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县塑料厂的困状
“还钱！还钱！”
“黑心资本家，还我工人血汗钱！”
“别以为躲着不出来就没事了！赶紧发我们工资，我们工人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
舒县郊区，舒润塑料厂。
这家厂原本是县内大厂之一，和县陶瓷厂、县纺织厂同为舒县三大经济支柱，但因为经营、市场、管理等一系列各式各样的原因，三家大厂目前都在走下坡路。
只是陶瓷厂和纺织厂赶上改革开放后舒县国民经济逐渐发展的红利，市场反而变大了些，故而没落得速度也就慢些，还能有几年好撑。
但塑料厂却因为产品落后，这几年业绩一泻千里，早已经入不敷出。
像这种被几十上百人围困厂房索要钱财的事情，在其他两大厂中，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这是什么情况？塑料厂借外债了吗？”
沈益拉过韩三明退到一旁，他身上还背着装有十一万巨款的皮箱子，要是被这帮要钱要疯了人看出点端倪来，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这年头，治安可不像后世那般清明。
“嗨！塑料厂都烂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有谁愿意借钱给塑料厂？这是塑料厂的工人在要工资，听我妈说，塑料厂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出工资来了，这样下去，全厂的人都得去喝西北风！”
韩三明愤愤地吐了口唾沫，又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益哥，你要是收购了塑料厂，可得让公家把这工人的工资先结了，不然这就是个烫手山芋！那些工人真不是好惹的，这也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闹了。”
听韩三明这么说，沈益终于从脑海中收刮出一些记忆来。
印象中，县塑料厂曾经的确是因为长时间发不出工资，最终导致工人与工厂管理层爆发极其严重的冲突，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后果。
这件事当时还上了舒县日报，估算时间，似乎就是在父亲和韩三明出事后不久！
沈益心中悚然一惊，不清楚是否就是这一次，赶紧拉着韩三明道。
“现在工厂外面都被工人包围了，你来这边次数多，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
韩三明不知道他为何脸色突然变得这般难看，但也不敢耽误他的事情，赶紧回道。
“工厂后面有条路，可以直接从排气筒中爬进去，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只要厂里机器不开工就没有问题！”
梁上君子啊这是，沈益微微一怔，但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拍韩三明的肩膀。
“赶紧带我去！”
……
塑料厂办公室，厂长宋志远从窗户处看着下面聚集在厂旁周围的工厂员工，眉头深深皱成了川字。
今年刚过四十的宋志远担任塑料厂厂长之位才刚刚半年，属于临危受命，上任之初，他还有一番雄心壮志，想要凭借自己平生所学一展抱负，但塑料厂的积年沉疴却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耗到现在，面对塑料厂层出不穷且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他已经是疲惫不堪。
若不是责任心驱使着他对塑料厂继续负责，他早就抛开手上这个烂摊子一走了之，但即便是这样，塑料厂也还是不可挽回地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宋志远知道，眼下这个坎，如果迈不过去，塑料厂就只有破产倒闭一条路走！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刚刚放下电话的副手周明。
周明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厂长，银行还是不肯借贷给我们，说是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宋志远紧紧闭上了双眼，深深吐了口气。
“也罢，看来这一关，我们塑料厂是过不去了。”
“小周，你让厂房内的同志，把厂房大门打开吧，我去向大家宣告这个结果！”
“厂长！”周明着急道，“工人们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您现在跟他们说这个，恐怕他们会伤害到您啊！”
宋志远脸上浮现出释然之色。
“我把塑料厂带到如今这个局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工厂员工们就算是打死我，那也是我活该。”
他迈步向办公室外走去，但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快步走进一位身材高大壮实的平头汉子，两手之上还分别擒拿着两个人，声音低沉地道。
“宋厂长，有两个毛贼从排气筒那边钻进来了，要怎么处理他们？”
宋志远看过去，那两人一个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相貌白净帅气，双眼炯炯有神，即便眼下被擒拿，也没有显露出多么慌张的神色来，反而神态自若地打量着他。
另一位则只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疼得龇牙咧嘴，听见那汉子的话，破口大骂。
“你才是毛贼呢，你全家都是毛贼！我们是来帮助你们厂解决问题的，是你们的救星，还不赶紧把我们放开！”
“岂有此理！”
宋志远还没有说话，一旁周明倒是勃然大怒：“都爬排气筒被抓现行了，居然还敢狡辩！”
“徐雷兄弟，把这两个小毛贼扭送到派出所去！让他们在里面好好改造改造！”
“现在送我们走，你们是绝对要后悔的！”
沈益挣了一下，没能从那徐雷手上挣开，一边诧异于这人好大的力气和好高明的身手，以至于他和韩三明一落地就被一体擒拿，一边继续高声道。
“宋厂长应该也清楚现在厂外是个什么情况，工人们拿不到工资，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要是再拖延下去导致工人们情绪更加激动，爆发冲突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这情况是宋厂长想要看到的吗？”
宋志远身体微微晃了晃，并没有什么表示，但周明却是嘲笑起来。
“笑话！塑料厂的问题如今整个舒县谁不知道？银行都不愿意沾边！宋厂长和我想了那么多的办法，都解决不了，你一个小屁孩，说解决就能解决了？”
“你要是能解决，今儿个我周明就心甘情愿喊你一声爷！”
“我当然能解决！”
沈益语气加深了些。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收购塑料厂，给塑料厂送钱来的！”
他再次轻轻挣了挣胳膊。
“麻烦这位兄弟把我放开，眼见为实，我给你们看看这次来我准备的资金！”
徐雷稍稍犹豫了下，松开了手，沈益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朝周明呵呵一笑，当即打开身后一直背着的那口皮箱。
哗！
一片绿油油的颜色，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