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冉苒除了前世旅游时,还从没有真正身临其境地见到过宫殿。因此看着周围的黄瓦红墙,砖石宫道,很是新奇。
此处位置偏僻,远没有宫城中心的威严繁华。但仅从这宫殿一隅,冉苒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位于宫城中心的大殿是怎样的飞檐翘角、绣闼雕甍,是何等的壮丽庄严。
只是他们既然要远离人群保持实力,那就没有机会前去宫城中心了。冉苒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这些建筑都是试练塔中幻化出来的幻象,也没什么可看的。
冉苒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两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四处转了一圈,大致摸清了周围的环境。于是打算打道回府,藏在祥福宫中苟完第一轮的场景。
方才回头沿着来时的路绕过几个拐角,便见前方的一个大盆栽后藏着一个人。
其实并不是“见到”。那盆栽有一人高,枝干繁茂,郁郁葱葱,只要角度得当,便能把藏在其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但为何还能看出来其后藏着一个人呢?那是因为此时日头西斜,金红色的霞光从西边的天上斜斜地照过来,照在了那人的身上。
正好把躲在巨型盆栽后地人的影子完完整整得投射在地上,展现在冉苒和段玉清的眼前。
通过那影子,冉苒还能看出来那人此时正猫着腰,极力把自己缩小藏在盆栽后。全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影子已经把他暴露。
冉苒和段玉清对视一眼,悄悄把手按在剑柄上。
他们虽然能看到那人的影子,却感受不到一点儿来人的气息。这说明此人不是试练塔中幻化出来的普通宫人角色,而是能隐匿自身气息的,同他们一道前来参加选拔的修士。
既然是竞争对手,此刻又鬼鬼祟祟得藏在盆栽之后,那必然是想趁机撕掉他们二人背后的符纸了。
不过如今敌人已经暴露,他们又有两个人,遇到落单还想打他们主意的竞争对手,那还不得抓住时机为自己夺取一分吗?
于是冉苒和段玉清装作没有发现来人的样子,继续自然地往前走。手却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出击。
而那人的影子看起来也颇为紧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览无余,反而还愈加戒备着,蓄势待发。
双方不断靠近,打斗一触即发。
就在冉苒和段玉清刚一来到盆栽旁时,只听躲在其后的人突然大喊一声,从盆栽背后冲了出来,提剑就要发动攻击。
冉苒和段玉清也反应迅速地立刻抽剑,一人防御,一人进攻。
只是打架的架势方一做出来,双方都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那一声大吼怎生如此熟悉?
面前这两人怎生如此面熟?
三人赶忙收力,堪堪避开了剑刃的相交。
段玉清惊讶地问道:“方圆姑娘?怎么是你?”
方圆刚刚是蓄足了力气,收势时还颇有些困难。此时往一边退了几步,才卸下了收回的力量。
她拍拍胸口,长呼一口气,说道:“呼!好险好险,刚刚差点就误伤了。”
接着她又一拍手,高兴地对面前二人说:“冉苒姑娘!段玉清师兄!原来是你们呀!”
“我进来试练塔以后,本想大显身手、大杀四方、大展神威!却不料被投放在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我转了好几圈,除了来往的宫人,连一只鸟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感觉到前方有两个像是修士的人,我激动得不得了!赶紧跑到盆栽后面躲着,就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说着,方圆蹬蹬蹬跑回盆栽后,张牙舞爪地给冉苒和段玉清演示方才的情形:“我就这么躲着,打算等人过来了,就突然跳出来夺了他们身后的符纸,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却没想到,原来是你们呀!”
圆脸姑娘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一次大显身手的机会而感到沮丧,反而兴冲冲地问二人:“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刚刚是不是吓一跳啊!”
冉苒抿唇:“……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着她指指地上的影子:“方圆姑娘,你看看这儿?”
第55章 干瞪眼
震惊, 方圆非常震惊。
自从得知了自己刚刚其实早就被发现了之后,方圆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此刻她与冉苒和段玉清一起,走在回祥福宫的路上。眼神飘忽不定, 脚步虚浮,完全是一副被现实毒打了的模样。
冉苒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对小姑娘太狠了些?
好在这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往常的元气。
方圆自己消化完了刚刚的震惊,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着两人走了一大截,于是转头兴奋地问冉苒:“冉苒姑娘, 我们这是去哪啊?”
不等冉苒回答, 她又自己接话:“是不是要带我去人多的地方啊?我们三个人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拳打一个, 脚踢一个, 见一个打一个!”
冉苒摸摸鼻子, 怎么这姑娘问的所有问题,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呢?
她都不好意思打击方圆的积极性了。
“嗯……不是的。”冉苒回答:“我们是要去祥福宫。”
方圆并不熟悉这里,听着名字还以为是一个什么厉害的宫殿,更加兴奋了:“祥福宫?那里人是不是很多啊,我们三个很快就能成为前几名了!”
第一次参加金丹期选拔的方圆仿若初生牛犊不怕虎, 踌躇满志, 意气风发, 以为自己能分分钟撂倒一大片。一进入试练塔就想找人打架。
然而冉苒和段玉清一个深谙撕名牌的游戏套路,一个参加过多次选拔具有丰富的经验, 都觉得应当养精蓄锐,避其锋芒。
于是两个消极怠工的人开始尝试说服方圆。
“这个……方圆姑娘, 选拔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两个场景, 十二个时辰要经历呢。”段玉清率先开口。
方圆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啊!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赶快行动啊!”
冉苒听着方圆干劲十足的话,简直是要自惭形秽。但她还是企图说服方圆:“是这样的,如果我们现在去打架的话,一次只能获得一个人的符纸。”
“但如果我们等一等,剩下的修士就基本都是从几波打斗中生存下来的人,他们身上可能会有几张符纸。这样我们只要打败一个人,就可以直接获得几张符纸。事半功倍,效率更高!”
“所以……”冉苒一边迈进祥福宫的大门,一边对方圆说:“我们不若在此处等一等,保持实力。等到下一处场景开始时再开始行动。”
方圆皱着眉头想了想,竟然觉得冉苒说得有道理。耿直的剑修姑娘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不过她很快就又想通了,毕竟冉苒姑娘是江师兄的心上人嘛,那肯定是比她聪明很多的。
“那我们现在这四个时辰要怎么度过啊?只在此处坐着等,会很无聊吧?”方圆问。
这也正是冉苒在思考的问题。四个时辰如此漫长,总不能三个人坐着干瞪眼吧?
等等……干瞪眼?
冉苒一拍大腿,比刚刚以为自己要去打架的方圆还要惊喜,她兴奋道:“那不如我们就来打牌吧!”
*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娱乐的魔力,即便是世界上最热忱的剑修也不能。
冉苒手中没有现成的扑克牌,但修真之人常备储物袋,里面什么东西都能有。三人翻翻找找,拼拼凑凑,从各自的储物袋中摸出了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陈年纸笔,自力更生做了一副勉强能用的扑克牌。
一说起打牌,冉苒这个“牌场”老手极其兴奋。给众人科普了一遍“干瞪眼”的规则后,便率先开始了游戏。
虽然另外两位都是第一次玩,对规则不甚熟练,但试炼塔中时间漫漫,还有足足四个时辰给他们挥霍。
于是在这巍峨雄伟的宫城之中,靠近宫墙的角落一隅,鲜有人迹的祥福宫内,有三个修士正兴致冲冲地在牌局上打得火热。
如此悠哉,如此欢乐,与宫城之内其他地方拼命撕人背后符纸的修士们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冉苒的思想很明确——打自己的牌,让他们卷去吧!
方圆在刚开始时还有些不太情愿,然而在切身体验了几把打牌的快乐后,便沉溺其中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在运气极好地连胜几场之后,更是完全忘记了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冉苒在打牌之余不禁感慨,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
有时候打牌的运气也很重要,运气之神总是会眷顾牌局新手。虽然方圆对打牌的套路并不很熟悉,既记不住已经打出的牌,也算不出别人手中的牌。但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凭感觉出牌,竟然真的连着赢了好几轮。
相比之下,段玉清今天的牌运就很不怎么样。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也还是拿不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段师兄,不要这么磨叽嘛。我们剑修出剑要果断,出牌也要果断!”方圆实在等不及他,连连催促。
段玉清那莫名的胜负欲突然在牌局上被激发起来,头也不抬地跟方圆摆摆手:“不!剑修出剑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我今天必然要赢一场!”
冉苒好心地安慰他:“没事没事,赌场失意,考场得意嘛!”
方圆一听这话,惊讶地转头看冉苒:“啊?那我今日连赢了这么多次,岂不是要落选啦!”
“怎么会呢?你这是开门红,给这次选拔赢了个好彩头。”冉苒不慌不忙,随口扯话又安慰这边的朋友。
方圆再次被冉苒说服,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原位,继续专心打牌。
这一处欢乐的气氛实在太过突兀,放在整个宫城中到处乱跑的弟子们中,叫人想不关注都不行。
往常的选拔中也不是没有想要保存实力厚积薄发的弟子,但他们无一不是修炼打坐,或者通过看书来打发时间。那呈现在水屏中的画面一动不动,还让人误以为那一块的视灵出了什么故障。
像冉苒三人这样洋溢着轻松快乐的参选修士还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聚集在一处观察弟子们表现的长老们看腻了打打杀杀,纷纷聚集到了映着冉苒这一处情况的水屏前。
无心寨寨主裴茗看热闹不嫌事大,摇着团扇笑道:“席掌门,你这两个徒儿倒是毫不紧张啊,这都在试练塔里打起牌来了。”
“诶,这叫心中有乾坤,不疾不徐,张弛有度。这是我们小苒的大智慧,你们怎么能明白呢?”席沧知道江离对冉苒进行了好几天的考前集训,因此丝毫不担心,反而还想着法儿地给冉苒找补。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席沧一样心大。万剑宗掌门方正看着自己第一次参加金丹期选拔就被太清宗拐跑的女儿,恨铁不成钢。有气只能往席沧身上撒。
他板着一张脸,沉声说道:“这分明是玩物丧志,不误正业!还要拉别的修士入伙。席掌门真是教的好徒弟啊!”
“那是!”席沧毫不在意方正话中的夹枪带棒,大方承认。
而几人之外,还有金刚派的长老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他们各个皱着眉头,讨论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抬头问周围的其他长老。
“刚刚冉苒小道友说这牌……是怎么打来着?”
修真之人的体力和精力都远超常人。这一点,在冉苒打牌时体会格外深刻。
三人沉浸在牌局中忘了今夕是何夕。一转眼,竟然第一个场景的四个时辰已经过去,试炼塔悄然便换了虚拟的场景。
说是“悄然”,其实并不准确。
冉苒看着眼前突然间便黑暗下来的光线,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祥福宫内的高墙须臾之间都不知何处去了,徒留下四面呼啸的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直接糊在了自己脸上。
段玉清原本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企图在其中找出一个“绝妙”的选择,将另外两人打个措手不及,却突然之间眼前一片黑暗。
他惊叫着跳起来:“啊!我是不是看牌太专注,突然失明了?”
冉苒冷静地把脸上的头发扒拉下来,撩到身后,对他说:“别慌,是时间到了,试练塔换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