力让神志恢复了清明。
  “我，不会。”他声音低低的，却字字坚定。
  夜阑珊并未真碰到池焰，略直起身，垂眸轻笑：“不会什么。”
  原本，池焰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会给别人靠近他的机会，可不知怎么，一开口，话就变了模样。
  “我以后，不会再参加这样的应酬了。”
  池焰本就肤色白皙，此时双颊微微泛红，浓黑长睫垂得极低，唇色天然明艳，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他说话时，微凉的薄荷音带出几分撒娇似的轻软，格外勾人。
  夜阑珊呼吸渐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他甚至有点怀疑，池焰是不是在故意撩他。
  夜阑珊曾拉过池焰骨瓷般的手腕，搭过他的肩，也曾拉他到自己腿上，轻抚过他心口……
  每一次，他都有正当理由。
  而此时此刻，他发了疯似的十分想要碰一碰池焰，却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虽然，夜影帝做事，其实从来也用不着什么借口。
  默念了好几句《清心咒》，夜阑珊总算打住了把池焰摁在墙上的念头，他缓了缓心神，在少年耳边沉声道：“今天的帐，先记着。再有下次，加倍罚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
  池焰其实并没太听懂这话的意思，但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立即顺着夜阑珊的意思答了话。
  至于记的是什么帐，罚要怎么罚，他一概没懂。
  只知道，夜阑珊这算是原谅他了。
  无论是作为他战队的练习生出席不该出席的场合，还是把酒泼在他身上，他都不计较了。
  意识到这一点，池焰稍稍放松了下来。夜阑珊也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下次这种应酬，该推就推。”夜阑珊见他听话，忍不住多提点了几句，“你年纪小，资质好，不用学他们那套，一样能出来。”
  “嗯，我都记住了。”池焰答应着，点了下头。
  少年的头发蓬松饱满、柔软顺滑，看上去又乖又可爱，夜阑珊微微握了下手指，好容易才忍住了抬手摸一下的念头。
  *
  二人回到包房时，桌上酒意正浓。
  “哟，夜影帝总算回来了。”邱旌飞一面抬手招呼，一面观察夜阑珊与池焰的神色。
  不止邱旌飞，桌上众人出于各种目的，都在暗戳戳探究个中蹊跷。
  这群人深谙世故，见夜阑珊不再冷着脸，甚至有点和颜悦色，池焰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脸上反添红晕，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么看来，池焰根本不是年纪小、情商低，人家分明是扮猪吃虎，道行高着呢。居然知道在背地里勾搭金主，貌似还得了手……
  陶天然忍不住暗暗兴奋，他一向眼毒，当初一看池焰便知资质不凡，一心要签他，奈何人家却始终不肯。
  后来，他再找池焰时，少年就问了他一句话：流年能不能推荐他上《逐梦银河》。
  只要流年能推荐他，他就能签。
  《逐梦银河》是注定爆火的选秀综艺，陶天然不得不承认，池焰的眼光是真的很毒，一下就盯准了这块肥肉，且目标十分明确，要且仅要这一个资源，为此不惜与他签了十年经纪约。
  陶天然就喜欢这种为了红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好苗子，他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池焰也足够幸运，不仅成功入围《逐梦银河》36强，还居然能让夜影帝对他青眼有加。
  若真搭上这尊大佛，池焰就赚大了。
  但愿夜影帝别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最好，能让池焰搭上个一年半载，哪怕只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资源，都能让池焰少走好几年的弯路，流年便也能跟着赚得盆满钵满。
  其实，以往流年没少用这种方式来结交圈内的资本权贵，这一招也的确好用，颜值高、气质佳、会讨喜的俊男靓女，没有谁会不喜欢。可这招到了夜阑珊这，却是屡屡碰壁。
  他本就不屑于出席各种宴会酒局，鲜少有给他送人的机会，即便是极偶尔地得了机会，送上的人他也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就算是像董宸这样的颜值与情商兼备的当红小鲜肉，几番接触下来，任是再怎么主动讨好，也从未被他理会过。
  不过，池焰是真的很不一样，夜阑珊对他，似乎没那么冷漠，只要他主动一点，夜阑珊大概是会给他一个靠近的机会的。但愿这一回，流年是真压到了宝！
  陶天然心里盘算着，嘴上就忍不住下了个套：“对了，小池，银河城堡晚上有门禁，今晚本来想安排你住公司宿舍的，但宿舍楼排水系统出了点问题，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修好，只能委屈你，晚上自己找个酒店，将就一下了。”
  池焰不疑有他，随口应了，竟是一点也没听出陶天然这番话里，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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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知条件如上，问：池焰今晚会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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