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着的,也恨着的

  洗完澡出来想到白天的时候曾老也到了医院,单舒便给曾老打电话,询问白向羽现在在日常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
  曾老交代了很多,单舒用便签纸全部写下来做好备注放在一边,打算明天早点起来煲汤做饭。
  然而睡到半夜越睡越清醒,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闭上眼又总是梦到宋荣瑾那张憔悴瘦削的脸。
  最后只好干脆放弃继续尝试入睡的打算,起身下楼到厨房去。
  白向羽现在在饮食上需要注意很多,重清淡少油荤,偏偏还要同时能补身体,补也不能大补,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调养。
  耐心的按照曾老发过来的药膳配方一点一点把材料找齐。
  梁川的管家是个很细心的人,大约以前也经常做药膳的缘故,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材都有,而且做了非常详细的标注。
  不再有心思想其他的,极近完善的做好东西,到早上厨房的厨师上班时,单舒已经打包好需要送到医院的吃食,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三四个四五层高的漆木食盒。
  用可以保温的盒子装好后跟管家和厨师打过招呼便出发去医院。
  车开出大门,没想到远远看见宋荣瑾等在门口,看到他的车后,张开手将车拦下来。
  门口有一棵树龄不是很大的凤凰木,花朵开得十分艳丽,随着晨光将斑驳光影落下来,让宋荣瑾笼罩在光芒之中。
  单舒停下车打开车窗,礼貌而疏离的问候:“宋先生早,这么早来找川哥,有什么事吗?”
  宋荣瑾走到车门边,手撑在车顶,弯腰居高临下用有些焦躁的语气说:“我听说梁川找到他的爱人了。”
  单舒稳住心神,无所谓的抬眼看着他,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冷淡说了一句:“宋先生消息真灵通。”
  宋荣瑾抿了抿嘴,用仔细斟酌过的口气劝:“单舒,不要骗自己了,你知道的,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可能。”
  “所以呢,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来说这个吗?”
  “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让我回你身边?”
  讽刺的,单舒露出笑容自嘲着说:“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应该是墙头草,摇摆不定,注定了会依附于你们?”
  “而现在的你可以很大度的重新接纳我这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我应该痛哭流涕爬回来求你,对你感恩戴德?”
  大约是一夜未睡,加上心情不好,单舒言辞之间难免激烈了些。
  宋荣瑾难耐的打断他,沉声道:“我没这么想过!”
  忽然,单舒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张嘴想反驳,却在听到宋荣瑾接下来的一句话时化作凄凉的苦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委屈自己,单舒。”
  动听却让人难堪的言语。
  单舒不堪地闭了闭眼,末了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宋荣瑾,轻声回答:“我曾在你身边十年都未曾得到过正眼相待,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说完,拉上车窗将车开走。
  留下宋荣瑾一个人站在原地哑口无言,默默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夹道的绿植之后,慢慢的,脸上浮现痛楚之色。
  最近,他越来越感受到,单舒其实是恨着他的。
  爱着他的,也恨着他的。
  车上,单舒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让自己不要被宋荣瑾同情的话语影响心情。
  他和梁川现在的情形确实是尴尬的,即便两个人心里都坦坦荡荡,在外人看来,甚至宋荣瑾看来,都是他要失宠,要被抛弃了。
  到达医院下车,没想到后面宋荣瑾跟了过来,看到那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往住院部走的男人,单舒忍不住停下脚步嘲笑道:“宋老板这么闲的吗?这么迫不及待要来看我的笑话?”
  宋荣瑾不想听他自暴自弃的话,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抱住,“舒舒,你别这样,我只是担心你。”
  一声舒舒,听得单舒几乎落泪,紧咬着嘴唇松开手里的食盒袋子。
  就那样站着任宋荣瑾抱着,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伸手回抱。
  闻着男人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良久之后,单舒才情绪低落的说:“谢谢。”
  “抱歉,我心情不好。”
  他的让步没有让宋荣瑾得到安慰,而是痛苦的抱紧他,“舒舒,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我不知道怎样才——”
  单舒蓦的用力挣脱他,微笑着用戒备的口气说:“都过去了,宋先生。我们都向前看,都放下吧。”
  说完拾起地上的食盒匆匆跑向住院部大楼。
  宋荣瑾颓然看着那仓惶奔逃而走的背影,感到一种深切的,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能为他做的从来都那样少,现在,连最基本的,为他遮风挡雨都做不到了。
  急切的奔跑中,奇怪的,心里没有一丝悸动,单舒突然发现他真的不需要宋荣瑾的道歉。
  如果宋荣瑾找别人,只是一次,他可以骗自己是一时冲动。
  然而并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
  想着那些成为他感情世界过客的人,再想想自己,除了厚颜的程度不同以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所以,宋老板的道歉,这迟来的忏悔,在单舒看来是虚伪也是可笑的。
  如果要反悔,为什么早两年没有,偏偏要在他离开之后?
  一切,都太迟了!
  到达病房,梁川已经起来洗漱好,白向羽还没醒,单舒将食盒拿到餐厅摆出来,劝精神萎靡的梁川,“川哥,你去吃早餐,我到病房陪白先生吧。”
  梁川摇头想拒绝,单舒连忙说:“白先生现在身体这么差,这么虚,需要有人长期在身边照顾。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到时谁来照顾他?”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白向羽精神亢奋的走出来,他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病号服就像挂在身上一样,空荡荡的。
  摇摇晃晃走向梁川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阿琛?他现在在哪里?”
  脸上的脆弱和疲惫被瞬间收起来,梁川冷着脸指餐桌,说:“吃了饭我再告诉你。”
  白向羽冷笑一声,抓住他的衣襟狠狠揪住,嘶哑着质问:“你是不是又在骗我?阿琛他是不是——”
  “端木琛还活着,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梁川不为所动,继续用胁迫的语气看着白向羽说,“你把身体养好,我们再——”
  “你骗我!你又想骗我!每次都是这样!我就不该相信你!”
  咬牙切齿的推开梁川,转身打算直接走。
  梁川没急着阻止,而是从手机里调出照片举起来给他看,“这是两年前他的照片。”
  白向羽闻言,立刻回头,一把抓住梁川的手夺走他的手机,低头仔细看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街边咖啡馆里,戴着墨镜,正在跟路边卖花的小女孩攀谈,一如多年前的模样,英俊,给人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感觉。
  照片上的时间,的确是两年前。
  泪花闪烁的,白向羽抬头哽咽问:“他现在在哪里?”
  梁川拿回自己的手机收起来,不容置疑地说:“吃饭。”
  他不是会轻易心软的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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