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送那个女人出国又为了什么?难道是怕他们见面掐起来?
  韩彻看了看气急败坏像疯子一样的楚俏俏,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楚俏俏娇美精致的面容扭曲的可怕,她气愤又委屈的说:“楚烨然!我才是你的亲妹妹!我才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妈妈?!就算你们掏心掏肺的护着他,这个人也不会领情!在他眼里,你!还有你!”
  她指着楚烨然和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葛青,强忍着眼泪喊道:“在他眼里,你们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外人!他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成他的亲人!你们所做的在他看来都一文不值!”
  韩彻觉得很冤枉————楚烨然本来就是楚烨然打着领养带回家的私生子,他和母亲都被蒙在鼓里,他也压根没有想到这个领养的大哥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而葛青跟不用说了,他本就是韩彻从外面带进来的孩子,虽然当年的事情韩彻记不清了,但是是非黑白他还是分得清的,他对他们从没有半点刁难,他的母亲更是将他们视如己出。
  他实在不明白楚俏俏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满和愤慨。
  他总不能没看见一个人就拉着人家的手说:这是我家大哥,这是我家弟弟,这个是我同父异母的亲人,那个虽然和我没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对了,我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巴拉巴拉。
  他又不是白痴。
  葛青从始至终都在沉默,楚烨然眉峰紧皱,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沉的可怕,他正要开口训斥楚俏俏时,梅姨却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僵持的局面。
  这位为了楚家操持了一辈子的女人走到他们的身边,恭敬而又简短的说:“少爷,老爷请你上楼。”
  她是韩彻母亲陪嫁过来的佣人,楚夫人去世后,楚文远并没有赶走她,而是将她留在了楚家,操持楚家上下。
  她并没有说请谁,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口中的少爷,自始至终都只是韩彻一位。
  楚烨然不想让韩彻离开楚园,韩彻只能去见楚文远,偏偏楚烨然不紧不慢的让他很烦躁,楚俏俏大声喧哗时他并没有阻止,反而三言两语挑起了她的怒火,就是想吵醒楚文远,好早日脱身离开,现在梅姨一来,也算是正中韩彻下怀。
  韩彻当即拢了拢睡袍衣襟,头也不回的跟着梅姨走上了楼。
  楚文远的养病的房间是韩彻母亲的卧室,梅姨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疲倦苍老的声音:“进来。”
  梅姨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门打开侧身请韩彻进去。
  即使时隔五年之久,这间卧室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墙壁的花纹还是母亲喜欢的青竹,花瓶里还是插着母亲喜爱的百合,就连床头台灯下的书籍也是母亲时常翻阅的那一本。
  只是人不在了,那个温婉柔弱的女人消失不见,房间里躺着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韩彻踏进这个房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个躺在半躺在床上的男人老了。
  仅仅是五年的时间,这个男人就老的不成样子了,昔日高大挺拔的身形微微弯曲,鬓角斑白,那张英俊威严的脸上也染上了病态的苍白,黑曜石般明亮犀利的眼睛变的浑浊无神,皱纹争先恐后的爬上他的眼角眉梢,让他迅速的苍老枯萎。
  楚文远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韩彻的一瞬间就像是点起了一簇火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韩彻,近乎贪婪。
  他太像自己的妻子了。
  眼角眉梢都是她的影子,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是水墨浅淡的勾画而成,沾染着江南烟柳的柔情和三月春水的潋滟,浅浅淡淡却温润柔和。
  他那尚且带着湿气的发丝乌黑柔软,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温润如玉,周身都散发着与世无争的书卷气,就像是一块散发着浅淡香气的檀木,没有黑曜石尖锐,但却温润无害。
  楚文远从前对自己的这个幼子失望过————他是自己的继承人,却像极了自己的妻子,与世无争,生的一副温润宽厚的脾气秉性,就连相貌也是偏女气的柔和温润,没有一分他的影子。
  即使他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个幼子,但失望也是难免的。
  但是现在他却庆幸这个孩子像极了他的妻子————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的所有遗物都被韩彻带走,就连衣裙都被韩彻烧毁,他连一张妻子的照片都没有找到,在想念吞噬他的时候,他连一个慰藉的东西都没有。
  楚文远望着韩彻,声音沙哑苍老的低喃,就像是呓语一般:“…………清雅。”
  韩清雅,韩家的小女儿,父母的掌上明珠,书香门第娇养出的闺秀,却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一个穷小子,以为就此以后可以和自己的爱人白头偕老,可惜却在得知丈夫背叛自己后意外去世。
  那个女人虽然外表温润柔弱,但是却外柔内刚,在得知楚文远背叛自己后,义无反顾的提出离婚,就像当年义无反顾的要嫁给他一样,决绝而又干脆。
  在楚文远拒绝离婚后,她带着年幼的女儿冲出家门,打算就此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却落下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当年的记忆残缺而又模糊,所有的事情都被蒙上了一层保护纱,将他的憎恶痛恨一同隔离,没有了当年强烈的感情,剩下的只是淡漠和无关紧要。
  韩彻礼节性的点了一下头:“楚老先生。”
  他的声音礼貌而疏离,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的老者,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男人的声音并不像女人那样柔和动听,而是像优美的大提琴,缓缓奏起,优雅低沉,带着男子的磁性和礼貌的疏离。
  楚文远望着站在不远处不愿意走近的年轻男子,声音苦涩:“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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