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玩闹

  还没等苏锦掀开帘子看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车夫已经在外面说道:“姑娘,是李公子的马车。”
  苏锦一听,真的是又生气,又心疼,亏得她临走之前特地叮嘱,说不必来等着自己,结果呢,还是来了。
  苏锦正想下车去,李玉书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苏锦瞧见他进来,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李玉书连忙凑在旁边坐了下来,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他看着苏锦不说话,只好自己先认错:‘我也是刚刚才到的,之前去皇宫的时候,说好了时辰的,我一看过了时辰你还没回来,所以才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来寻你。’
  苏锦瞧着他冻的通红的鼻子,缩在衣袖里依稀露出的通红的手,明显不信他编的这些谎话,可惜她刚才没有掀开帘子下去看一看他的马车,只要看到了上面落的雪,就能立刻拆穿他的谎言。
  看苏锦依然在生气,李玉书无奈地笑了笑,换了话题:“不知道皇后是否安好?”
  说起这个,果然苏锦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跟他生气了:“不大好,皇上将她禁足不说,将煊儿也带走了,偌大的凤阳宫,只有她自己,就是些下人,那些人还都是皇上的人,处处盯着她,她在那里怎么能过得好呢?”
  这样的事,李玉书也是有心无力,只是看着苏锦十分烦恼,他不能不想办法安慰她:“皇上对皇后毕竟是用情至深,即便如今禁足,想来也不会苛待她,终归还是要放出来的。”
  苏锦却摇摇头:“皇上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是心灰意冷,我这次去瞧她,已经大不如前了,整个人时常处于恍惚中,而且。”苏锦压低了声音,这毕竟涉及到皇宫机密:“皇上赐死了端王,你可知道?”
  李玉书也有些惊讶:‘我之前只听说端王在牢里面疯了,并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死了。’
  “疯了?”苏锦也有些惊讶,这一点柳知默并没有跟自己提起呀,她只是说皇上故意告诉端王她的消息,导致端王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并没有说起他已经疯了,不过,苏锦说道:“既然已经疯了,死了也好。”
  李玉书点了点头,他之前与端王打过交道,比起当今的皇上,他野心不足,狠心不够,谋略也稍差一筹,败给皇上是必然的,只是因为柳知默的存在,皇上没有给他个痛快,反而多受了些折磨,如今死了对他也是一种解脱。
  “我只是担心,皇后死了,皇上会不会迁怒煊儿,还有,你?”苏锦问道。毕竟他是皇后名义上的兄长。
  李玉书想了想说道:‘我不过是皇上找来为皇后的身份做掩护的,皇上自己明白,我与皇后并没有什么关系,应该不会迁怒我,但是煊儿不好说。’
  “可他不过一个孩子,而且从生下来,就叫他父皇,如今也是淑妃抚养,皇上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皇上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如今还没有到那一步,谁也说不准。”李玉书说道:“好了,先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咱们再想办法。”
  “可是你不是说你只是皇后名义上的兄长,身份的掩护,为什么会对煊儿的事如此上心?”苏锦问他。
  “因为你。”李玉书沉默良久之后说道。“你想救的人,我肯定会帮你的。”
  这一次反倒是苏锦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不敢看李玉书,只好将头撇向另一侧,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不必面对这个人,这份感情一样。
  李玉书看了她的动作有些好笑,趁着她将头撇向另一侧,自己便转过头来看着她。
  等苏锦觉得保持这样一个姿势实在太累了的时候,转过头来便看到近在眼前的李玉书的脸,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挪,结果头一下撞在了马车壁上,痛的她连忙捂住头,更不敢面对李玉书,实在太过丢人了。
  李玉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苏锦扭过头来看他一眼,李玉书连忙用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不笑了,苏锦才满意地将头转了过去,看到她这一番动作,李玉书心中好笑,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跟小孩子一般无二。
  接下来的时间,苏锦觉得十分漫长,在她焦急的等待中,马车终于又停了下来,苏锦也不用人扶着,自己挪下了马车,自然,这一次姿势更加不好看,但是她也顾不得这些了,下了马车就往屋里跑去,跟在她身后的李玉书喊道:“小心些,路滑,仔细摔倒。”
  苏锦听到了,但是她才不会回答他呢,这个人,一路上总是看自己出丑,偏偏还笑的那么开心。
  苏锦终于跑进了屋里,脱下身上的白色大裘,坐在火炉边烤火,一路上实在是把她冻坏了。银杏也紧跟在她身后进来了,将苏锦脱下来的大裘收好,又替她的手炉重新放了炭火,拿给苏锦,才坐在炉边烤火。
  苏锦一遍烤火,一遍等着李玉书进来,可是她一直望着外面,却没有了李玉书的身影,苏锦有些着急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好假装盯着自己的手炉,只是不时地往外望一眼,心想李玉书到底去了哪里呢?
  银杏早已发现她的小动作,终于在她又一次向外面看的时候让银杏抓个正着,银杏笑道:“姑娘,您看什么呢?”
  “我看外面的雪是不是下的还大。”苏锦撒起谎来也算是面不改色了。
  银杏却笑道:‘是吗?可是我瞧着姑娘都往外看好几次了,这眼看着风雪越来越紧了,不知道李公子去了哪里呀?’
  “他去了哪里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苏锦没好气地说道。
  “是与我没有关系,只是我瞧着姑娘你总是眼巴巴地看着,想着姑娘心里也许担心呢。”银杏丝毫不在意地继续笑道。
  “我才没有担心。”苏锦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到了这里,怎么就不见了?’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银杏哈哈大笑:‘还说自己不担心,李公子跟着车夫去放马车了,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谁知道你跑的比谁都快,愣是一个字也没听到。李公子怕姑娘担心,叫我跟你说一声。’
  苏锦奇怪:‘放个马车,怎么还要他跟着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等李公子回来问他吧?”银杏笑道。
  苏锦瞪她一眼,银杏却丝毫不理会,依旧笑的开心。
  等到李玉书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银杏在一旁带着笑意,苏锦却坐在那里拿铁夹子一下一下地拨着炭火,仿佛在生气一般。
  他有些不明白,苏锦怎么还在生气,以为还是因为自己在马车里笑了她的缘故,所以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苏锦问道:‘还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苏锦虽然如此说着,但是瞄向银杏的那一眼,明显还是在生气,不过是故作生气而已,也让李玉书松了一口气,首先她没有真的生气,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另外,也不是生他的气,跟他没有关系,李玉书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凑的离苏锦近了一些,继续问道:‘又是怎么了?’
  苏锦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银杏在另一边看着苏锦笑道:“李公子,您快劝劝姑娘吧,她现在可气的很呢,为的就是您刚才去放马车却没有告诉她。”
  银杏刚说完就收到了来自苏锦的警告,李玉书瞬间明白过来,也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边棚子里面也都堆满了雪,而且我怕风雪不停,晚上马车里面进了雪,这几天就没法用了,怕车夫盖的不仔细,所以亲自过去看着了。’
  听了他的解释,苏锦心中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只是瞬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本来就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啊,为什么因为他的一句解释就消了气呢,自己生的可是银杏的气啊,她都被他们两个搞糊涂了,苏锦想着,又看了银杏一眼。
  苏锦以为李玉书会留在这里与她一起过了年再回扬州,连李玉书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那一日,正是二十七号,街上的商铺马上就要全部关门,所以苏锦和李玉书,银杏一起上街买过年要用的东西,苏锦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李玉书也在这里的话,她想过的热闹一些,所以特地去买了许多烟火,打算等到除夕夜的时候让李玉书来放。
  路过当时苏锦卖给他们绣品的店铺的时候,他们还特地进去了一趟,给掌柜拜了早年,掌柜看到李玉书的时候自然十分惊讶,好在他反应迅速,料想没有露馅。
  苏锦心中高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过年,他们买了许多东西,李玉书和珠儿的手上都已经拿满了,苏锦瞧着还说自己要除夕夜的时候露一手,给他们做点心,银杏跟着帮腔,说说起上一次他们两个的趣事,李玉书在身后看着苏锦笑的温柔,他心中既盼着赶快过年,又想着若是再拖几天就好了,那他就能在这里再多待几天,家里的事情其实十分紧迫,只是他借口路上雪未化,不好走,所以留在了这里。
  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赵大妈看到他们买的这些东西,一遍喊着浪费,一遍都提到了厨房里手脚麻利地把要收拾的都收拾干净了,现在天气冷,埋进雪里,到了除夕那天拿出来一点儿也不会坏。
  就在苏锦他们帮着赵大妈打下手的时候,珠儿进来了,他明显有话对李玉书说,李玉书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苏锦,她正帮着赵大妈准备明日要蒸包子的馅料,并没有看到珠儿进来,李玉书悄悄地跟着珠儿走了出去。
  刚出了厨房的门,珠儿就压低声音说道:‘老爷过世了。’
  李玉书一时也懵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接到的消息,就是几天前,家里催您赶快回去呢。”珠儿拿出了一封信交给李玉书。
  李玉书打开看了一眼便揣到了怀里:‘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珠儿看了看还在厨房里忙碌着,全然不知的苏锦,问道:‘要不要告诉二姑娘?’
  李玉书没说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重新走进了厨房,继续处理那条他没有处理完的草鱼,这是刚才上街的时候,苏锦亲自挑的,说是又大又肥,这样才好吃。
  李玉书低着头处理完了那条草鱼,然后打了一盆水,将鱼洗干净,放在了筐子里,看着依旧没有察觉的苏锦,想了想,还是叫了她一声:‘杏儿?’
  苏锦忽然听到李玉书的声音,茫然地转过头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李玉书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筐子说道:“鱼处理好了。”
  苏锦走过来,看了看筐子里的鱼,恩,确实十分干净,比赵大妈处理的好像还要好些,也不知道李玉书一个商人,为什么还会做这种事。
  不过她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有模有样,不怕除夕夜没有鱼吃了。’
  李玉书也跟着点头,但是苏锦觉得他神色不对,虽然他也好像在笑,但是他的笑那么勉强,站在他面前,苏锦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于是她的笑渐渐敛去,认真地看着李玉书问:‘怎么了?’
  “我恐怕不能陪你过年了。”李玉书低下头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得到消息,我父亲去世了。”李玉书最终还是没有瞒她。
  苏锦一时也怔住了,李老爷如今不过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平时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病,怎么忽然就去世了。
  她楞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节哀。”
  她知道两个干巴巴的字根本不能稍微抚平他的悲痛,就像当初自己的父亲去世时一样,虽然她还小,父亲在时,对她也不见得多好,但是那种心里忽然少了一块,空落落的感觉,不是亲历者根本不能体会。
  但是她还能说什么呢,能说的也不过是节哀而已。
  李玉书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我就走了。你,保重。’
  苏锦点点头,看着他就要转身离开,她看着他越走越远,忽然大声问道:‘你还回来吗?’
  李玉书听到苏锦的声音仿佛楞了一下,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点了点头,虽然离的有些远了,但是苏锦自觉自己没有看错,于是她徒自笑了笑,转身回了厨房。
  厨房里面赵大妈依然在准备包子的馅料,银杏在摘菜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好像没有发现李玉书已经走了一般。
  银杏看到她进来,笑道:‘姑娘,你又跑去哪里偷懒了,赵大妈都快做好了,你才回来。’
  苏锦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将李玉书处理好的那条草鱼用绳子穿了起来,挂到了厨房外面。
  外面又开始下起雪了,雪不算大,稀稀落落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苏锦看着外面的院子,眼前都是点点白色,不知道现在李玉书是不是已经启程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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