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后来两名坦克位选手也去了别的战队。
  第七赛季的fa散了,荣则组了一支新的。
  第八赛季上半年他们打得很吃力,夏季赛状态回笼,却折戟沉沙。队友仿佛默认fa是一支年度限定队伍,也或许是刘浩明几人从队里走得太过容易,第二支fa又是四散。
  荣则没有与人倾诉秘密的习惯,他知道经理和行政觉得他每年组新队是因为他有钱,不在乎别人,并且近乎神经质得想赢。荣则有时自己也这样想了。
  毕竟,如果不这么想,他自己都觉得他的十九岁至二十三岁失败得过于彻底。
  荣则从电脑与电脑的缝隙间看了一眼台下,他看到了fa的灯牌,看见穿着fa战队衣服的人。
  旧舞台的地面是黑色的,和观众席更近,观众席位没新主场多,但能看得更清楚。
  荣则在旧舞台打了八十九场比赛,获得过欢呼,嘘声。他有时候很怀念第一年。三年前的ipf远没有带给他像现在这么多的痛苦和迷惘,他单纯地打比赛。
  像黄予洋一样。
  一直到此刻,坐在夏季常规赛第二场比赛的台上,荣则仍无法确切回忆在夏季买黄予洋的原因,只记得当时自己冲动得近乎平静。
  春季赛因为一时心软没有买到的yomvp1,在夏季赛不择手段地执意买到了。
  经理和李蓓那样认为,他也告诉自己,这场冲动消费买到的是尊严、傲气、高热度话题、最新出炉的mvp新人,而不是购买他不再想的希望、不再做的美梦,以及那个第七赛季意气风发的自己。
  荣则告诉自己他买的只是一个选手,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回忆至此,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的地图是丧钟海湾。
  wbg给fa的禁用位有些过分,他们禁用了两个黄予洋最常用的英雄,威廉姆斯和蒙哥马利。
  “……”荣则余光看见坐在他身边的黄予洋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黄予洋在语音频道有点不高兴地嘟嘟哝哝,“搞得好像任彦不要用威廉姆斯一样。”
  “有洋哥负重前行,”夏安福道,“我们其他几个兄弟们倒是自由了。”
  黄予洋“哼”了一声,选了边哨,一个大体型的狙位英雄,血量大,击杀效率高,缺点是容易被击中,对走位要求很高,在赛场上很少有选手敢用。
  “我的雪环妹妹美吗,”印乐跳到黄予洋面前,在频道里用很欠揍的声音说,“胖子。”
  樊雨泽道:“好美。”
  黄予洋说“滚”,冲印乐打了一拳。
  比赛开始后,队伍先分两组,从左右包抄,打算先打下小据点。
  丧钟海湾一边临海,一边有残破的建筑和船只遗迹,黄予洋和夏安福往右上了碉堡。
  大概是由于对黄予洋太熟悉,wbg这场比赛战术针对性很强。他们预测到黄予洋走的是更利于狙击的右边,开局就让莫瑞和任彦绕右伏击黄予洋。
  两个输出位集中火力,险些拿下黄予洋一血。
  黄予洋躲在海湾的石墙后,委屈大呼“荣哥救我救我救我”,响得队友纷纷让他轻点别乱叫。
  荣则平静地给他回血,黄予洋顺势跳上左面高位,狙死了莫瑞的雪环,但梵雨泽被wbg的坦尾联合击杀,场面上出现了混战的乱势。
  wbg守着自己的据点寸步不让,重生的莫瑞眼看着往fa的据点压去。
  “回吗?”印乐在频道里问。
  “不用,”黄予洋说,“来个人帮我拖住他们,我换个好杀的位置。”
  荣则忽见wbg的mainly操作着胡里吉往岩石上跳,冲着黄予洋去,一枪命中边哨的腿。
  荣则立刻喊了黄予洋一声,给黄予洋回满血,切换了枪,点胡里吉的头。
  黄予洋换弹结束,像看得见似的毫不迟疑往下连开几枪,送前队友回到重生点。
  “妈的,”黄予洋重新装弹,“陆夏这个狗还是这么喜欢玩儿阴的。”
  黄予洋的竞技状态和他rank时有所不同,他rank时像个小孩子,比赛时更沉稳一些。
  拿下第一个点后,五人集结在一起,进入wbg的第二个小据点。
  wbg守点和以前的模式似乎有些区别,和fa打起了游击,同时有人不住去打fa的据点,双方进入了拉锯阶段。
  黄予洋的边哨体型太大,在空旷的地方找不到好的输出环境,一出去就掉血。
  樊雨泽回自己的据点旁清场,夏安福的压力太大,被任彦连续击杀了两次,虽然fa成功地把第二个据点打了下来,但自己的据点也迅速失守。
  双方队伍来到了最终的团战,交换大招和能量。
  黄予洋在堡垒下打出了双杀,但夏安福被堵在角落,被迫开了大招保命,莫瑞和mainly迅速撤退,未伤分毫。
  “操。”夏安福骂了一句。
  荣则迅速靠近,给夏安福回完血,转身开大成功击杀了mainly,但此时莫瑞和任彦已经骑到了面前,而fa已经一个大招都没剩下,印乐被他们率先击杀。
  虽然是四人打四人,但fa缺的是一个输出,还少了wbg两个大招,硬拼只会损失惨重。
  fa的据点进度条比wbg长,樊雨泽下意识开始往后退,想要准备下一波团战重新运营攻击。
  看见他的动作,夏安福下意识也退了回去:“让一波?”
  “能赢,不让,能赢,”在一旁专注狙击的黄予洋突然在语音里说,“慌什么,荣哥都杀人了,好意思退吗。”
  就在下一秒,屏幕上跳出fa_yomvp1击杀wbg_runrun的提示,紧接着,yomvp1击杀了wbg_rie2。
  “兄弟们,”黄予洋冷静的声音在语音频道里响起,“爸爸有大了。”
  fa的团战成了黄予洋的屠杀场,yomvp1完成了四杀,丧钟海湾屏幕定格,打出了fa胜利的字样。
  fa战队在短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时间内逆转了局势,赢下了第一把丧钟海湾的比赛。
  台下先是静了静,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鼎沸人声穿透降噪效果良好的耳机,摇撼荣则的鼓膜,他仿佛重回十九岁的赛台,荣光近在咫尺,繁星只手可摘。
  他转过头看黄予洋,黄予洋背对着他,和印乐击了个掌。
  而后黄予洋回头看他。
  黄予洋穿着黑色的、印着yomvp1的fa战队t恤,面颊白皙,没有很明显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
  他的眼睛很亮,下颌稍抬,自信得要命,是此刻全世界最理直气壮在为自己骄傲的人。
  他突然咧咧嘴,说话的口型是“easy”,然后对荣则张开手掌。
  像一颗迎荣则而来的星星。
  第21章
  “现在来到第二张比赛地图,日蚀避难所,我们可以看到fa在输出位置上选择了——尤里和伊丽莎白的组合,这个组合在日式避难所不算常见吧vv老师?”
  屏幕画面分别显示着两队重生室中的画面,解说小瑞和vv聊起了两支队伍的英雄选择。
  fa对战wbg的第二场比赛预备开始。宁舒和朋友坐在前排左方。她们离fa的舞台很近,能看到选手桌台前,屏幕上显示的选手摄像头画面。
  第一局结束后,她看见黄予洋和印乐、荣则分别击了掌。
  “那谁打得蛮好的,”她朋友忽然对她说,“就是选这个尤里不知道什么意思。”
  朋友都知道宁舒很讨厌黄予洋,全用那谁指代。
  宁舒“嗯”了一声,突然觉得脸有点热。毕竟她上次和另一个朋友来场馆看fa比赛,激情辱骂黄予洋被黄予洋本人全程听到。
  “他上次和荣则直播也用了尤里,”宁舒硬着头皮跟跟朋友解释,“效果还好。”
  “咦,辅助复活节啊,”朋友看着屏幕上的英雄选择,突然说,“荣爹对那谁有点好。”
  宁舒脸又热了一些,没说什么。
  台上解说vv接过话茬,对wbg的英雄选择进行了一通分析。
  他认为wbg的选择少见的比fa还要保守,而后将话题转回黄予洋身上:“确实,yomvp1在比赛用尤里的情况不多见,每次都有奇效,不知是不是针对wbg做出的选择。”
  “今天很有意思,wbg和fa的战术好像有点倒过来了,”小瑞道,“以前fa主要走保守路线,wbg更激进,经常用一些看不懂的阵容赢比赛。”
  “你说的是有yomvp1的wbg吧,”vv纠正他,“不过从上一场印乐和两个坦克位的打法上来看,至少教练对整体的把控还是偏向谨慎的——现在比赛开始了,让我们来看看哪支队伍会率先打下对方的小据点。”
  宁舒看向台上的大屏幕,黄予洋一出重生点,就选择用尤里单走,像预感到wbg会先走哪边一样,伏击在据点附近,迅速爆头单杀了前来踩点的wbg坦位mainly,拿下一血,而后见好就收,迅速撤回荣则身边,没给wbg一点机会。
  宁舒的朋友笑了出来:“好偷。”
  舞台右方的选手屏幕里,mainly的表情凝固了。
  “这……”解说小瑞评价,“yomvp1偷起老队友人头来可以说是毫不手软。”
  “你怎么会去防备一个最熟悉的人,”vv感慨,“一个月前还守护在你身边yomvp1今天来到他熟悉的地点带走你的生命。”
  随着比赛进行,宁舒发觉fa所有选手的打法好像比以前更大胆了一些。
  如果说春季赛的fa在中规中矩稳扎稳打中显露着一丝疲态,夏季赛的新fa便像突然鼓出了一股冲往胜利的气势。
  宁舒看到摄像头里的黄予洋一直在说话,不过表情比较严肃,没有嬉皮笑脸。
  她承认黄予洋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或许是因为是联赛新人,黄予洋在电竞圈的粉丝群体很分散,成分较为极端,主要由慕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直男和一些不太会吵架的小妹妹组成。
  前者比后者惹人厌得多。
  第二局进行到后半,黄予洋被wbg的输出集火击杀了一次,宁舒看到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荣则为他用了复活节的唯一一次复活技能,黄予洋顿了顿,张嘴说了一句话。宁舒看了一眼,发现fa所有人都笑了。
  连荣则都笑了,又很快地收起笑容,专注游戏。
  宁舒喜欢fa和荣则三年多,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荣则在比赛的时候笑了。宁舒和同样喜欢荣则的人有时觉得荣则像一个全知全能但深陷厄运的神。
  从第七赛季到第十赛季,荣则永远是ipfl辅助选手数据榜不变的第一位,从未让粉丝有过丝毫失望,但辅助有辅助在赛场上的责任,荣则已经没办法变得更好了,也无法一个人拖着团队走得更远。
  每一次看比赛场上荣则面无表情的模样,宁舒都会疯狂地生出想回到三年以前的念头。
  她和朋友第一次在家打开直播fa比赛,她17岁,那场比赛荣则鞠躬的时候和刘浩明一起笑了,荣则像一个青涩的帅气男高中生。
  那天她想陪伴这支队伍和这名选手一直打下去,没有想过会因这个决定获得一段短暂的快乐和那么多接踵而至的痛苦。
  不过今天好像不同了。宁舒边看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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