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各自苦闷

  傅凉旭一直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儿子的病房门口。
  护士们还是围着他忙碌着。
  他就这么静静地,透过那个玻璃看着儿子小小的身体。
  这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生命,却又一次从死神的手中逃开了。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可能第三次,就已经变成了种揭示。
  傅凉旭一直觉得,好像他才是这个家里最坚强的一个人,因为他身上的东西背负得太多。以至于他完全都不敢喘气。
  也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就在这样的焦灼中活着,然后不知道。
  可是现在看起来,其实最坚强的人,是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一直从微薄的生命力支撑着自己,让自己不要从这个世界中离开,留下过多的伤痛,让所有人都能够正常了。
  傅凉旭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刚才还这么,打了薛芷夏一下,禽兽。或者说,是一种禽兽不如的行动吧。他把手放在玻璃幕墙上,然后对自己的儿子轻轻说。
  “好起来吧,好起来之后,我就带着你,去给妈妈道歉好么?她好像已经伤心了是不是?”
  这是一个问句,但是是一个太过于无奈的肯定句的变形。
  他甚至都不敢去拥抱一下薛芷夏,安慰一下被他一时的愤怒伤到的那个人,就只能转身退后,然后就这么逃到了儿子病房。
  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了这样的懦夫。
  如果薛芷夏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会怎么做?
  儿子的身体,还在继续地平稳呼吸着,好像他刚才没有经历一场惊险的手术,就这么在这里,轻轻地睡着,像是一个安慰的存在。
  护士正在处理些监护仪器,抬起头突然愣了一下。玻璃外面的傅凉旭,好像已经红了眼睛。这个男人,到底藏着多么深重地伤痛,她不懂。
  而薛芷夏这边,也不知道傅凉旭的情况,只是跟着窦医生来到了办公室门口,但是停了。
  窦医生也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所以他回过头,还算是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别害怕”
  薛芷夏不是害怕,只是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踏进这扇门。
  如果这个医生,看出了自己跟别人地不同,那事情又会变得怎么样呢?如果,医生对自己实现了催眠,那会?
  想到这里,薛芷夏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有一个要求,我坚决不会接受任何的催眠。”
  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声:“放心吧,不会给你催眠的,我们就是在这儿聊一聊天啊。”
  薛芷夏跟着窦医生一起走了进去。
  后者在看着她进来了之后,就转身准备走出这个房间。
  “我那边,还要去处理一下你儿子的事情,所以你就在这里,好好地跟方医生聊一聊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薛芷夏的肩膀上。
  以示鼓励地给了一下这个女人,一些力量。
  薛芷夏愣了一下,面前年轻的女人已经笑了,笑得很好看:“你好,我叫方晴,你呢?”
  听起来,窦医生并没有跟这个年轻的女人说自己的情况,薛芷夏想了一下说:“薛芷夏。”
  方晴整理出了一张白纸,似乎是要在上面进行什么记录。
  但是她好像知道薛芷夏在想的。
  “别担心,窦医生虽然没有说,但是你已经在我们医院这么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就这么看薛芷夏,又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的情况,我全都了解了,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
  “你一直在观察我?”
  薛芷夏愣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随时都被别人观察着,这是什么?
  “你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来特意对你进行什么分析,只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情况看到了你。”
  方晴一直在宽慰着她的心情。
  让薛芷夏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就听见方晴继续对着她说。“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人,如果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压力,可能早就已经崩了。”
  “这算是夸奖么?”薛芷夏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可是我也已经快要崩溃了,而且也已经快要把所有的人逼疯了。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觉得自己必须要放弃了,所以才会这样做。”
  她原本以为,方晴一定会扯出什么大道理,让她真的从这样的深渊里面出来。
  但是错了。
  方晴放下了手里的笔:“很好,那你就继续放弃吧。”
  她的眼神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揶揄或者是开玩笑,真的好像是,在真心实意地对薛芷夏说,继续去做吧,你想要做的事情。
  薛芷夏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但是方晴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让她觉得更加迷惑了。
  “反正你,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而改变你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所以就这么继续吧。”
  薛芷夏这才发现,方晴的眼睛,其实和顾城这个人的眼睛长得很像,一模一样的漆黑色。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看透,也让所有人都陷入到他们的深渊里面,然后把事情全都看穿了。
  薛芷夏突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觉得,跟方晴这个人接触的话,好像对于自己不太保险。更何况,自己的身上。
  还留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不能够被所有人知道的这秘密存在着。
  “我倒是觉得,这好像不是你的精神问题。”
  方晴突然在她身后开口了,“这好像,是你的轨迹,这样的一切,也不能说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让你绝望的事。”
  方晴好像已经看穿了她这个人:“所以,你就不要试着让自己强制放弃了,你做不到的,”
  “也不要觉得,我不懂你经历了什么,不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行为反应了一切。”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薛芷夏虽然心里在颤抖着,但是还是强硬地转过了身,对她说。
  “你现在可以走,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但是那时候你不是来求助的,我相信你。”
  最后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让薛芷夏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相信你”这样的话,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突然就带了某种力量,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应对一切啊。
  薛芷夏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继续离开这个办公室。
  方晴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也变得不同。这个人像是一个,石头,投入到水面的石头,然后让所有的波澜,都出现在了这片湖面。
  但是方晴地声音还在薛芷夏身后:“你知道么?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啊。”
  这句话让薛芷夏彻底慌张了,但是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自己离开的脚步。
  如果这一次回过头跟方晴进行对话,可能她就会暴露自己心里地这个想法,然后公之于众,这样么?
  薛芷夏就这么仓皇地逃跑了。
  但是她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儿子的病房钱。她和傅凉旭,又直接地遇见了,这个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看到薛芷夏的那一刻,他迅速地往自己的身后退了一步,避开。
  这一道墙,好像已经对所有的人展示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已经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啊。
  薛芷夏听了一会儿,觉得里面的动静还算正常,可能儿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在这儿。
  所以她转过身,对傅凉旭认真地说:
  “现在,我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聊一聊,就在这儿。”
  薛芷夏都主动提出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傅凉旭自然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同意了这个事?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知该,谁会先开口,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对自己说什么话。
  但是他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傅凉旭必须要一个好的答案,薛芷夏可能并不能够给她啊。这样的一切,可能会让薛芷夏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所以她很快就首先打破了这个沉默了。
  “傅凉旭,我们离婚吧。”
  她说得很平静,像是在叙述着一件平常的事情,我们离婚吧。就像是我们上街吧,我们吃饭吧,我们出去吧,这些所有她对他说过的话一样,很自然。
  很久以前,在傅凉旭的记忆里面,好像她也是这样跟他说,我们离婚吧。
  所以他们之间才空缺了那么多的时间,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才会把彼此都在这个人家,耽误太久。
  当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尤其是儿子出生的时候,更是很幸福。只是现在,女人又这么平静地说了出来,我们离婚吧,不要再在一起了,就这么分开吧。
  傅凉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看着薛芷夏的脸。
  像是要努力辨认一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地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熟悉地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那个,爱他的人。
  现在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被打破了,都已经变化了,唯一一个东西没有发生改变,就是…
  就是他始终都觉得,薛芷夏应该是爱着自己的吧?
  薛芷夏也在回望着他,好像已经在用眼神告诉傅凉旭,她们之前的所有一切,在她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应该终结。
  “以后,我可以带着儿子生活,你们也可以继续你们的生活,我们都不要打扰对方了吧。”
  “如果你想看儿子的话,我也可以让你跟儿子视频通话,但是也仅仅是这样,你不能见。”
  “如果你觉得我的条件并不过分,现在就回去办手续吧,我们都不要这么痛苦了,这样。”
  薛芷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她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看傅凉旭的表情了,但是彼此之间地的那道墙,已经在他们中间好好地树立起来了,并且不会有任何的痕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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