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4章 生死较量

  近在咫尺之间,纵然逐月满心疑虑,也依旧没能从她眉眼之间看出丝毫的破绽。
  暗自端详片刻,最终竟也松懈了警惕,“嗯,此事朕会再度调查,让皇后受委屈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是别人想要分化我们的奸计罢了。”
  脸不红心不跳地倒打了一耙,赵婉兮语气稍稍一凝,假装没有发现逐月忽略掉了她自请要帮着欧阳华菁解毒一事,随即面上又浮起了几分难掩的哀伤。
  “比较起这个来,更加让臣妾难过的,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你也知晓,我妹妹上官玉姝在宫中无端身死一事,我父亲本就颇有微词,臣妾原本允诺他定要找出凶手还上官家一个公道,哪知现在却……心中着实是不安的很。”
  上官玉姝是被白怜杀的,这事儿已经得到证实了,站在逐月的角度,一个白怜死不死的,原本没有那么重要,只因为是欧阳华菁想要保得人,才稍微用了点儿心。
  此时听着赵婉兮话里话外的埋怨,他神情也是一片坦然,并不见丝毫的自责,只是旋即想到了什么,随着眸底诡异的暗芒闪过,竟也难得通情达理,主动让了步。
  “既然如此,那皇后就代替朕走一趟,去跟上官大人陪个不是吧。”
  “……你……说的是真的?那……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似是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好说话,赵婉兮一脸欣讶的受宠若惊,几乎是两眼放光地赶紧屈膝下拜,低头垂眼的瞬间,嘴角弯起计谋得逞的弧度。
  长菁宫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紧绷。
  虽然来了一趟,赵婉兮可没见到欧阳华菁的人。不过横竖对方的情况原本就在她的掌握之中,见不见的,也没有那么重要。
  应付完了逐月,她千恩万谢地离开,一直到径直出了宫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呼……”
  演戏演的太真,差点就把自己给骗了,面对着逐月那样的人,赵婉兮自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是功败垂成。
  好在,到底有些效果。
  至于后续……总归是未来可期,回想了一遍自己给逐月挖的坑,以及逐月听到她要出宫时候的表情,赵婉兮嘴角缓缓浮起一抹冰凉而狡黠的笑意。
  有人适时上前。
  “娘娘,可是事成了?”
  “还不曾,前头的路,还远着呢。”
  要是这么容易就事成,冷君遨又何必要那么费劲儿,下这么大一盘棋?
  逐月到底还是没有松口,让她插手欧阳华菁的事情不是?不过此事想来不难,赵婉兮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只坐等对方求上门便是。
  不过说起来……
  她视线略一移动,不其然地停留在了琼儿脸上。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琼儿已经深知内情且是她的左膀右臂,多少事情等她帮着自己去处理呢,可没空像以往一样,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伺候着。
  这次出来,也交代了不少事情。
  被她这么一问,琼儿倒是没慌,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担忧。
  “奴婢听说娘娘遇刺,心里头着实放心不下,便赶着来看看,您可曾是伤到了哪里。”
  说着,探过头去,一边目光紧张地在赵婉兮身上上上下下地查看,一边压低了嗓音。
  “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着人办妥了,还有琼华宫那片花丛,也已经找了可靠的人去探过了,就像是太子殿下说的那样,他们……的确被埋在下头。”
  此前赵婉兮跟琼儿几乎是动用了阖宫之力,也依旧找不到石榴的下落,后来还是冷昱麟一语解惑。
  有了他的指点便有了方向,顺着去找,果然有所收获。
  琼儿做事谨慎,没提前张扬,先来询问自家主子的意见,语速很快,言语之间虽然难掩悲伤。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奴婢也想着赶紧过来提前给您通个风。”
  在真正改天换日的大事儿面前,什么个人的难受悲伤,都根本顾不上。既然已经确定了石榴,以及琼华宫那晚失踪宫人的下落之后,琼儿反倒是镇定了。
  暂时收起满心的悲戚,此时只见一脸严肃,便是赵婉兮,也经不住被她勾起了疑惑来。
  “嗯?”
  “未央宫来人了,说是西岐九王要请您过去一聚,以感谢您此前在他昏迷时探望之情。依着奴婢看……哼,这肯定是不安好心!”
  赵婉兮:“……”
  那还用说吗?她跟欧阳晟乾从来都只是敌人,哪里来的恩情可言?
  只是这人才刚醒来就找上了她,莫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比逐月精明多了。
  心中思虑,赵婉兮脸上倒是没有怎么表现出啦,仅仅淡漠地“哦”了一声。
  多事之秋,事情肯定是格外的多。跟迫在眉睫的紧要情况比较起来,琼儿这个忧心忡忡的消息,反倒没让赵婉兮怎么担心。
  凝眉想了会儿,她面上只余沉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琼儿你也别太担心,还是先去替我安排一下,我要出宫一趟。”
  “出宫?”
  远没有自家主子那么淡定,欧阳晟乾这个人,在琼儿的眼中,那就是跟洪水猛兽没有什么差别。
  无奈主子不在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时按捺住满心的焦虑,遂听到说主子要出宫,稍稍的惊讶过后,眼睛一亮,竟燃起了几分热意来。
  “娘娘,如此大好的机会,您何不……”
  趁机离开,走的远远的,去个安全的地方,寻了皇上,再一道杀回来?
  人多眼杂,有些话,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讨论,保不齐哪个人就给传出去了。
  是以,琼儿只能欲言又止,使劲以眼神示意。好在赵婉兮领悟能力不弱,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也只有满腔的啼笑皆非。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宫里,还有麟儿彤儿跟小包子,我又能去哪里?”
  琼儿:“……”说得倒也是。
  皇子公主,便是自家娘娘绝对的软肋,想来那些坏人,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将人全部都送出去的。
  琼华宫的气氛,较之往日格外不同,尤其是忠心耿耿的那些个宫人们,见着自家主子回来,眼神都是格外不同。有了琼儿的回禀,坐在轿辇上赵婉兮从主道上一路进去,还特意留心了侧面的一处花丛。
  明面上看,真的没有什么,一切一如往昔,花开正艳。可是谁又曾想到,这些个娇艳的颜色下头,埋葬着那么多条人命?
  还光明正大地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其心可诛!
  到底是自己人,心中难免不忿,赵婉兮胸口一直窝着一股子浊气,排解了一路都没法顺畅。尤其是一路走来,见着守在琼华宫外头的那些个陌生的宫廷侍卫,更是憋屈的厉害。
  等到下轿辇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琼儿,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合理的理由,将这件事情公开来!”
  言语之间,以眼示意,附在琼儿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通,“既然要乱,那干脆大家……就一起乱好了。”
  关于石榴等一众宫人身死一事,想要暂时给她们一个交代是不可能了,不过借着这事儿闹腾出点动静,探探欧阳晟乾那边的虚实,还是可以的。
  未央宫欧阳晟乾派遣过来的人,果然正在琼华宫正殿候着。有琼儿的通风报信,赵婉兮心中毫无半点惊讶,只在面子上询问了两句,算作客套。
  被派遣来的西岐使者倒是没觉着客套,无视赵婉兮一身的狼狈,态度看似恭敬,实则蛮横。
  “婉兮皇后,我家王爷有请,在下也等候了这么长时间了,若是您方便,这就请吧?”
  言语之间,已经做出了一副请的姿势,看的琼儿暗火从心起。
  深怕她沉不住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差池来,赵婉兮抢先一步,语气隐隐硬了几分。
  “王爷初醒,便要邀请本宫?未免也太急切了些,横竖大家都在宫里,也不急在一时,王爷大病初愈,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说着,话锋又是一转,“况且本宫今日在宫中遇刺,身上带伤,着实不便。”
  她遇刺的事情众所周知,眼下拿出这个理由来,旁人也没得说。听完之后,那个特使脸上果真就出现了几分为难。
  正要挣扎着再勉强几句,还不等开口,另外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倒是抢了先。
  “嗯,婉兮皇后说的有理,你既有伤在身,的确不好勉强,是以本王便亲自过来看你,慰问一二。”
  随着这声音一道,有人跨过了正殿的大门,待看清对方面孔的一瞬间,赵婉兮手指便是一紧。眸色跟着微微一寒,眼风便扫了过去。
  接收到她的意思,琼儿不敢怠慢,匆匆弯了下膝盖,出了殿门前去查看。
  欧阳晟乾这么一个大人悄无声息地来了琼华宫,还径直进了正殿,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通报,这未免也有些太过诡异了。明明是自己的底自家的人,被心怀叵测的贼子如入无人之境,简直是可怕!
  对此,赵婉兮心下自然是万般不满,只是当着欧阳晟乾的面儿,有些话不好明说,有些情绪也不好明着表露出来,只能忍下心底的厌恶,勉强应付一二。
  “王爷已经康健了?当真是可喜可贺。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您自该好好养着才是,怎么就跑到本宫这琼华宫来了?”
  “嗯,暂时算是好了,一时不查,被人给钻了空子。”
  颇具深意地笑笑,手中一把折扇,欧阳晟乾的表现,可比赵婉兮要淡定的多。
  一挥手便无视赵婉兮这个主人,呵退了殿内的所有人,也没顾忌赵婉兮的不满,说出口的话语,更是明显的意有所指。
  “本王倒是也想好好养着,无奈烦心事儿太多。半个时辰前,本王听闻有人跟南麟皇讲,丽妃娘娘中毒昏迷,完全是因为本王的算计?
  不仅如此,那天晚上长菁宫潜入刺客,也是本王在背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赵婉兮:“……”
  欧阳晟乾果然不怎么信任逐月这个外人,在他身边安插了耳朵,自己前脚才干过的事儿,后脚就被他给知晓了。
  这还不算,关键是欧阳晟乾看似慢悠悠的一番话背后,所透漏出来的深意。
  依着这人的聪明,不难看出她这番故意的后头,到底有什么真正的目的,由此推断,自己已经知道关于逐月替代冷君遨真相的事情,也肯定已经泄露了。
  那接下来,这人又要做什么?
  是直接灭口,还是趁机想要胁迫她做些什么?毕竟这是大事儿,万一泄露出去,只会坏了西岐的计划,站在欧阳晟乾的角度上,也没有可能会相信自己这个南麟皇后。
  稍一想的长远,种种焦虑便不受控制地卷土而来,赵婉兮面上神色变换各异,几经流转。
  欧阳晟乾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看着赵婉兮兀自思索,待到她满面警惕时,方才闲适一笑,眉眼之间带上了那么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别说是趁机离间这事儿,便是本王身上的毒,是你搞的鬼吧?那天晚上在长菁宫偷听的人,是你。”
  前面还好,多少留有余地,等到了后头,已经是语气笃定,完全不给赵婉兮任何反驳的机会。说着,竟也没有等赵婉兮的回答,兀自垂下头嗤嗤地笑,就跟个神经病似的。
  笑了半响,再度抬眼望过来时,赵婉兮才发现,在欧阳晟乾的眼底,根本没有半分暖意跟笑意,而是清晰的寒凉一片。
  说出来的话,也是莫名其妙到让人后背发寒。
  “没关系,如此,方才是本王看上的女人。早就晓得你定然不会安分,没想到会这么调皮,不过既然已经要开始较量了,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不是?
  本王倒是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明明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儿,偏生从这人嘴巴里面说出来,就是那般的风淡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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