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顾遥第二日起得有点早,睁眼时外头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被脏水抹过一遍似的。
  她觉得脑子像是被塞满了似的不舒服,直想在床上打几个滚。
  但是窗口却幽幽地飘过来什么花香,她觉得怪好闻的,就没有打滚,直接不穿鞋子跑到窗口去,果然见窗棂上夹着一只半开半合的兰花。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好看极了。
  顾遥欢欢喜喜地用天青色的瓷瓶子养了,但是又取了下来,干脆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总不能走的时候还顺走一只瓶子吧,多尴尬呀。
  孟辞安排了人手送她过去,顾遥欣然接受,免得路上遇到了盗匪,她一个人绝对应付不过来。
  湖广乃是鱼米之乡,富庶极了,所以顾遥终于享受到了一回知府应有的待遇。
  孟辞给她准备的是一辆敞亮极了的大马车,坐下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外头用寻常的蓝布包裹装饰着,显得很是朴素。
  但是里面布置得好极了,就连车壁都用棉花芯子的绸缎包裹着,一张小几,小几上的凹槽里摆着碟子茶壶之类,干干净净的,清爽极了。
  唯一奇怪的是,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顾遥嘴角抽抽,忍不住道:“你坐在这干嘛?”
  孟辞今日穿了件细麻布的直裰,腰间也是一根布带子系着,头上也是书生打扮的四方平定巾。
  顾遥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朴素的孟辞。
  当然,就算朴素得像是个穷酸书生,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坐的随意,听到顾遥的话,就不由的打量了顾遥的神色。见她一脸古怪,顿时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明明他照过镜子了啊,其实也不是那么丑啊。
  但是孟辞还是极为从容道:“自然是陪你去铜仁府。”顿了顿,“毕竟有人作为四品的朝堂命官,却连自己的安危都护不住。”淡淡地撇了顾遥一眼。
  顾遥咬牙,往马车顶翻了个白眼,也在孟辞身边坐下了。
  孟辞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另一边的大片空位,偏生就是坐在他身边,孟辞的脸色又好上了几分。
  而且……刚刚一瞥,他就看出来了,顾遥身上的衣裳,还就是他昨日叫人送过去的几套中的一套。
  昨日小厮送过去的都是他的衣裳,又的是新的,也有旧的。
  顾遥身上穿的,就是旧的那一件道袍,湛蓝色的杭绸布料,衣摆处绣了松树花纹。
  不仔细看,其实和他身上的衣裳也相似极了。
  “今日这身衣裳不错。”他淡淡夸赞道。
  顾遥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也扫了自己的衣裳一眼,什么不错啊,她如今就是死气沉沉的一个人,最怕穿老气横秋的颜色了,像是整个人半点光彩都没有。
  昨日送衣裳的小厮倒好,送来的全都是玄色衣裳,只有这么一件湛蓝色的稍微明亮一点
  她今日一照镜子,就觉得自己比平日暗上一个度。
  好在她每日都要修修面貌,免得叫人认出她是女子,于是稍微留得白些,又将色泽自然的口脂上了些,才自然了些。
  “什么样的衣裳不是穿。”顾遥也道,反正如今不是需要好好打扮的小娘子,随便吧随便吧。
  两人便不再说话,顾遥有些犯困,靠着车壁打呵欠,倒是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事便睡着了。
  没睡多久,醒来的时候马车仍旧在颠簸。
  但是她却不再是和之前一样靠着车壁,而是平躺了下来,头枕在孟辞的腿上,他正在侧身写写画画。
  孟辞和她有一个很大的相似点,便是做事情十分专注。
  便是她醒了过来,孟辞还是没有察觉。
  马车帘子只被拉起了一半,明亮而苍白的日光漏进来,照亮他半边侧脸,好看得像是雕刻出来的,精美无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片阴影,漆黑的眸子里有温柔的神色,唇角甚至都有一丝温和的笑意。
  玄色的衣衫其实很衬他,显得整个人深沉儒雅,偏生透出一些叫人痴迷的冷意。
  顾遥忽然认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愿意相信孟辞,就像她也不知道怎么由把他当哥哥,变成最最喜欢的人一样。
  没有话本子里的一见面便如三月春风来,一喜欢上便恨不得日日耳鬓厮磨。
  只像是,心底有一片柔软的地方,只能容纳进这么一个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是相信彼此的。便是山长水远,都能说到合拍的话题。
  孟辞的睫毛颤一下子,阿杳醒了。
  他刚要转身,就觉得少女的身子凑近过来,带着一点温软的香甜味。
  柔柔的,气息都洒到他身上。柔而软的唇落到他的侧脸上,暖融融的,像是一只带毛的小动物,软和极了。
  顾遥的余光已经瞥到小几上的纸了,上面是个睡着了的少女,做了男子打扮,可是姿态缱绻可爱,一眼便能叫人看出来是个小娘子。
  其实不大像顾遥的面貌,跟多的是杜杳的意思。
  可姿态打扮,确实是她刚刚睡着的模样。
  她心里有点小欣喜,尤其是,孟辞现在像是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有点好玩诶。
  “我刚刚就醒了。”
  “嗯。”
  “你没有发现。”
  “嗯。”
  “你偷画我呀?”
  “嗯。”
  顾遥自己都没话可以说了。
  孟辞却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抱得有点紧,顾遥觉得自己的腰都有点疼。
  她觉得孟辞应该也会亲她一口,可是孟辞没有,他一双眼睛正经严肃得厉害,将顾遥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阿杳,你这回不要离开……”
  顾遥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之前,那是因为她死了啊。
  若是没有那场刺杀,她绝对会乖巧地嫁给他,就算林修在朝堂上闹出个天翻地覆,她兴许都懒得去插手这些斗争。
  其实她是再平和不过的性子了,幼时何等的恣意生活,她都只是古灵精怪而不跋扈。
  说起来,婚礼上发生的事情,至今都是顾遥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她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幸好阿杳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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