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夜会5

  “四皇子，四皇子！属下，属下真的只是想替您排忧解难而已啊！”守卫跪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向萧景珲不断求饶着。
  而那侍从却根本不想同他多说什么，直接上前就要将守卫从这后院里给丢出去，他冷眼看着旁边的其他侍卫，厉声吩咐：“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点上来将这个人打扰四皇子休息的人，从这里丢出去！”
  “是！”
  其他侍从没办法，只能齐齐上前，伸手就要将守卫从地上给架起来。
  可是！
  萧景珲却忽然开口，“这帖子是谁给你的？”
  “四皇子？”守卫有些不明白，四皇子这是什么个意思。
  萧景珲却没有心思和工夫同他好好解释，只眼瞳凝到极致，声音冷得如同北川极寒之地，最为坚硬的冰山，“别让本王问第二次！”
  侍从也发现了萧景珲的异样，上前就开口：“四皇子，这什么帖子不帖子的，不过就是哪个别有用心的姑娘，特地想要引起您的注意的！”一看就知道送帖子的人没安好心！
  而且，若是每个递帖子的姑娘，他们都放进来，那这驿馆后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更别说，这驿馆之中还住着太子殿下、其他的皇子、还有非常受皇上赏识的方老将军。
  若是被他们知道，四皇子平日里最喜欢同这些来路不明的女子联系，定然会对四皇子的名声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的。
  所以，他作为萧景珲身边最能说得上话的侍从，就不得不要再次提醒一句：“四皇子，还是让属下出去将外面那个送帖子的人给打发——”
  “砰！”
  侍从话还没说完，浑身冒着寒光的萧景珲，直接一个转身，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击在了侍从的胸膛之上！
  萧景珲用力很猛，这一掌下去，直接就将那侍从给击飞上天，整个人再如同巨大的石块一般，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轰！”
  尘土飞扬，声势极大。
  光是听听这声音，就能知道，这侍从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一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景珲冷然的目光又一次落回到了守卫的脸上，眉毛邪佞的往上一扬，“还是不说？”
  “不不不！”守卫吓得连连往后爬了好几步，声音都不住的打颤，甚至，他还极其狼狈的尿了出来，“帖子、帖子是一个姑娘给我的，她，她人就在外面，说是，说是替她家姑娘来的。”
  姑娘？
  萧景珲眼瞳微微凝着，听这话的意思，想来，这姑娘必然是大户人家的闺中小姐，不方便自己出面。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地上帖子上的那副画像之上，心里忍不住就想，难道，真的是她来了？
  光是这个想法，都叫萧景珲的心头愈发难耐起来。
  “本王亲自出去看看。”
  说罢，他便大步朝门口的方向而去。
  可要知道，平日里，萧景珲根本就没有这样过！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萧景珲就算再感兴趣，也不会表露出来这样失去理智的一面。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惊叹着：真不知道这位递帖子的姑娘，到底是何方人也！居然能够引得四皇子这样的浓厚兴趣！而且，看四皇子如今这样子，该是铁了心般的想要得到这姑娘。
  也不知，被四皇子这样的人看中，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惦记着，对那位姑娘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被四皇子这样记在心上，那姑娘不管是什么人，只怕都会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呢！
  往后等着她的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他的，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有资格担心的呢？
  ……
  如今已是秋日，深夜的风呼呼吹在身上，还是会叫身子单薄的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绣珠站在驿馆门口，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那守卫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难不成是他进去递了帖子之后，那四皇子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们么？
  绣珠心中担心，再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就有些坐不住的回到宋家的马车上，对纪氏说：“大夫人，是不是咱们今天见不到四皇子了啊？”
  纪氏却笑了笑，说：“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那张帖子里，虽然只有陆朝暮的画像，但她相信，就凭着那张画像，只要四皇子看到了，就肯定会出来见她们的！
  萧景珲虽然是皇子，同她们有着天差地别，但是，纪氏感觉得出来，萧景珲同她们应该是一样的，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会得到！
  他只要真的被陆朝暮那个小贱人吸引了，就定然会来的！
  “嘎吱！”
  纪氏才刚刚说完，驿馆紧闭的大门，就真的从里面被人给打开来。
  很快，纪氏透过帘子，就看到萧景珲带了好些人，冷着一张面就走了出来。萧景珲探究而如同猎鹰一般的眸子，一下子就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实在是骇人，叫绣珠冷不丁就打了个冷战。
  而之前还对萧景珲有着幻想的宋婉言，也被萧景珲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但正是因为自己也被吓到了，她这心里却忽然间更高兴了几分。
  因为，这四皇子萧景珲越是个冷血的人，陆朝暮这个小贱人落在他的手上，才会更加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是她想要的，是她日日夜夜都想要的！
  她想看到陆朝暮的丑态，她更想看到陆朝暮从云端跌入凡尘之中的狼狈样子！
  倒是纪氏沉得住气，面对萧景珲冷厉的目光，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反而，还淡淡的朝着萧景珲笑了笑，拍拍宋婉言的肩膀，就说：“走吧，既然四皇子都出来了，咱们可不好让这样尊贵的大人物等着。”
  “是，母亲。”
  宋婉言点点头，很快，她们母女二人就以前以后的下了马车，走到了萧景珲的身前。
  萧景珲很快就认出来，宋婉言就是那日在金水河畔让他错认的人，他目光又往她们身后看了又看，没有看到他脑子里挂念之人的身影，一下子，他的眉头就蹙在了一起。
  “人呢？”
  萧景珲毫不掩饰自己神色间的不耐烦和厌恶，他看着宋婉言，周身的气息更是带了几分凶狠，“就只有你们两个？”
  虽然宋婉言早就已经知道，萧景珲看上的是陆朝暮，心中想着的也是陆朝暮，但是，萧景珲这样明显厌恶和嫌弃的话，落入她的耳中，还是一下子就让她的面色僵硬一片。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忍受这样的折辱。
  就算你四皇子眼中确实没有我宋婉言，但也不用表现得，她像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虫子一般吧！
  可是，四皇子就是四皇子，宋婉言就算心中再不是滋味，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她咬咬牙，再咬咬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失礼。
  还是旁边的纪氏，十分得体的朝萧景珲笑了笑，才说：“民妇知道四皇子想见的不是我们母女，而是我那外甥女，不过……我那外甥女性子倔强得很，轻易是不会见人的。”
  “哼！”
  萧景珲冷冷一拂袖袍，眼神更加冷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你那外甥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敢端着架子，让本王纡尊降贵去见她了？”
  他萧景珲长这么大，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还没有几个人又这个资格和能耐，能让他去见的！
  纪氏连忙笑着摇头说：“四皇子说笑了，您这样的身份，民妇可不敢劳烦您大驾，只是，民妇意外听小女说四皇子对我那外甥女颇有几分意思，所以，这不连夜想了法子，就想替四皇子您排忧解难呢！”
  “你？替本王排忧解难？”萧景珲脸上甚是不屑。
  纪氏不在意的继续说，“四皇子也是个聪明人，民妇也不拐弯抹角了，民妇今日前来是想求四皇子许给民妇一个恩典。”
  萧景珲眉眼往上一挑：“你胆子倒不小，第一次见本王就敢求本王给你个恩典。”不过，他倒是被纪氏这话给勾起了兴趣。
  纪氏让绣珠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其他几幅画卷，交给了萧景珲身边的下人，那些画卷一打开来，上面画着的，全都是陆朝暮。
  笑着的，蹙眉的，小憩的，吃糕点的……
  应有尽有，而且，每一幅都将她的神态画得非常的传神，再加上她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萧景珲一看这些画卷，脑子里面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陆朝暮的样子，仿佛她整个人就在他的身边活过来了似的。
  这一刻。
  萧景珲前几次心中压抑的难耐，如同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将他的整个情绪都推到了最高点！
  “说罢。你要什么。”
  纪氏浅浅一笑，继续说：“四皇子不用这么快问民妇要什么，四皇子大可以让民妇进去之后，将民妇的安排一一说出来，四皇子若是高兴，便想赏赐民妇什么就赏赐什么。”
  “好！”
  不得不说，纪氏这般的会说话，实在是很高明，萧景珲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费力，也简单。
  萧景珲说罢，便转身往后院走去，他还给旁边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小心注意周围的环境，别让一些无关的人，打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纪氏见状便又笑了笑说：“四皇子真是事事都考虑得周详呢。”
  萧景珲不喜不怒着，“你不用说这些好话让本王高兴，你应该知道，本王就将是为了什么才让你们母女二人进入驿馆，只要待会儿你说出来的事情能叫本王满意，便行。”
  纪氏点点头，“民妇自然不会让四皇子失望的，四皇子您就放心吧！”
  “那便最好。”
  萧景珲说罢，便大步朝前，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进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房间里，房间外面萧景珲的人四处把守着，是不会有其他人打扰的。
  “行了，你要说什么，现在就都说出来吧。”萧景珲没工夫同她们绕圈子。
  纪氏也便开门见山的说：“民妇知道四皇子喜欢我那外甥女，但偏生我那外甥女是个极其难缠的人，只怕四皇子会在她身上碰不少钉子。”
  “……”
  萧景珲想到前几次他都让陆朝暮从自己的手指缝中溜走，那各种滋味，怎么不就像是碰了钉子似的难受！
  纪氏见他虽不说话，但眉宇间的神色，清楚的显示出他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的话，所以，她便赶紧说：“民妇既然说了要为四皇子排忧解难，那么，不管民妇那外甥女有多么的难缠，都必然会想方设法将她送到四皇子您的手中！”
  “你有什么法子？”萧景珲问。
  纪氏站起身子，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说：“金水河畔这几日都有人在放荷花灯，民妇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邀请金陵城中其他的商户之家，选一个风朗气晴的夜晚，举办一次画舫游船的活动。
  这样的活动，不仅金陵城的百姓喜欢，各家的闺秀也自然是喜欢的。到时候，我那外甥女肯定也会到场。
  但是，那样的场合从来都是人多眼杂，极其容易出事的，所以……到时候，民妇便会偷偷将我那外甥女给迷晕过去，派人送到四皇子您的画舫之上。”
  想想，这样一个江风明月，极尽繁华的秋夜，能够有美人在侧，共度良宵，这该是一件多么惬意又不虚此生的事情啊！
  “不错……”
  纪氏这一番描述，更是引得萧景珲心中难耐起来，真是恨不得立刻便到了那一日，能够彻底将自己心中压抑的火焰，悉数都爆发出来才好！
  萧景珲朝着纪氏点点头，眼神间带着几许赞赏，“想不到这小小的金陵城中，还能有夫人这人，心思细密，真心实意替本王考虑的人呢！”
  纪氏赶忙低头欠身，“四皇子这番话可是折煞民妇了，民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根本就登不上台面。”
  “行了，”萧景珲觉得纪氏这法子很不错，确实能了解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心事，这人心情畅快起来，自然也就说话爽快，“你说吧，你到底想向本王求一个怎样的恩典，只管说出来！”
  萧景珲觉得这纪氏就是个民妇，不敢提什么要求，他这个做皇子的，肯定有这个本事能够满足她。
  但，让萧景珲没想到的是，纪氏开口提出的请求，叫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几秒。
  纪氏朝萧景桓又欠了欠身，“民妇要求不高，只得两个，一是为我儿求个大好前程，二是为我女儿求个好婆家。”
  一求前程，一求婆家。
  萧景珲在原地愣了三秒，有些诧异的看着纪氏，心里只觉得这个民妇好大的胆子，把他当什么了？
  管人吃管人喝的嬷嬷、婆子不成？
  纪氏赶忙解释说：“四皇子且听民妇把话说完。民妇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民妇那儿子，从小诗书便好，通晓古今，天启书院的夫子都说他将来必然是大才。民妇只想让我儿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在四皇子这样的天纵英才身旁效力，谋得一份差事罢了。”
  萧景珲唇角一勾，这妇人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响！
  竟然打算塞给他一个女人，就换自己儿子从今往后的前程无忧了？
  但，纪氏的盘算可不止如此呢，她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宋婉言，让她抬头露出自己的脸来。
  “四皇子或许看不上我这女儿，但是，四皇子平心而论，我这女儿的容貌也好，气度也好，比起京中的贵女也是不会输上分毫的。四皇子往后若是有需要，有什么大人物需要拉拢，我这女儿也是可以为四皇子出一份力的！”
  “母亲！”
  宋婉言没想到纪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将自己推出去，做那种供人玩乐，仍人消遣的玩物么？
  母亲不是一向都想她出人头地，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怎么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纪氏却狠狠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好好藏起来，别叫四皇子看出来她的不愿意。
  宋婉言没有办法，只能又一次狠狠咬着牙，朝萧景珲笑了笑。
  但，她如今脸上带着三分薄怒的样子，落入萧景珲的眼中，乍一下让萧景珲有些惊异。
  确实，宋婉言的容貌确实不差，金水河畔相见的时候，她太过刻意的扭捏，才叫她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假，没有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真实之态。
  但现在，她脸上带着真实情绪的样子，倒还能够入眼。
  再加上纪氏的这两个请求，其实换个角度想，也是给他自己招揽了两个有用的人，双方各取所需，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
  萧景珲可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纪氏的请求，这当上位者的他，多多少少都得让下面的人等待再等待。
  这样才会明白这份恩典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到时候，才会发自真心的为他卖力。
  于是乎……
  萧景珲只淡淡的眨了眨眼睛，说：“本王考虑一下，你们两个先回去。”
  “可是……”
  宋婉言还想问，萧景珲究竟是不是真的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但，纪氏却先一步将她给拉住，十分有礼的朝萧景珲点头说，“那好，民妇这便回去，静静等待四皇子的好消息了。”
  说罢，拽着宋婉言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宋婉言就等不急的开口：“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啊！他都还没答应咱们呢！万一他要是反悔了呢！万一他根本就不打算答应咱们的要求呢！”
  还有！
  叫宋婉言一肚子火的是，母亲怎么告诉四皇子说，她宋婉言也能供他支配、调遣？
  她是人！不是陆朝暮那个贱丫头那样，能够被人随意拿捏，用来取乐的东西！
  “你糊涂！”
  纪氏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双眼睛飞快往旁边一扫，像是告诉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她们在宋家的后院，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大喊大叫的！
  “可是母亲！”宋婉言想不明白这事儿，实在是不舒服，拉着纪氏的袖子，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似的。
  “好了！”纪氏拿她这个女儿实在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有什么不好，落在她这样当母亲的人眼中，也只会觉得是有些淘气罢了。
  纪氏四处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便对宋婉言说：“你同我过来。”
  母女两个人隐匿在角落里之后，纪氏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点点的告诉宋婉言：
  “我告诉四皇子，你能为他出力，你还觉得委屈了你不成？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还用我提醒你么？”
  商户家的姑娘，别说皇子王孙了，便是京城里稍微一些豪门大户的人，都是看不上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的。
  但是，若是四皇子真有用得着宋婉言的时候，那么，对方的身份必然也是不会差的！纪氏觉得，宋婉言只管将这当做是她飞黄腾达的入门机会，不管什么法子，只要先到了那样身份卓然的人旁边待着，凭借宋婉言的一身本事，往后才真正能够有未来可言！
  不然，若是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宋文邵身上，等到宋文邵创出一番功绩之后，她再以宋文邵妹妹的身份去议亲，那可就真的迟了！
  再说了，她告诉四皇子，宋婉言能够供其驱策，四皇子这心里便会记着她这个人，若是那一日，四皇子忽然心念一动，忽然发现了宋婉言的好，不是一切又更加说不准了么？
  “所以啊！”纪氏轻轻拍着宋婉言的手背，“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是为你和你哥哥考虑和打算的！
  你要知道，母亲会永远都将你们兄妹两个放在心中，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你明白了么？”
  “母亲……”
  宋婉言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想得这样深远。
  她那些急躁的念头，同纪氏这样的深思熟虑相比较，真的是相差得太远太远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