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画板被迅速拿走,单舒维持着微笑,将东西塞进帆布口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风有点大,吹得宋荣瑾心里发凉,他脸上浮现满不在乎的笑,说:“跟夏津出来散步,走散了,正到处找他呢,没想到你们跑到这里来躲清净了。”
  “是吗?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了,帮您一起找人吧。”单舒将画袋背好,等梁川收好钓具,三个人一起离开这个避风的港湾。
  我们?
  而且,完全不吃醋?!
  宋荣瑾心里像塞了一大桶石头,感觉呼吸不畅。
  于是再次眼神冰凉看向梁川,见他伸手牵单舒,想帮他越过脚下一条小水沟,终于绷不住表情,额头上青筋嘎嘣一声,上前一把抢过单舒的手,冷笑,“不劳梁总费心,单舒我会照顾。”
  梁川收回手,看看单舒,见他对自己勉强笑了笑,微微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前面。
  单舒看到宋荣瑾的手上包着干净的纱布,但是掌心似乎有血水渗出,关切问:“宋先生,您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宋荣瑾甩开他的手,忍着怒气道:“不用装得好像很在乎。”说着跳过小水沟,自己往前走了。
  单舒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终究没再继续问,低头小心跨过去,追上他的脚步。
  回去路上正好碰到夏津跟黎束阳走在防浪堤上,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夏津甩了黎束阳一巴掌。
  宋荣瑾也就顺水推舟走过去,问:“你们两个怎么了?在吵架?”
  夏津从防浪堤上下来,走到宋荣瑾面前,面红耳赤,眼角也红红的,微微摇头,“没事。我们走吧,宋先生。”
  “嗯。”宋荣瑾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单舒,心里有种幼稚的报复后的快,感。
  但是呢,人家单舒连看都没看他们两个,低着头在逗梁川水桶里的鱼呢。
  “梁先生,要不先养着吧,这鱼看起来也不大。”
  钓了一下午,就钓到这么一条,吃了怪可惜的。
  梁川笑着递给他水桶,“给你养吧,我可没耐心伺候这些。”
  单舒接在手里,“算了,我看还是放回海里吧。”
  “你决定。”梁川再次抬手摸他的头发。
  宋荣瑾转身一把抓住甩开,似笑非笑,“梁总手抽筋?”
  梁川看了看被打得发麻的手,不语。
  单舒对梁川毫不设防,因此没注意到他习惯性的小动作,对宋荣瑾发疯的举动莫名其妙。
  独自爬上防浪堤,将水桶里的鱼放回海里。
  回去的路上,夏津和宋荣瑾走在一起,梁川和单舒走在另一边,两个人低头小声说着什么,黎束阳像条流浪犬跟在他们后面。
  单舒脸上一直挂着那种毫不设防的温柔微笑,宋荣瑾心里酸得冒泡。
  晚上宴会后,再次聚齐的老总们玩起了牌,也有几个老资格的,躲在一边下围棋,或者下国际象棋。
  宋荣瑾下午那口气堵在心里没发出来,抓着梁川要跟他玩□□。
  其他老总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起哄。
  结果一个晚上玩下来,宋荣瑾输了一两百万。
  梁川从头到尾扮猪吃老虎,表现得很谨慎,却一路横扫千军,将众人赢得人仰马翻,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于是,宋荣瑾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更加不顺。
  深夜两点,十几个人喝醉,在家人或者管家的搀扶下离开宴会礼堂。
  单舒和唐逸一起将梁川扶到车上,洛函先前一直在楼上睡觉,现在清醒过来,坐在车里照顾喝醉的人。
  “要不要我们这里一个人跟过去,现在别墅那边的佣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吧?”单舒弯腰问洛函。
  洛函扶着梁川趴在自己腿上,“没关系,有人在等。”
  “那好,路上小心。洛先生晚安。”关上车门送他们离开。
  回头,唐逸那边已经将宋荣瑾塞进车里面,出来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你陪宋先生回去,我这边还要收拾整理。”
  单舒没反对,宋荣瑾正在车里迷迷糊糊叫他呢。
  “先简单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早点过来布置就好。这几天大家都在外面玩,估计也就晚上能用上一用。”
  这次的聚会,全程都是唐逸主持,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单舒也逐渐放下心来,他已经可以独立接手他的工作了。
  “好。”
  唐逸匆匆别过他回礼堂忙去了。
  单舒坐进车里面,司机发动车往回开。
  宋荣瑾跟小狗一样,原本趴在位置上哼哼,单舒一坐好,他立马起身趴到他腿上,“舒舒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单舒搂着他,轻轻拍他的背,“宋先生,您累了,睡吧。”
  皮肤被晒得油亮,呈健康的小麦色,让他看起来比过往更有男人味,单舒看着他的眉眼,眼中无法控制的露出些痴迷来。
  他实在是太喜欢他了。
  尽管这十年在他身边过得不如意,但是,单舒心里知道,仅仅是爱着他这件事本身,已经让自己很满足,所以才能坚持这么多年。
  可惜,人心到底是贪婪的。
  自己也不能再这么自我陶醉下去。
  洛函和梁川回到住处,家里面只有一个管家等在门口,可是梁川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管家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没办法,洛函撑起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
  管家在车里叫了好几声梁川,他都没应。
  彻底睡熟了。
  “你扶他出来,我和你一起扶他上楼。”
  最终,洛函制止管家,说。
  “您的腿——”
  管家不敢随便答应,犹豫道。
  “无妨,只要不承受太重的力道,没关系。”
  只是拉伤而已,休息两三天,其实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
  只不过梁川让他听医生的,坐在轮椅上好好休养。
  “好吧。”没办法,不可能把梁川扔在车上不管。
  管家扶梁川下车,洛函放下拐杖去帮忙,却不想一双手突然出现夺走梁川的手臂,将人扛在肩头,问管家,“梁先生住几楼?”
  “二楼卧房。”管家和这从天而降的男人一起扶着梁川进屋。
  洛函站在原地怔了片刻才重新撑着拐杖上台阶。
  没有电梯,两个成年男人扶着人高马大的梁川上二楼累得够呛。
  人安置好之后,洛函叮嘱管家,“你帮梁总收拾一下,擦把脸。”
  “是,洛先生。”
  洛函转向放下梁川后就退到房门口的男人,面色平静,“窦先生,麻烦你了。”
  来人是窦氏的小窦总窦知章,尽管瘦得脱形,精神看起来却比前两天好一些。
  微微摇头,“言重了。”
  洛函又对他说:“我送您下楼。”
  “啊,不用,不用送我。”窦知章绞紧手指,眸光如水,贪婪看着他,“我,我自己下楼。”
  “请,窦先生。”对他的推辞,洛函未加理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个人出来,窦知章见他行走困难,伸手想扶,被避开,小声道:“不必。”
  来到楼梯口,窦知章难得坚持,鼓起勇气抓住洛函的胳膊,“真,真的不用送。我自己下去。你,你早点休息。”
  洛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冷之中透出不易让人察觉的一点情思,“那就失礼了,窦先生。”
  没有问他为什么深更半夜会出现在他们别墅周围。
  “嗯。”窦知章往下走了一个台阶,看着洛函的脸,之后垂下目光看他的腿,问:“伤,要紧吗?”
  “谢谢关心,只是拉伤,泰半已经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中好像卸下了防备。
  窦知章站在楼梯上,留恋不肯离去。
  洛函安静看着,也不催促。
  窦知章捏了捏衬衣衣摆,问:“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至少,比你过得好。
  目光落在他的脸以及瘦骨嶙峋的手上。
  “那就好,那就好。”窦知章笑了笑。
  看着他晦涩的笑容,洛函眼神暗了暗,刚才片刻的柔情渐渐被冷酷取代,接着说:“邹海也挺好的。我们已经决定去美国结婚。”
  窦知章脸上脆弱的笑容僵住,过了一会儿,露出那令人心碎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恭,恭喜你们。”
  “窦先生也请尽快忘记我,往前看吧。想来,跟一个不会看不起我的人结婚,往后的人生应该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冷酷说完之后,洛函转身,用疲惫的声音道,“抱歉,我累了,窦先生请自便。”
  身后悄无声息,洛函也没有再看对方是否有离开。
  他们早就已经错过彼此,没有必要再牵绊下去。
  他们也已经过了需要去比较谁比谁更深情的年纪。
  回到家里,和海琳海欣三个人一起将宋荣瑾弄到楼上。
  宋荣简他们早已入睡,家里面很安静。
  人躺好之后,三个人都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们去休息,我帮宋先生换衣服。”
  “嗯。”
  海琳和海欣离开后,单舒关掉房间的灯,到浴室打了一盆热水出来,身上全是烟味,得擦一擦。
  脱衣服时宋荣瑾呢喃了一句,“舒舒。”
  擦身体的手停下来,单舒借着窗外的月光,温柔看着沉睡中的男人,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他的美梦一般,叫了他一声:“荣瑾——”
  甜蜜的,让心尖颤抖的名字。
  这些年,即便在最亲密的时候,他也不敢开口叫他的名字。
  因为那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全身擦了一遍后,给他穿上衣服,单舒累得身上汗湿,到浴室去洗干净穿着浴袍出来。
  今晚他允许自己放纵和奢侈一次,因为他们之间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往后人生路长,他在那头,自己在这头,怕是再难相聚。
  在宋荣瑾身边躺下来,窗外月光仿佛知道他的心事,洒落在床畔,让他能看清身边之人的眉眼。
  单舒依偎在那温暖的怀中,指尖轻轻触摸他的睫毛,之后沿着鼻梁向下画到嘴唇。
  他的嘴唇不薄也不厚,是很漂亮的粉色。
  仰头,仍旧是小心翼翼吻上去,唇齿之间,有着酒和雪茄的香气。
  没有敢深入,只是浅浅的,亲吻着他。
  单舒羞得脸滚烫,埋头在宋荣瑾怀中。
  啊,我在发什么疯,他若是醒来看到,一定会嘲笑我的吧。
  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人,却仍旧这么痴迷地亲吻着自己。
  不,也许不止是嘲笑,还会得意。
  想着他得意时,微微挑起的眉眼,眼中的温柔和光芒,单舒搂着他的脖子,软软柔柔的,再次深情唤他,“宋先生!”
  月光真的太好了,让他的脸朦胧在光晕中,虚幻而不真实。
  仿佛是过于炙热滚烫的目光惊醒了梦中人,月光下,宋荣瑾突然睁开眼,安静看着单舒。
  目光交缠,单舒心尖颤抖,甜蜜又恐惧,盼望他醒来,又怕他醒来。
  “舒舒——”
  呢喃着,宋荣瑾低头来寻到他的嘴唇,“舒舒——”
  缠绵,甜蜜到让人想哭泣的亲吻。
  单舒忍不住抱紧他。
  “舒舒别哭。”
  睡得迷糊的人搂紧怀里的身体,手脚都缠在他身上,“我的舒舒。”
  “我的荣瑾——”
  安静的室内,哭泣般的倾诉低低响起,很快被起伏的浪涛声掩盖。
  月光也害羞一般,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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