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顾遥这些日子见了许多人,全都是父皇给她留下来的人。
  而她自己,也在顾乔给的药物下,容貌逐渐往之前的方向靠拢。但是肌骨都被动过,恢复得不多。
  乍一看,她还是顾遥,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一个杜杳的轮廓来。
  那些人安静地待在朝堂里,几乎个个都不简单。不是手握大权,便是和宋问一般极有影响力,还有的便是如顾乔这般有极为出众才能的人。
  顾遥知道父皇为了自己,是耗尽了心血。
  若是刚刚醒过来时是失望至极,不愿再傻傻将江山拱手给杜梓。见到这些人之后,则是一众沉沉的责任感。
  父皇将这么多人都送到她手里,等着她成为女帝。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令父皇失望。
  “公主。”宋问走进来,低声道:“刚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早产了,是位皇子。甫一诞生,便被立为太子。”
  历史果然照着原有的轨迹推进,顾遥点点头,道:“无妨,先等等。”
  宋问却皱眉,道:“太子一立,那些原本游移不定的人便会定下心思,局势对公主极为不利。”
  顾遥干脆给宋问倒了杯茶,这才道:“一来是架空御林军稍需时间,此时兵力不足,未必能够成事。二来……我们等等,秦铮潜伏在上蔡那么多年,便看看他这是要做什么罢。”
  宋问接了顾遥倒的茶水,有些尴尬。但是更加迷茫,这太子诞生和秦铮有什么关系。
  “那我派人盯紧秦铮?”
  顾遥点头,然后慢悠悠道:“最后派去精锐,伺机而动,一定要制住秦铮。”
  这话像是有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宋问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更加好奇,于是问道:“制住秦铮?”
  “秦铮在上蔡虎视眈眈,必有所图。月氏如今虽被端平侯远逐阴山以外,兵力折损严重,可按照月氏人的性情,却是必然要疯狂反扑的。秦铮所举,必定是要干些狠厉又危险的动作。”
  宋问也道:“前些日子刘尚书与陈侍郎猝死,我便怀疑是秦铮动的手。”
  秦铮虽低调,但是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留下来痕迹。若是推测得不错,两位惨死的原因大概是府内姬妾的缘故。
  调查显明,秦铮在牙行与青楼妓馆之间的身份极为重要,几乎是人口流转行业内的一尊大佛。
  但是几年前,几乎半点风声不显。
  忽然传出人口贩卖,已经贩卖的女子有问题,却也是在月氏大败大齐之后。
  很明显,是忽然沉不住气了。
  “那些被被调教过的丫鬟歌姬,比如不会是给寻常人家使用。至于官宦人家,用处也仅止于谋杀与窃取消息。”顾遥唇边勾出一点子笑,继续道:“若是先前便罢了,这些歌姬丫鬟乃至是妾室,可以用来窃取大齐消息,为月氏获利。可如今月氏大败,便是有什么消息,也没有资格来从大齐获利。这些安插进来的线人自然无用,不如杀人,令大齐丧生栋梁乃至是制造恐慌。”但这也就是秦铮露出马脚的原因。
  宋问没有说话,他有心看顾遥的心思有多深,于是静静地等着顾遥继续说。
  而顾遥的思路也一气呵成,继续道:“秦铮在大齐那么多年,既然是要把人安插进权贵之中。那么,一定不会放过皇宫。”毕竟,皇宫才是大齐的中枢。一旦控制了皇宫,大齐近在囊中。
  听到这里,宋问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心里微微紧张,但是仍旧等着顾遥继续说话。
  “这些人,一定会对杜梓下手。而如今太子出生……算起来,崔姮的身子不过七个多月,孩子定然是早产,怕也是有心人动了手脚。若我是月氏人,必定会除掉太子。皇帝病弱,民生艰难,一旦太子夭折,势必会产生极大影响。”
  见她果然清清楚楚地分析至此,宋问这才放下自己手里已经只剩余温的茶杯,微笑道:“太子之事是我们的人做的,可惜倒叫皇后躲过了,竟然母子平安,也是我们疏忽了。”
  顾遥的手猛地一僵,然后才道:“此事我为何不知道?”她的脸色已经渐渐地沉下来了。
  宋问知她不悦,故而赶紧道:“公主恕罪!此事洛翳原本与我商量过,只是忧心公主无法下狠心,便擅作主张……”
  “除此之外,还有何事瞒着我?”大约没有人喜欢自己被瞒着,尤其是顾遥如今的身份位置。
  一个不小心,她就尸骨无存,甚至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没有。”
  顾遥摇摇手,与宋问辞别了,这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会呆。便亲自研墨,一面开始构思起来。
  但是想了一会,废了好几张纸,顾遥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好。说她压着不敢让他造反,结果她自己反了?
  顾遥觉得好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和孟辞说。
  六月其实开始热得厉害了,木格窗外的榆树上满是知了,扯着嗓子嘶鸣。
  顾遥磕嗒一下把破破烂烂的窗户关了,信手拿起斑驳的旧铜镜看自己的脸。
  谁知老门就咯吱一声,有人推动。顾遥脾气一下上来了,一下子丢开破铜镜,好整以暇地瞧着门口。
  洛翳面含微笑,一见到顾遥便笑得如春风,道:“想与公主下棋,不知道能否赐教。”
  其实语气里半分谦逊没有,随时就要抬脚走进来。
  顾遥觉得烦,冷冷道:“我没空。”
  他的笑容不变,然后道:“挤一挤不就有了?”
  顾遥瞧他笑得如此自然,也跟着舒眉笑道:“我并不想挤时间与你对弈,回吧。”
  洛翳却低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才问她:“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谁知顾遥却笑得越发灿烂,道:“听说你去对崔姮下手了?做得极好,只是既然不成功,也该领罚的。”
  洛翳的脸色有些僵,但仍旧保着礼貌的微笑,“请公主示下。”
  顾遥略微别过去的眸子一凛,道:“此后若有任何事情都不允你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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