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铺张以结欢

  小蛮道:“玉麟虽当个私塾先生,人倒是清高敦厚的。他一听得这个更变,就赶到向松家里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一则以便向松乘陈见山末死,如果亲自去悔过认错,也许还有挽回的希望;二则陈玉麟表明心迹,陈见山的改变遗嘱,他并没有参议,而且是出于他的意外的。谁知向松一听,当时几乎发疯。他一定是觉得人财两空,没有了希望,等到玉麟一去,他也就决心自杀了。”
  景墨默默地思忖,确有这一层,事实上果真已完全符合,先前的许多疑团,此刻一个个都已抉破。
  一会,景墨又问道:“但玉麟所说见陈山所以改变遗嘱,他没有参议,你想这句话也可信吗?”
  聂小蛮应道:“可信的。我和陈玉麟谈过好一会,觉得他确是一个人格高尚的男子。陈见山所以改变遗嘱,无非因为陈向松挥霍浪费,一意孤行,而且不听劝告,连父亲的训诫都置之脑后,故而忿怒出此。陈向松不知反省,却一直错怨他的弟弟,以为陈玉麟常在背后~进谗和唆使。其实玉麟也曾向向松进过几次忠告,劝他节制一些。但向松为痴毒所中,真像失了知觉一般,莫说听从,却反而怪怨他。佛家说的:‘贪、嗔、痴是为三毒’可真不错啊!”
  景墨叹息了一会,又想起一件事。
  “小蛮,我还有一个疑问不能够解释。陈向松既是自尽的,临死时当然不会喊什么‘救命’。怎么那鹦鹉却会叫起‘救命’来?”
  聂小蛮一听,却皱紧了眉毛,说:“不错,这一着当时确曾伤过我的脑筋,险些儿绕乱我的眼睛。我再三细辨那啼声,也觉得是叫‘救命’。可是这是和我所发见的实证冲突的。后来姚妈告诉我,向松平日叫他的夫人‘九妹’;蒋一为又纠正她,假定是‘秋妹’。这已足够给我启示了。可是我的脑子太笨拙,还不能触发!直到我在朱家发现了向松所写的几封信,看见信上写着的称呼,方始醒悟过来,打破了这个迷团。我们属实是误会的。”
  “怎样误会?”
  “你但把这‘秋妹’两个字叫得拖长一些,就可以明白。”
  景墨果真依言试了几遍,那谐音很使景墨惊喜。
  景墨说:“喔!原来是这样。”
  “对,向松临死时,大概还忘不掉他的妻子,高声大叫了几声‘秋妹’,然后上吊。这声音既然特异,传进了鹦鹉的耳官,就被它学会了。我们因为声音的谐近,就误会做‘救命’,说破了真可发笑。”
  景墨回想当初的误会,真不禁要笑出来。略停一停,景墨又提出一个疑问。”
  “小蛮,那个朱秋心,你想她为什么竟决然离去?莫非——”聂小蛮忽然把他本来端着茶碗的手急急地摇着。“谁知道?你别再多问罢!”
  “你虽不知道,但不妨推想一下。”
  聂小蛮站起来,叹一口气。“这样一个女人,完全没心没肺,全无半点肝。我属实不愿再让她存留在我的脑海中!但我祝她的前途幸运,永远可以满足她的称心如意的享乐!”
  正在这时候,突然院子外的敲门声大作。片刻之后,聂小蛮又拿了一封信回转来。
  他说:“这是陈玉麟寄来的。他说他此番承袭遗产,出于意外。现在他愿意将产额的应该 数均分为三分,一份充作善举,一份分给死去的堂兄向松,以便料理他生前的债务;其余部份归他自己继承。这一来少停我们应当报告蒋一为。我想他不久就要来听消息了罢。”
  【本案完】
  聂小蛮的体格素来是很壮强的。故老流传的那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的俗谚,他是绝对地崇信和格守的。
  他对于体格问题曾声色俱严地表示过一番议论。
  他说:“景墨,你可知道我们的国家所以一切落后,处处受倭寇、鞑靼人的欺侮凌辱,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我告诉你,只有一个字——弱!”
  景墨心想,自然,小蛮所说的弱是根据着“国以民为本,民弱则国弱”的老调,指一般国民的体格说的。接着他又滔滔地发挥下去。
  “我们的同胞因为生活水平的低落,营养不足,知识不够,又不懂卫生;城市中又遍布着葬丧青年体格的陷阶——妓~院、烟~馆、赌档、一些变成色~情场所的客栈与酒肆——就形成了一时无从挽救的衰病积弱。你知道多少人在三十岁之后就开始衰老,这是一个民族前途的多大危机啊!一个人的知识经验的成熟时期最早是三十岁。从三十到七十,最少是六十,才是给世间万姓服务的最好年龄。看上古之人,春青皆度百岁,主是因为那时候的古人未有现在这么多的堕落生活。当代怎么样?未老先衰是普遍的现象!一个刚才受好教育的人,往往会一跃而赶到“行将就木”!甚至教育还没终了,肺痨病已告成熟,立即跳进墓穴~里去!
  议论虽像偏激,可是确也含有至理。所以,小蛮平日除了清晨时例有的户外散步以外,凡日常生活中有运动肢体的可能,和其他关于促进康健的方法,从来不肯放弃。他既然抱着为百姓服务的志愿,自然不得不努力保持他的康健,以便可以应付任何艰苦的案件。
  可是那年的秋天,聂小蛮因为探案时的过度劳顿,精神上竟也有些倦惫不振。这就因近年来世间上所谓“发达”的程度越高,那干奇百怪的罪案也跟着“发达”的经济而越来越多。聂小蛮的名誉既已喧传遐迩,请教他的人也就纷至杏来。聂小蛮是富于责任心的,凡经他担任的案子,他都是焦心劳力,一丝不苟,直到破获了才罢。因此之故,他的精神上便发生了影响,平日他虽然很注重养生之道,但处在这特殊的环境之中,终究不能维持。结果他的饮食渐渐儿减少,面容也日见消瘦,末后又患了失眠症。他白天虽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仍不能安睡。这一来景墨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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