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蛊惑

  一时之间,顾遥提的词便被抄作上百份,往下传看下去。
  人群便炸开了锅,来来往往的学子鸿儒,不是在讨论顾遥的这阙词,便是在谈顾遥这个后生如何厉害。
  更是将她一介孤儿,抚养幼弟的事情说出来,而沧浪书院榜首,宋问弟子身份的事情,更是被说得如何如何传奇。
  陈知正说得唾沫横飞,心里十分舒坦,看别人一脸的崇拜,就像是其实崇拜的是他一样。他陶醉了一下,继续道:“我那师弟啊,才情这般卓绝,就是容貌也生得好,走在南陵街上都得被瓜果砸得满脑门的包……”
  有人猝不及防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陈知惊得“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觉得背后一阵冷气。
  他大睁着眼看过去,却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位容貌极其俊美的郎君,衣着华贵讲究,仪姿高雅优美,一看便是位出身颇好的贵人。
  可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遭,也不记得这是那家勋贵的郎君,只想约莫是外地来的,他不认识。
  “你与顾小郎君相熟?”那俊美郎君笑了笑,竟然很是亲切,让人很舒服。
  陈知心里的一点子异样消失了个干净,反倒极其愿意结交面前的人,当即豪爽笑道:“我与他是师兄弟的关系,平日里见着了,会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虽然喝酒全靠拉,可好歹顾遥性子好,从来不拒绝,很是尊敬他们的爱好。
  那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漫不经心地玩手里的玉把件,一面瞧着陈知的眼睛道:“那顾遥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陈知像是开了闸似的,道:“子远啊,子远性子最是儒雅宽和,虽然不大爱说话,可说起话来却很是有趣的。不过嘛,最难得的,还是他那个人当真是个天才。写文章吧,能叫我们山长拍案叫绝,作诗吧……作词,反正是差不多的,能作词也肯定会作诗的,又是这样的旷世才情,有时候真觉得子远怕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陈知有点收不住闸,那人忽地抬眼,眸光微动,唇角竟然抿出点弧度来:“那你羡慕嫉妒他么?”
  “肯定肯定羡慕嫉妒啊,我阿娘说我这样转不过来弯,花费力气进了沧浪书院也没出息,顾遥被焦齐偷走了书都能背……”他猛地一惊,不再说话了。
  夫子前天安排课业背书,刘从嘉的小厮把顾遥的书顺走了,第二天顾遥却能背出来。
  事情后来被夫子知道了,把书卷成卷戳陈知的脑壳,一面骂他,因为他把顾遥要背的文章记错了,他可是早就学过那篇文章。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时有点不快,把帐记到了顾遥头上,过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今日,他发现自己还会因此嫉妒顾遥,一时之间觉得浑身不舒服。
  读书是要治国平天下的,他怎么能做这样狭隘之人。
  甚至,狭隘得这样明显,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就说起来了……
  陈知擦一把冷汗,便不愿再说话,勉强一笑:“羡慕罢了,各人天赋不同。”
  所以顾遥在今日估计就要借一阕词扬名天下了,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读书人。
  那人俊美的脸上挂着一点理解的笑容,缓缓道:“一样是三更起五更睡,读着一样的书册,一样耗进心血,可偏生有的人名扬天下马上就要平步青云,有的人还白首读书碌碌一生。可叹可叹啊……”
  这话几乎说到陈知心坎里去了,他父亲是个小官,怎么也升不上去,所以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自幼极为努力,想要出人头地,可他母亲还是时常幽幽地叹,家里父子两个都没有什么天赋,想来都要碌碌一生。
  碌碌一生啊……
  他不想碌碌一生,他那么努力,就是想不和父亲一样。
  “你莫非不想和顾遥一样?”
  陈知想都没想:“想。”
  那人笑意愈发深了,俊美的脸好看得不像世人:“那你仔细监视顾遥,看她都做了什么,可不就能得其中精髓了。”
  因为这话,使他心中猛地一开阔,甚至没有注意到监视这个词,只顾着点头称是。
  “你若是将监视到的告诉我,我这里还有数本私本,看了便是旁人不晓得绝学。更有极佳的秘药,可使读书治学事半功倍……”
  陈知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时心动得无以复加,眼眶都热乎乎的,心跳加速,脑子晕乎乎地怕面前的人反悔。
  那人脸上的神情还是十分温和,叫人亲近感极强,凭借他多年识人的本事,面前一定是个极为厉害的高人。
  陈知勉强按捺住自己,放慢了语气才显得平静些:“您……”他咽了一口口水,“您说的,是真的?”
  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甚至已经想象出自己高中皇榜,所有人羡慕的神情,一贯苛刻的母亲露出感动的神色,还有自己要做针线的妹妹,欢欢喜喜试新衣裳的模样,父亲也难得地挺直了脊背……
  “自然是真的。”
  那人笑得越发浓起来。
  陈知欢喜极了。
  “笃行!”
  猝不及防的,他被人冷冷地喊了一声,整个人都像是被冰水泼了一下子,清醒起来。
  他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脑子疼。
  原来是林治已经走到他面前来了,神色不善地看着那面容俊美的人,冷冷地看了半晌,对陈知道:“你们是在说什么?”
  陈知哑口无言,整理了会思路,只觉得自己先前一刻的想法荒唐极了,自然不好回答,只打哈哈道:“闲话几句罢了,如今都在好奇顾小郎君呢。”
  林治便没有追问,只也在两人身边坐下来,不打算离开的模样。
  先前的念头一摒弃,陈知便不敢在免得面前的人,连头都不抬地剥松子。
  那人知趣地走了,一句话也没和林治说。
  林治却是皱皱眉,对陈知道:“那人冷漠冷样的,瞧着便十分古怪阴冷,叫人不舒服,你怎么同他聊起来了?”
  简直像是一只森森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一看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陈知随便搪塞过去了,毕竟不好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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