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顾遥清闲了阵子,将自己当初收的一堆书整理了,聊作打发时间。
林暄依旧给她递外头的消息,至于嘉柔,如今和崔姮的关系淡了些,但是和顾遥的关系也不过尔尔。
但是却发生了件大事,刘尚书在家暴毙,据说死相极为难看。七窍流血,经脉爆破。
刘尚书一死不多久,陈侍郎也跟着如此而死。
不多时又有几个官吏也是这般而死,请去的大夫都无一例外地,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只晓得是样及其霸道的毒药,可也没有一个大夫见过,更是找不出来毒药的配方,更别提解毒了。
几乎与此同时,又一波流言蜚语升起来,整个上蔡都浮起一层惊慌的情绪。
不知是谁散布出去的,说皇帝在瑾南宫藏着的那位小娘子,也就是当年扮作男装考科举的顾遥。
为何祁阳长公主复生成男子的原因,越发解释了。这样不谋而合地将原本有些奇怪的传言圆上去,使这件事在众人心里彻底成为真相。
与此同时,朝堂里的大臣频频上书,要求杜梓免了崔姮批奏折之事,提出女子该恪守礼教,崔姮此举有扰乱朝纲之嫌。
大臣和百姓不一样,他们更难看懂权势的易变。与其说是那位被锁在瑾南宫的祁阳长公主,更有可能登上女帝之位的,其实是皇后崔姮。
大齐历史上出的那位女帝,也是从皇后转而为女帝。
几乎所有人都惶恐起来,争着逼崔姮放权,大有崔姮不放权便是祸国妖后之势。
崔姮怒极,却不能对着朝臣发怒。
半人高的铜镜里映出她如今越发凌厉的眉眼,崔姮扫了一眼,越发来气,一袖扫开满桌的胭脂粉黛,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随行的侍女不敢冲撞上去,连忙跪下来怯怯道:“娘娘……”
空气安静得几乎凝结,崔姮垂着眼,指甲嵌进掌心里。只有崔家跟过来的老嬷嬷走上来,细细地给她抚背,一面柔声道:“娘娘何苦与那些一根筋的倔驴生气呢?”
崔姮长长吐出来一口气,跌进软塌里,神色有些萎顿。半天才低低道:“嬷嬷,你不懂……”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可靠,她如今只相信权势。有了权势,她才不必被崔家人挟持,有了权势,才不必葬身则肮脏的后宫。
十娘都没了,她是真的,彻底没有一人可相信可说说心里的哭……
老嬷嬷沉默地给崔姮抚背,她是不懂。谁家女子不是安生地躲在男子身后,怎么自家娘子就非得握着天下大权呢?
可皇上这般,除了自家娘娘,还有谁管事呢?偏偏娘娘替皇上管了,那些老臣反而来逼娘娘。
崔姮静静地揉着太阳穴,忽然听到侍女通报:“顾娘子那边送来了一卷漱玉词。”
她迷茫了一会,伸手接过了。其实很陈旧了,但是看得出来是珍本,想来是祁阳的旧物。
崔姮从前是喜欢漱玉词的,顾遥也晓得,送给她其实没什么深意。
但崔姮目光淡淡地搁在书卷上,想了许久,这才冷冷地道:“过几日的端午节上蔡城里大约又会划龙舟罢?曲江边的诗会肯定也热闹极了,不妨去说给皇上听听。”
顾遥晓得那些人为什么对崔姮怎么瞧都不顺眼,只是一笑而过。她不希望崔姮就这样放权,一旦崔姮放权,那些人的心思也该搁到她身上了。
崔姮是皇后,放权便放权了,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左右没人能左右她。但是顾遥不一样,她一介平民,怕是直接斩首。
但是崔姮看肯定不会轻易放权,所以顾遥也不急。她如今唯一急的,就是秦铮在上蔡的动作。
但是林暄约莫还有等些日子才能进宫,是以顾遥有些无所事事。
“姊姊!”也没有通报,杜梓大步朝顾遥走来,玄色的衣衫被风鼓起来,显得庄重极了,但是他人也委实不庄重。
“嗯?”她道。
“明日便是端午了,曲江边举办了诗会与龙舟赛,姊姊陪我去。”
顾遥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于是道:“出宫不大安全,还是莫要往外跑了。”
但是杜梓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顾遥的话,继续兴冲冲道:“三年前的曲江诗会便有姊姊,可惜我不曾留心,姊姊便陪我去看今年的罢。”
其实两者有什么干系?今年的其实也错过了,这次的诗会又不是新科进士参加的,但是顾遥没有说。
因为她有忽然有了兴致,于是道:“这次的守卫必然不能放松。”
听到她这样说,杜梓心知顾遥这是答应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柔软而温暖起来。
干脆坐在顾遥身边,看顾遥有一下没一下地点茶。顾遥点茶的技艺算不得大师,也称得上一流,毕竟是大师指点出来的。
但是她未免也太随意了些,动作怎么瞧都漫不经心,茶沫时现时无,倒是始终都是一方青山白云画。
“姊姊从前画的糖葫芦便及其可爱,不如给我分一杯?”那时候他吃不得糖葫芦,杜杳也没有什么糖葫芦,正好就着茶沫烹茶,她就用茶沫勾出一串糖葫芦给他,硬生生把他逗笑了。
顾遥记得这件事,她的手微僵,然后淡淡道:“这么多年了,手艺早生疏了。”
她拿开茶筅,果然茶面的汤花便消散了。
杜梓脸色不变,又笑道:“那我给姊姊点一杯,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了这番手艺。”
但是他从来不曾点出一串糖葫芦,那是一个人送给他的。
顾遥干脆点点头,垂着双眼看他娴熟地开始冲泡,有规律地敲打茶面,再仔细而精确地勾出一串糖葫芦来,再把茶水递给她。
茶面上果然是一串糖葫芦,乖巧极了的模样,茶沫咬着杯沿,一时不散。
顾遥轻轻笑了笑,道:“阿梓长大了啊。”
对面的少年眼睛一亮,瞅着她不挪开目光,目光灼灼道:“我如今可以护住姊姊,再不会如小时一般。”
但是顾遥仍旧只是笑笑,没有法子和从前一样,胡乱与他打闹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